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她,无奈一笑:“没关系。”
她真是个气氛破坏者。
对于学习语言的事,石伽伊制订了一个课表,一、三、五粤语课,二、四、六普通话课,周日那天实战演练,上午全家说粤语,下午全家说普通话。
这个全家,包括老爷子和赵小雨,老爷子一脸愁容。
霍景澄随石伽伊折腾,用赵小雨的话说,霍景澄简直对石伽伊言听计从,老爷子纠正,他这是惯孩子,比石伽伊她爸还惯她。
春雪带江启来的时候,石伽伊正纠结学哪首粤语歌,刚提出的《饿狼传说》被霍老师一票否决,他要求:选个温柔点的。
石伽伊撑着手肘,趴在石台上歪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霍景澄,笑道:“你是不是想让我选哥哥的歌呀?是不是?”
霍景澄也笑:“那你选不选啊?”
春雪走进来时,两人就这样在葡萄藤下的石台边一个坐着一个趴着地调笑,她忙咳嗽一声,说道:“石伽伊,江启来了。”
石伽伊闻言,看向门口,江启拎了一袋子零食站在春雪后方敌意满满地盯着霍景澄,另一只手拿了两个口罩,很夸张的那种。
石伽伊看着江启将口罩放到她面前,或者说,应该叫防毒面罩,她挑眉:“生化危机看多了吧?”
“别不当回事小伊伊,你现在要是发个烧打个喷嚏,立刻能来一帮人给你逮进去。”江启说着帮她把包装打开,拿出防毒面罩,演示给她看,“知道怎么戴吧?”
石伽伊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人家那是入院治疗,什么叫逮进去。”说完,她还不忘辅导霍景澄的普通话:“逮进去的‘逮’我们习惯读dei,意思是抓起来。”
听到石伽伊说的话,江启这才假装刚注意到霍景澄,他“呦呵”一声:“这还坐着一哥们儿呢?小伊伊,介绍一下?”
“您能好好说话吗?”石伽伊问。
江启和石伽伊熟悉了很多,所以胆子也大了不少,不像以前那样,见到她就紧张,他嬉皮笑脸地道:“石伽伊,请您介绍一下这位先生是哪路神仙。”
“这是我……”石伽伊看了春雪一眼,“我哥,霍景澄。”
霍景澄看向江启,神色不明。
“原来是哥哥啊,你好哥哥,我是石伽伊的……”他特意顿了一下,随即笑道,“同学,我叫江启。”
霍景澄淡淡地道:“你好。”
石伽伊站起身拿着那袋子零食塞进江启怀里,推着他往外走:“零食拿走,防毒面罩我留下了,谢了兄弟。”
“零食给你买的,哪有拿走的道理。”江启说。
“不要,”石伽伊拒绝,“以后别给我花钱啊。”
“为什么,我就想给你买东西。”
“人财两空啊,到时候你多惨是不?”
江启差点没让她气死,走出垂花门,待见不到庭院里的霍景澄,江启立刻问一旁跟着出来的春雪:“就那个哥哥吧?你说的就是他吧,和石伽伊日夜相对的人?”
春雪一下紧张了,她抓着石伽伊的胳膊:“对不起石伽伊,我、我说漏嘴了。”
“你说什么了?”石伽伊疑惑地看着她。
“就……”春雪满脸急色,她看着江启,似乎期盼他能帮着想个说法。
江启没管春雪,他拽了下石伽伊,有点不高兴:“你那哥不管是哪边的哥,就算同父同母的,这么大了也不该睡一起你知道吗?”
石伽伊不以为意,又有些不耐烦,挑眉,冷了语气:“关你啥事?”
江启不敢再说话,但又觉得憋屈,气呼呼地走了。
春雪满脸歉意:“他给我打电话让我带他来你家送口罩,闲……闲聊的时候,我说话就没注意。”
“没事儿,那天霍景澄来得突然,情况特殊我们就随意对付了一晚,你让江启别乱说就成,我哥以后还娶媳妇儿呢。”石伽伊心平气和地对春雪交代。
春雪再三保证会好好和江启说,随即尴尬地走了。
石伽伊嘟嘟嘴,转身准备回庭院,见霍景澄靠着垂花门门框,一只脚搭在门槛上,一只脚在下,若有所思地看着春雪离开的方向。
石伽伊走过去,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其实……你哥不准备娶媳妇。”
“啊?”石伽伊一愣,反应过来,心里有种说不上的滋味,“为什么?”
