麻魂终究毒力小了些。
第一次用,程简泊睡了三个时辰,第二次,竟然只睡两个时辰,第三次就只有一个时辰。
以此类推,待到第七天的时候,麻魂粉也只能让他睡上片刻,十几分钟,对他而言,它已经彻底没有用了。
但不要紧!最艰难的日子已经熬过去了,七日一过,程简泊就像何雪樱夸的那样,一天一个样儿,一日好过一日,第七日就是连疼痛都减轻了许多,已经在程简泊能够忍受的范围内,那点疼痛已经不会让他再皱眉头了。
而且他也能够坐起来,能够正常的吃东西。
何雪樱已经将他脖子上的布解开了,原本黑如墨汁的伤口,现在只剩下淡淡的一层浅灰色。
这几日何雪樱笑脸都多了起来,对家里的两个小不点吵闹着要出去,她也没有急,耐着性子安抚,做点好吃的哄一哄。
待一进程简泊的屋子,更笑容满面。
因为最困难的时刻,已经彻底过去了,之后都是明路。
“泊郎。”她笑着唤了一声,就见正努力坐起的少年,抬头看向她,他胸前衣衫刚合拢上,因为何雪樱又看他伤势了,他胸腹只有浅浅的几块颜色,但她还是每天会看,还会摸一摸,摸的这个少年面红耳赤,又阻止不了,只能扭着头看向别处,任她在身上摸摸摁摁。
晚上何雪樱也不肯睡箱子,箱子又窄又小,哪如大床安稳,她就睡床上,每每睡迷糊时听到程简泊麻魂菇失效,痛得翻身,翻来覆去时,何雪樱都能感觉到,然后她就像搂着何小姜一样,将他搂在怀里安抚着,摸摸头,再抚抚肩膀,亲一亲脸,程简泊很快就会安静下来。
一动不动地脸贴在她怀里,那一片柔软中,就那么躺在何雪樱怀里直到天亮。
对这个从小失父失母的小男孩而言,什么时候有人会这样安抚照顾他的身心情绪?没有,这样的怀抱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每次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受这样的关爱,他从来都没有。
如今,终于有了一丢丢,哪怕再疼,他都一动不动,生怕惊扰了这个梦。
程简泊见到何雪樱就又脸扭到一边,一开始时,她动不动就摘他腰带,扒他衣衫,还搂他,少年那时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似乎极不好意思一样,但到现在,她每每进来冲他一笑,他就眼睛亮亮地望向她,安心地等着她过来夸他,或照顾他。
她是没想到这个少年人,少年魔头,还真是好哄啊!之前的仇,之前的恨,之前的怨,都不提了,又跟以前一样,甚至比前还亲密……
何雪樱喜滋滋道:“泊郎,一会儿我给你做点好吃的,喝不喝鱼汤?”
“喝!”程简泊立即应声道。
这几日他大好了,有时能下地走几步,加上洞天一直没动静!这说明什么?说明她之前的计策成功了!魔宗的人并没有发现洞天牌!
这真是两大喜事啊,人逢喜事精神爽,哪怕她这些天熬瘦了几斤,腰细的不足一握,但精气神是极好的。
于是她打算做些他能吃的东西,都不知道这少年多久没正常吃饭了。
她取了东西出去,用竹水给先煮了粥,煮粥时顺便在锅里放上木架,蒸了一大碗蔬菜鸡蛋糕,这些天鸡蛋也吃的差不多了,她一下子煮好多鸡蛋,这样省水,两上小的饿了就自己去锅里摸鸡蛋吃。
给何雪樱省去很多做饭的工夫,院子里还种着水灵灵的黄瓜,何文他们摘了吃也能解渴。
为防他们吃腻了,她还做了茶叶蛋,正好家里有点旧茶叶,放点盐和五香粉,做出来两个小的非常爱吃。
蒸蛋中滴了几滴香油,洞天里还有些鲜鱼干,在江县时,何雪樱特意买的好鱼,自己晒干,便是成片状干干净净的鱼干,鱼可是优质蛋白质,给小孩子吃可以补充营养,长得快,她是盼着何文与何小姜快些长大,好当自己帮手!
如今将干净的布包好的鱼干找了出来,切成条,用桶里的水熬了一小锅鱼汤,她只不过在水里面加了一点日照竹的汁水,没想到煮出来的干鱼汤,竟然汤色奶白,犹如牛初乳,不但没有鱼腥气,反而有股清香。她尝了一口,好喝的不得了!这日照竹的水不得了,做饭好吃啊!