霍景澄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谁家好好的女孩愿意跟我回家一起被妈咪打?”
石伽伊急道:“你可以保护好她啊。”
“我连自己都保护不好。”
平时能说会道的石伽伊突然词穷,这一瞬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天空像是能感知心情一样,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飘来一大片云,很快日头就被遮得严严实实,轰隆一声雷响,石伽伊忙说:“要下雨了,进屋吧。”
霍景澄见她没有接下去,说不上是什么心情,随意应了声,转身走进庭院。石伽伊有点难受,看着他清瘦的背影,追上去,刻意调侃:“我觉得就凭你这个女人缘,一定有一堆漂亮姐姐要嫁给你呢,你看春雪,说是带江启来找我,其实就想看看我们景澄哥哥。”
虽然不是预想的答案,不过他还是笑了,回头看她:“你机灵的时候比谁都机灵,犯傻的时候又傻得不得了。”
“嗯?”
“你那个女同学喜欢的是江启。”
“啊?”
不然谁没事会不小心把好朋友和异性同床共枕的事说出去,还说给喜欢石伽伊的男生听。
“怎么可能,之前她总找理由上我们家来,还不是想见你。”石伽伊说。
霍景澄没再说话,春雪来这里,未必是想见他,她可能只是想打探更多……
这天的天儿,说阴就阴,原本阳光明媚的午后,突然就暗了下来,石伽伊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天色,说:“这叫黑云压城城欲摧,霍景澄,跟我学。”
“这句话很难说,”霍景澄开了台灯,拿着书坐到了藤椅上,建议道,“十一,你应该从简单的教我。”
很快,雨毫不含糊地倾盆落下,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到庭院里,不消一会儿,碧瓦红墙被刷洗一新,游廊的柱子都变得油光锃亮了,石伽伊深吸一口气,闻着泥土味,懒懒地趴在窗边,侧头看霍景澄:“再教你一个,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
霍景澄从书中抬头,看向慵懒又惬意地跷着腿的女孩,说:“这首诗我会。”
“下一句是什么?”石伽伊歪头看他,一张明媚笑脸在阴雨天也熠熠生辉。
他静静地看着她,半晌,用粤语说:“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石伽伊学着说:“ya(一)hoeng(晌) tam(贪) fun(欢)。”
北京于霍景澄,真的像是在梦里,每来一次,都是一场美梦,流连忘返的美梦。
充满生活气息的老胡同,红砖绿瓦的旧式院落,热情好客又充满欢声笑语的石家四合院,他每日在这过着闲散慵懒的生活,细碎的温馨让他一再迷恋着不想离开。
还有这个女孩……想到她,只有两个字——贪欢。
午睡的老爷子是被雨声吵醒的,他披了件外褂就从正房跑出来:“我的小百灵啊,别给我溅到水了。”
鸟笼挂在葡萄藤下,石伽伊先他一步跑过去,拿了鸟笼给老爷子送过去,谁知老爷子接了鸟又说:“还有我的鱼,我的蓝蝶尾,我的红顶虎头,伊伊你快给鱼缸盖上。”
弄好了鸟,弄好了鱼,石伽伊已经被大雨浇成了落汤鸡,霍景澄拿着伞出来给她打上,伸手将她发丝上脸上的雨珠抹掉,叹了口气:“你们家的小动物真金贵。”
石伽伊只穿了一件T恤,已经湿透,白色T恤沾了水后透出文胸,霍景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若隐若现的肩带,将伞塞到了石伽伊手里,脱了外套给她披上,搂着她的肩膀几步冲到游廊下,他没看她,低声吩咐:“去洗个热水澡。”
雨来得急走得更急,老爷子给她泡的板蓝根水还没喝完,那一大片乌云就已经快速消散。雨后的阳光不烈,带着温和的热气,到傍晚时,地上的水已经被蒸发得差不多了。
老爷子从菜市场买菜回来,进院子就说:“江启那小伙子买的口罩真得戴上了,听说好几个商场都关了,有售货员确诊得了非典。”
石伽伊刚想说话,结果一张嘴,变成了一个喷嚏。
霍景澄忙看向她,见她脸红扑扑的,进房间给石伽伊找了件厚外套:“你是不是冷?”
“风一吹是有点凉。”石伽伊将外套穿上。
晚饭间,石伽伊越来越不舒服,她背过身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我有点难受,头疼。”
老爷子忙问:“是不是刚才着凉了?”
“浇雨的时候没觉得冷呀。”石伽伊摸了摸额头,“这才多大工夫,这么快就有反应了?”
霍景澄将她的手从额头上拿下来,自己的手附上去,他摸了摸,皱眉,担忧地看着她:“有点低烧。”
低烧加头疼,敏感时期,这些症状无异于在说:疑似非典。
老爷子站起身往正房走:“估计是下雨时冻着了,我去拿温度计。”
“呼吸顺畅吗?身上有没有哪里疼?”霍景澄又问。
石伽伊吸吸鼻子:“不太顺畅,疼倒是不疼,就是没什么力气。”
新闻上说,非典的潜伏期通常是三到五天,发热为首发症状,畏寒,伴有头痛,肌肉酸痛,全身乏力。
四大症状,对上了三个,非典型肺炎的致死率很高。病毒通过飞沫传播,也就是说,只要呼吸,就有可能被传染非典。
想到这里,霍景澄心有点慌,他握住石伽伊的手,怕吓到她似的,声音很轻:“十一,你这几天都去过哪儿?”
石伽伊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哪儿也没敢去啊,就前两天去了趟商场买BB机。”
老爷子刚才说什么来着,商场有售货员确认得了非典。
霍景澄尽量让自己的担忧不表现出来,但是石伽伊真有点害怕了,本就白皙的脸颊,愈发显得苍白,她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霍景澄,忙抽出被他握着的手,说:“别靠近我。”
霍景澄没有离开的意思,只说:“别怕,没事的。”
石伽伊见他也不躲避,立刻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跑进房间,霍景澄叫她她理也不理,关紧门后从里面上了锁。
老爷子拿了温度计出来:“人呢?”
“进房间了,”霍景澄接过温度计走向石伽伊的房间,并对老爷子说,“保险起见,爷爷你不要过去了,我送进去。”
老爷子出门去买退烧药,霍景澄在门口徘徊了五六分钟也没敲开石伽伊的房门。
霍景澄并没有急,始终是商量的口吻:“开门,十一。”
“我把窗户开一条缝,你把温度计放到窗边,然后你离远点,我过去拿。”石伽伊的声音从房间内传出来,闷声闷气的,没了平日里那中气十足的样子。
“你把门打开。”霍景澄说话也从来没这样强势过,命令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凶。
“你不怕吗霍景澄?你干吗非要进来。”石伽伊也急了。
半晌,霍景澄缓和了语气,轻轻地说:“我不怕啊。”
石伽伊想给他科普一下非典的可怕性,又想到他从疫情最严重的香港来,一定比她了解得多:“不信。”
“真的。”霍景澄与她打着商量,“你把门打开,我陪着你。”
屋内半晌没再有动静,霍景澄等了一会儿,没有开门声,也没有说话声,他试探地问:“十一?”
“我在呢。”
“在就开门。”
“不可能!”说完,她吸了吸鼻子。
“你哭了?”
“才没,我是鼻涕流出来了。”
“这样吗……”
“是啊。”
石伽伊不开门,霍景澄不离开,两人一门之隔,对峙着。
后来,还是霍景澄先妥协:“好吧,十一,你把窗户开一条缝,我把温度计给你。”
“放下你就走哦。”石伽伊说。
“嗯。”
屋内有脚步的声音,随即,手边的红框玻璃窗开启了一条缝,霍景澄突然伸手猛地将窗户全部拽开,窗内没防备的石伽伊惊呼一声,诧异地看着窗外的人,还没说话,只见他双手撑着窗台,长腿一迈就跳进了屋内,还自然而然地回头顺手将窗户关好。
“霍景澄,你给我出去!”石伽伊气急,拿起床上的枕头砸他。
霍景澄接住,走过去:“张嘴。”
石伽伊一手捂住嘴,一手拿米奇打他:“骗子,骗子,骗子。”
霍景澄长胳膊长腿占尽优势,抓住她的手,一只手将她双手固定在身后,另一只手配合着自己的嘴,将温度计盒子打开,抽出来温度计:“张嘴。”
石伽伊挣脱不得,恨恨地含住了温度计。
霍景澄满意地松开她,得逞地笑。
石伽伊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含着温度计嘴不能言,只能眼睛瞪得溜圆地对对面藤椅沙发上坐着的霍景澄表达不满。
霍景澄靠在椅背上,看着她:“伊伊,你是不是不那么害怕了?”