加了这水,连干鱼都能煮出鲜鱼的味道。
她煮了三小碗出来,何文与何小姜一直围着她团团转,显然被鱼香味吸引了,何小姜又习惯性地贴贴二姐,然后将手指放在嘴里,仰头可怜巴巴看着二姐。
何文更是不客气,直接讨要:“二姐!我要喝鱼汤!”
“急什么?”何雪樱这会儿有出路了,心情好,很有耐心道:“肯定有你的份,你和妹妹一人一碗。”要是平时他烦她,早就让他滚蛋了。
说着她从锅心乳白汤里盛出最浓的一碗,鱼肉都化进了汤里,稠稠的,香得很。
在灶台分鱼汤的时候,先端给何文,何文立即接过来,何小姜也高高举起手,接过自己的那碗汤,然后屁股一扭,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吸溜溜地喝着。
见何雪樱将鱼肉最多的汤收进了大碗中,何文一边喝着,一边小声嘀咕:“二姐,你真是变了,只对那个魔星好,我和妹妹你都不管了……”
何雪樱将汤碗和蒸蛋的碗一样样放进竹盘中,随意反问:“我怎么不管你们了?是缺你吃的还是少你穿的了?冷了还是热着了?”
何文喝着鱼汤,回味无穷,听到二姐说的话,他撇撇嘴:“哪里管了?这几天你都不管我和妹妹,我和妹妹在院子里玩多久,你都不出来找我们,你天天就只会待在那魔星屋子里,和他一起吃一起睡,我还扒门看见你亲他脸,你们俩躲起来玩亲亲,你怎么从来不跟我们玩亲亲,你何曾亲过我和妹妹来着?”
呦呵!
没想到何文竟然有吃醋的一天!
何雪樱将饭菜放好,听到这话看向何文,这小孩子,话说的这还吃起醋来了。
竟然埋怨她不亲他们。
她伸手顿时伸手拽住了何文:“你过来!怪二姐不亲你是不是,好好好,二姐好好亲亲你!”顿时装模作样揪住他和何小姜,逗得两小的咯咯地笑,最后被她抓住,一人亲了一口:“这下行了吧?”
何文一开始抓不住,他端着碗跑飞快,最后被何雪樱在墙角揪住了耳朵,亲得他吱哇乱叫一通,之后再也不敢提亲亲这事了。
等到她端着菜进屋时,床上还有一个更难搞的,大概听到了外面笑闹的声音,听到他们姐弟妹打闹的说话声。
少年神情失落,眼神幽幽地低下了头,那样子,仿佛会说话一样,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孤孤单单,无人亲近,可怜至极!
何雪樱真是无语了,之前说给他做好吃的,他还好好的……她只得将盘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床边,也揪着他耳朵亲了脸颊一下。
然后伸手装作给他挠痒痒,因何雪樱每日会给他擦擦身,会解衣,会换衣,这摸也摸了,看也看了,两人关系现在很是亲密,何雪樱就自然地上了手,挠他腋下,很快他就忍不住躲来躲去,直到扑成一团,他第一次抱住了少女的腰。
那腰肢又细又软又弹,他一下子顿住了,手轻轻地碰在腰上,许久都没动,直到何雪樱觉得不妥,她俯压在少年身上,胸正对着少年的脸起起伏伏,她赶紧起身,装作逗小孩一样,逗他缓解尴尬道:“你瞧,我刚才亲了你,你是不是也该亲亲我?”说着她逗趣地将粉嫩的脸颊伸在他面前。
她就是作作样子罢了,逗他开心些,他现在虽然好多了,但也是疼的,刚才玩闹时不小心扑倒他,她手还按在了他胸口处,估计是痛了一下,一按到他,他就不动了。
没想到,她逗了一逗后,程简泊竟然信以为真,真的倾身过去认真地亲了她一下。
柔软的触感印在脸上时,何雪樱心中突了下。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起来,直到少年亲完,手足无措地说了声:“亲了。”
何雪樱这才回头看向他,见少年局促却眼睛晶晶地看她,她很快调节过来,又笑着转移话题张罗着道:“泊郎,你身上的毒好了,我今儿个特意做了些吃的,给你补补身子,好久没给你做吃的了,是不是馋了啊?”