石伽伊“哼”了一声,含糊地道:“我本来就不害怕。”
霍景澄笑笑:“你只是着凉了才有点发烧,不用怕。”
“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希望是,他想。那么迫切地希望,厄运不要降临在她身上,一丝一毫都不要。
他凝视着她,半晌,说:“我觉得是。”
石伽伊的体温是三十七点八摄氏度,在低烧范围内,她失落地裹紧了被子,让霍景澄去拿江启送来的防毒面罩。
霍景澄没动,问道:“你不是不喜欢戴吗?”
“那你戴也行,有个保障。”
“没关系的,十一。”
石伽伊吸吸鼻子,也许是生病了人太脆弱,又有点想哭:“你怎么这样啊霍景澄。”
“如果发烧的是我,你会放任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吗?”霍景澄问。
“会呀,而且你要想靠近我,我就给你打晕,打电话让人给你逮走。”石伽伊边点着头边说着,恐怕他不信。
“不信。”他果然还是不信。
石伽伊抱起米奇,躺到床上,背对着他,不准备理他了。
霍景澄见她不像刚才那么蔫儿了,问道:“十一,是不是我进来后,你没那么怕了?”
他又问了一遍,他想确认。
石伽伊转过来:“就因为这个理由?”
为了不让她那么怕,有危险也要强行闯进来。
“不够吗?”
石伽伊嘴一撇,将脸埋进枕头中,轻轻地抽泣起来,边哭边说:“你别过来啊,我哭一会儿就好,你转过去别看我。”
霍景澄听话地将脸转向了另一边。
哭了一会儿后,女孩还不忘解释:“我不是感动的啊,我只是因为生病了,所以脆弱。”
老爷子买药回来,在院子里问人都哪儿去了,霍景澄站起身,开了窗缝,说:“爷爷,我们在这儿,你把药放到窗台上就离开,十一我来照顾。”
石伽伊心道:学我台词。
老爷子走过来,边走边说:“没那么夸张,开门让我进去看看,是发烧了吗?。”
“有点低烧,应该是冻的,不过以防万一,爷爷你别进来了。”霍景澄在窗边说。
“我这么大年纪了还怕什么,哎,景澄你怎么进去了?你快出来,咱俩换换。”老爷子这才反应过来,去拽门,没拽开。
老爷子倒是比霍景澄好劝,见两个孩子态度强硬,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将药放到窗边:“吃了药还不退烧,明儿就得去医院了啊。”
“好。”石伽伊乖乖地应道。
电视上正在报道非典疫情的情况,因为来势汹汹,传染性强,这个病毒将国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并且还有继续蔓延的趋势。这些日子,人心惶惶。有位驻港记者报道称,截至今日,香港特区因SARS死亡人数已至一百三十三人,居全球之首。
石伽伊刚吃完药没五分钟,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又把体温计含进嘴里:“霍景澄,那下面有非典咨询电话,你说,我们要不要打一下说明情况。”
“先不要。”
“为什么?”
“医院是高危感染区,如果你只是单纯的发烧,却因为被带去检查而真感染了岂不是很亏。”
说的好有道理,石伽伊被说服了:“那什么时候打电话?”
霍景澄想了想,说:“后天,如果我也发烧了,你还不退烧,我们一起去医院。”
石伽伊看了看体温计,竟然比刚才还高了零点一摄氏度,她忙捂住嘴:“我不想传染给你。”
霍景澄走过去,将体温计拿起来看了看,再抬头,石伽伊已经钻到了床角,离他远远的,满脸防备:“你离我远点,我求你了。”
比起她得了非典,传染给霍景澄才更让她害怕。
霍景澄没动,石伽伊带了哭腔,急道:“快点啊,走开啊。”
霍景澄抬脚,没往远处走,反而抬腿、屈膝,一条腿往床边一搭,一只手撑在床上逼近床角的石伽伊,另一只手拽去石伽伊捂嘴的手,待她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时,他突然凑近,轻轻地吻住了她因为慌乱而微张的唇。
“轰”的一声,石伽伊脑中如惊雷炸起,不知道作何反应。
霍景澄的唇,很凉,但石伽伊依旧觉得燥热难耐,仿佛有火山在脑中爆发,好在他很快离开,又像模像样地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垂眸看她,表情依旧淡淡的,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还有点小得意:“现在,撵我走也没用了。”
石伽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她想,现在她的体温一定突破三十八摄氏度大关了,绝对是高烧了。
“你……你……”她差点让口水呛到。
“慢慢说。”
他竟然还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让她慢慢说,石伽伊怒道:“你刚才是不是吃我口水了?”
霍景澄没忍住,笑了:“所以说,如果你真的是非典,我也一定会被传染的,撵我走也没用了。”
石伽伊又羞又气,捂住脸,用被子将自己盖了个严实。
这晚,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凌晨时迷迷糊糊醒来,身上像穿着衣服泡在水里似的不舒服,见昏黄灯光中霍景澄从洗手间出来,手里拿了个毛巾,石伽伊一动才发现自己衣服都快湿透了,黏黏的,十分难受。
“我出了好多汗。”她哑着嗓子说。
“退烧了。”霍景澄用毛巾给她擦脸颊,擦脖子,“能起来的话,去换下衣服吧。”
石伽伊听他说自己退烧了,一下子清醒过来,摸了摸额头,好像不热了,她指了指自己:“嗓子要冒烟了,想喝水。”
霍景澄立刻拿来一杯不冷不热的温水,还有准备好的药:“再吃一次药。”
她接过去放嘴里,边喝水边看他:“你一宿没睡?”
“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他接过被她几口喝干的水杯,“正想喊你起来喝水。”
石伽伊靠在床头,眼睛弯弯地看着他,感叹道:“霍景澄,你可真是我的天使。”
换了衣服后,大概是退烧药起了作用,石伽伊很快又迷迷糊糊地要睡去,睡着前,她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灯光下模糊的人影,嘟囔着:“霍景澄,如果你真娶不到媳妇我就嫁给你吧,我身体好,让你妈妈打几下也没事的。”
她强撑着睡意,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他的回答,她撑不住闭上眼睛,像呓语,像撒娇:“好不好呀?”
霍景澄弯下身,一下一下摸着她汗湿的发丝,凑近她,轻声说:“十一,等你清醒了再对我说一遍,到时候我告诉你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眼前女孩平缓均匀的呼吸声,已经睡沉了。
第二天一早,石伽伊的体温降至正常,她又变得生龙活虎活蹦乱跳。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见到赵小雨从外面回来,她咧嘴一笑,甜甜地叫道:“小雨姐姐,早啊。”
“你这么热情怪吓人的。”赵小雨打了个哈欠,玩了一宿实在太累,她准备回后罩房睡觉。
“小命保住了,感觉更加热爱生活了呢,”石伽伊伸了个懒腰,深吸一口气,看葡萄架上鸟笼里的百灵都顺眼了许多,“伽爷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什么跟什么,一天没见,病得又重了。”赵小雨说着便往后罩房走去。
老爷子端了一锅白粥出来,霍景澄拿着碗筷跟在他身后,见到赵小雨,老爷子说:“小雨起这么早啊,第一次赶上早饭吧。”
“我哪是起早,我是没睡,不行了,老爷子,再不睡觉我就废了。”赵小雨嘟嘟囔囔地朝后院走。
老爷子啧啧两声:“这丫头,野成什么样了。”
石伽伊去接老爷子手里的锅,悄悄地看了眼他身后的霍景澄,昨天那场发烧,应该是她活这十七八年来最惊心动魄的一次生病了。比上次从树上摔下来还要吓人,但因为霍景澄在,仿佛当时也没多恐惧害怕,只顾着跟他生气,然后又被他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弄得一颗心七上八下……这本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一宿,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混过去了。
石伽伊有点感动,觉得她和霍景澄一起经历过生死,算是生死之交了,但又有点别扭,昨晚发烧后的事儿乱七八糟的捋不顺溜,却能清晰地记得,霍景澄吻了她,他不稳又有些凉意的气息,他的唇覆上自己的时候的触感,他闭眼睛时浓密卷翘的睫毛……
“丫头你小心着点,放那儿放那儿,我来吧。”石伽伊端着锅差点没被脚下的石台绊倒,吓得老爷子赶紧一手扶着她一手接过锅来,“怎么还魂游太虚呢?是不是还有点虚?发了汗就这样,你坐着吧,不是勤快的时候。”
石伽伊感觉到霍景澄在看她,她不敢回视,假装无所察觉,坐到凳子上,随意地问:“爷爷,您没告诉我爸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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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说,想着今天再不好就给你弄医院去,然后再告诉他们。”
“幸好没说,不然他们得吓晕,您不知道国外叫救护车有多贵,老石要是晕倒在加拿大街头,我们家损失可就大了。”
“看来是好透彻了,瞧给你贫得。”老爷子给她盛了碗粥,“都是爷爷不好,让你浇了雨凉着了,吓坏了吧?”