“嗯!”程简泊心情好,立即回应她。
“来,吃吧。”何雪樱将矮小桌子拿起来放到他床上,将粥碗和鱼汤,以及羹摆在他面前,自己也笑眯眯地拿起碗,跟着他吃一点,两人就像一家人一样,你一口我一口,亲亲密密,说说笑笑,舒心地吃完了一顿饭。
之后几日,程简泊身上的毒彻底的好了,皮肤上也一点痕迹没有了,不但毒全部祛除,他血阳功竟然精进了,当他好了之后捡起血阳真经,只稍微一练,第二层顺通无阻地练成了。
这并不是稀奇的事,何雪樱知道后也未惊讶,因为他打通了体内一整条经脉,毒脉,身体每打通一条脉,功力都会直接晋升,比如原来是啤酒瓶口,突然瓶口变成了罐头瓶口,什么淤堵一下就出来了,就通了,练起功来自然事半功倍。
他若再打通一条经脉,血阳真经第三层自然也一练就会。
到了这时,家里她一直节省的那点水源也就彻底用光了,洞天里她们几人已经待了半个月,别说两个小的待腻了,天天扯她衣衫摇晃要出去。
就是何雪樱她自己都待够了,也想出去看看,透透气呢。
但出去需谨慎,虽然过去这么久,外面有魔宗人守着的机率不大。
不过她还是很谨慎,算好了时间,直等到第二日清晨,天将亮未亮时,进入洞天第十五天,才与程简泊一同出了洞天。
两人再次出现在山中的枯木旁,眼前还是原来的样子。
只不过雪融化了,露出山河的本来面目。
前面是河,后面是树林,她们就站在河与树林的交界地,那颗枯树仍在那里,没有人动过,山水牌自然也好好的藏在其中。
正值寒冬的早晨,两人穿着保暖的披风立在寒风中,可风还是如刀割般吹过脸颊。
何雪樱在风中从袖中打开地图,借着早上的一点光亮,看向地图,她对古人画的地图看不太懂,比如云瑶山,山川的走势画得不是那么细,一时无法分辨这里是山中哪个方向。
“泊郎,我们现在处于一条河边,地图上画着几条河,也不知道在哪一条河,你看看。”她将地图拿给少年看。
少年到底是本土人士,小时跟父亲学过辨别方向,他看着地图,又看向河流走势,最后看向天空,然后指着其中一条道:“我们在这里。”
“这里?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这幅地图右上角画着一颗星星,这个星星就是方向,星星只有晚上才能见到,赶路的人一般也是现在这个时辰动身,所以它就是天上的那颗,按照这颗星星的位置,只有这条河是横对着星星……”
何雪樱定睛一看,然后再对比天边那颗最亮的,它永远出现在那里!
“天呐,泊郎,你可真聪明!”何雪樱也才发现有星的图案,她还以为是什么符号呢,原来是星星,以天上星辰作为地图的辅助参考,古人的智慧!
她仔细看向这条河在地图上的位置,立马惊喜起来:“泊郎,我们现在正处于云瑶山的边缘区域!只要顺着河的方向走一天应该就能出山了!离开云瑶山后,就是青州的边界……太好了!我还以为那一晚天黑下雪,你原路跑回云了,原来只是绕过了这一处,跑到了这条河!总算没有偏离多少,优秀,出色,真棒……”
“只是我们不能再走最近的官路了,怕再遇到魔宗的人,只能顺着河绕着走,可能要走上两天……”
程简泊被她毫不吝啬的夸奖夸得,他立即挺身道:“何需两天?你先回洞天,我带着山水牌先行一步,只需半天就能离开云瑶山,离开云瑶山后,你们再出来。”
“好好好!”何雪樱大喜,没白疼他!这样的话,自然是最快,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她进洞天前,仍不忘小声嘱咐他:“路上一定要小心!”这次能从魔宗的人手上死里逃生,也是幸运,若下一次,可就未必了。
少年自然知晓的,但少年之所以叫少年,就是他有少年人的无畏不惧!
也正如他所说,只要消耗掉全身的气血,就能用最快的速度行路,花了不到半天时间他便离开了那个望山跑死马的云瑶山。
在进入青州地界后,路上开始有了人烟,他才传消息进洞天,告诉她们可以出来了。
在洞里憋了半月的何文,一出来便嗷嗷地到处跑,何小姜跟在哥哥屁股后面。
何雪樱则站在边界处,她回过头望向那处山尖仍被白雪覆盖的高山。
寒风吹动着她的发丝,她在冷冽的风中深深地吸了口气,总算从魔宗的手里逃出来了。
再见了,云瑶山!
很快她就回头看向前面的路。
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