“不怪爷爷呀,而且我不怕的,就吃药、睡觉,好了。”石伽伊笑嘻嘻地说。
霍景澄挨着她坐下,摸了摸她的头发,也笑了,如释重负。
石伽伊却因为他自然而然的动作,羞红了脸。明明以前,被他摸头并不会害羞……
后来的几天,霍景澄还和往常一样,平和安静,没事时坐在藤椅上看看书,偶尔打电话回香港询问情况。石伽伊左右看不出他对自己有什么变化,这让她觉得很不是滋味,亲了别人后,他就这样?这也太不当回事了!
石伽伊趁赵小雨回来早的一天晚上,钻到她房间,皱着眉头一副很纠结的样子,话却是直入主题:“有男生亲我。”
赵小雨挑眉,随即“扑哧”一笑:“霍景澄吧。”她就知道这小子坚持不了多久。
“你怎么知道?”石伽伊惊讶地看着她。
这很难猜吗?
赵小雨好奇地问:“怎么亲的?后来又说什么了吗?”
石伽伊简单描述了一下:“就是后来什么也没说我有点纳闷,这和电视上演的不一样啊。”
赵小雨笑得直打滚:“你俩这也太纯情了,受不了了,伽爷,来跟姐姐说说你当时什么感觉?脸红心跳,浑身无力?”
“他没亲我之前,我就脸红心跳,浑身无力好吗?正发着烧呢。”
赵小雨:“……”
“要不,我和他一样,也当这件事没发生吧,毕竟当时情况混乱,做出什么来都情有可原。”石伽伊歪着头想着,说完又有点委屈,“这可是我的初吻啊,太儿戏了,我真咽不下这口气。”
赵小雨又笑起来,觉得石伽伊太逗了,她出主意道:“对啊,不能算的,你得去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实在不行亲回来。”
石伽伊:“……我怎么觉得你这么不靠谱呢?”
石伽伊不准备问,她觉得自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不过,每次这么安慰好自己后,一见到霍景澄,见到他慵懒地坐在藤椅上看书,见到他闲庭信步在庭院中喂鱼,见到他擦着头发自在地从浴室出来,她都能不受控制地想到那天、那时、那张床上,他吻她时的那个感觉。
终于,在石伽伊学校开学的前一天,霍景澄帮她装书包时,石伽伊假装随意地问了句:“霍景澄,你们香港人都随便亲人的吗?”
霍景澄在给书包拉拉链,拉到一半,停住,抬头看她,良久,回了句:“不随便。”
石伽伊“哦”了一声,然后用食指点着自己的嘴唇,继续问:“那天晚上,是不得已才亲的吗?”
霍景澄眼眸微闪,似笑非笑,他继续将书包拉链拉好:“那天晚上,你还记得什么?”
“嗯?”
“除了这个,你还记得什么?”
石伽伊挑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倒是配合地想了想,说:“记得我用枕头砸你你都不走,记得吃了药就睡着了,半夜发汗起来换衣服吃药又睡了。”
记忆像流水作文一样,事件清晰,细节模糊,但两人接吻的事,细节反而清晰,清晰到他每一根睫毛的弧度都一清二楚。
霍景澄将她的书包放到一边,神情看不出什么,他问:“就这样?”
石伽伊无辜地耸耸肩:“第二天早上的还用说吗?我醒来后发现……”
他摇头,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再开口时,语气轻缓又温和,像是在打着商量:“等你想起来,我们再聊这件事吧。”
石伽伊快被他绕晕了,听得云里雾里的,甚至比问之前还要迷糊,她有些生气:“霍景澄,你是不是就想让我传染给你非典?”
霍景澄失笑:“为什么?”
石伽伊倔强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因为你厌世。”
霍景澄本想去给她拿牛奶,听到她的话,顿住,站在了房间最中央,没回头。石伽伊看不到他的表情,半晌,只听他问:“你听谁说的?”
“猜的,哥哥跳楼自杀我给你打电话那次,你问我他是解脱了吗,我就怀疑了。”石伽伊说得理直气壮。她分析了好几天,终于用自己的聪明才智给霍景澄的行为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霍景澄没再说话,他拿了一瓶娃哈哈出来,照常帮她插好吸管,回身过去递给她。石伽伊紧盯着他,想从他脸上探究出蛛丝马迹,谁知他还是像往常一样,神色温和地道:“喝完去睡觉。”
石伽伊不接,挑衅地看着他,一副不好打发的样子:“我猜对了吧。”
霍景澄将娃哈哈塞到她手里,垂眸看她,笑了笑:“这么惊悚的理由你都能想到,为什么就不猜最简单的那个。”
石伽伊眨眨眼,似懂非懂。
这时,老爷子突然来敲门:“景澄,有你的电话。”
霍景澄看了下时间,晚上十点一刻,这个时候来电话,他有些忐忑地走过去开门,询问老爷子是谁。
“是你爸爸,霍先生。”老爷子回答。
石伽伊喝完一瓶奶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其实,是仿若明白,但又立刻否定,霍景澄很快回来,脸色比出去时苍白了些许。
石伽伊察觉到异样:“怎么了?”
霍景澄说:“我要回香港。”
“现在?”
“嗯。”他闪身进到房间内,将柜子里的行李箱拿出来,开始收拾东西。
石伽伊把书包扔到一边,走到他身旁:“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还有航班飞回去吗?”
“可以先飞到深圳,从深圳过关。”霍景澄避重就轻地回答。
石伽伊按住他开柜门的手,不给他逃避的机会,又问了一遍:“发生了什么事?”
霍景澄看着她,眼中有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难过或者是悲伤,他握住石伽伊的手,缓了缓气息,良久,慢慢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妈咪,自杀未遂,现在在医院。”
石伽伊整个人愣在那里,这种事,她以为只会发生在影视剧中。
霍景澄拽着她的手带向自己,伸出胳膊轻轻地抱住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只用脸颊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半晌,像在说悄悄话,压着声音凑在她耳边缓缓地说:“十一,厌世的是妈咪,那天问你那样的问题,我想的其实是,或许她也可以那样解脱。”
在他怀里的石伽伊,先是震惊,震惊到说不出话,随即又难过得无以复加,她抓着他的衣襟,紧紧地攥进手心里,脸埋在他的肩膀上,突然抽泣起来,眼泪一滴滴掉下来,瞬间浸入他肩头的衣料中。
到底是多大的痛苦,能让他,想到这样极端的方法。
他拍了拍她,安慰:“盖世英雄是不会哭的。”
石伽伊放开他,低着头抹了把眼泪,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说:“你整理行李吧。”
霍景澄干净利落地收拾好箱子,老爷子和赵小雨也出来送他,三个人送到宅院门口,霍景澄不让他们再出来了。他来得突然,走得更是毫无征兆,老爷子和赵小雨识趣地什么也没问,仿佛他们早就料到,他早晚有一天要突然离去,他本就是不属于这里的人。
他拖着箱子往胡同口走,老爷子和赵小雨转身回宅院。
昏黄路灯下,霍景澄独行的影子被拉得好长。石伽伊一直没进院子,她怕他回头看时,只有空无一人的寂静深巷,她想让他知道,有人会目送他,送他远行。但他始终没回头,随着他渐行渐远,身影也越来越模糊,石伽伊突然很怕,没来由的害怕又慌张的情绪让她不再犹豫,狂奔追过去。
霍景澄像有感应一样,开门上出租车那一瞬,回头看去,见女孩气喘吁吁地停在胡同口,满脸慌乱地看着他。
见他回头,她气息不匀地大声问:“霍景澄,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霍景澄站在敞开的出租车门后,隔着一条不算宽的马路,在车来车往中看着她:“十一,可以见你的时候,我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