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陆政安和宋淮书结契的日子即将到来, 陆政安没事便在窝在家里把犄角旮旯清扫干净。
除了定期下山看看受伤的陆长根之外,偶尔也会去镇上走走,买一些结契的时候能用得到的东西。
至于村里同陆政平的事, 陆政安从头到尾都没去打听过。倒是那些人闹得太凶,惹得陆杨氏不胜其烦, 借着陆长根伤势未愈的由头,白天几乎天天耗在这里。
半月之后, 陆政平的事情最终以发妻刘槐花和离,答应迎娶伍家那个怀了身孕的寡妇进门而结束。
当陆杨氏愤愤不平的跟陆政安说起这个的时候, 陆政安心里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特别惊讶。毕竟陆铭就陆政平一个儿子, 心里虽然生气,但也真的不会拿他怎么样。
至于儿媳刘槐花就不一样了, 在陆铭心里儿媳便是再温柔贤淑,那始终也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外姓人。
陆政平既然看不上刘槐花, 真的换一个儿媳也没什么。只是,他没想到陆政平竟然这么不开眼的找了个寡妇, 甚至还搞大了人家的肚子,被对方的家人闹上了门。
与其说,真的说起来陆铭生气陆政平找了个寡妇,不如说事发突然,让他在村子里丢尽了脸面……
“要说陆铭是个心狠的, 竟然连丫丫都不要。签了和离书之后,就把槐花和她闺女一起赶出了门。你说丫丫怎么着也是老陆家的骨肉, 他竟然这么狠心。”
陆丫丫是陆政平和刘槐花的闺女, 今年才刚刚五岁,生的极是乖巧可爱。陆政安先前回村领着陆迎春玩儿的时候, 曾不止一次看到陆丫丫小小帮着自己母亲干活儿。
没想到,这般乖巧可爱的孩子,陆铭和陆政平竟然不愿意要,狠心的将她同她母亲一起扫地出了门……
说着,陆政安幽幽说道:“那个没进门的不是有了身孕了嘛,丫丫再乖,能有孙子更金贵?”
陆政安话音落下,陆杨氏愣了一下,回想起陆铭跟她和村儿里女人说话时,语气和表情总有些高高在上的感觉。
起初,她还当是陆铭村长当久了,人便有些傲慢。如今回想起来,怕是打心眼儿里看不起她们这些妇道人家。
想到这里,陆杨氏整个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一般。抬头看向坐在门口的陆长根,表情不禁有些复杂,看上去既欣慰,又心疼。
欣慰的是陆长根这些年对她并无二心,也尊重有加。虽有摩擦,但事后也能低头认错。
而心疼的是,在陆铭点头同意儿子与儿媳和离,并且赶走孙女时,陆长根怕就已经明白了他这个兄长的心思。可是他却什么都没说,显然对那个兄长已是从心底失望透顶了。
知道自家男人最是看重亲情,陆铭这般做法就如同一刀捅在了他的心窝。因为陆铭是他的兄长,所以他明知道陆铭做得不对,但是也不能言说,只能一个人憋在心里。
陆杨氏看着陆长根忍不住叹了口气,起身来到陆长根的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见陆长根回头,陆杨氏冷言冷语的说道:“咱们一直躲在政安家也不是办法,明儿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他们若是再来找你,你什么都别管,大不了这个村长咱们不干了。总之,以后跟他家沾边儿的事,你一律不准插手!”
陆长根见发妻语气虽然冷,但眼神里的关切与担忧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心里不由一暖。长叹一口气,并没有接话。
陆政安站在院子里看着夫妻两人这般,也不好上前打扰,转身去灶屋忙活去了。
……
地里的嫩玉米下来的时候,陆政安摘了一箩筐送到了宋淮书家。
此时正是八月初十,距离他们结契已经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这些日子因为要准备结契带去陆家的东西,宋淮书已经去的极少了。虽然陆政安偶尔也会过来,但陆政安家里事情多,能来的次数总归是有数的。
看到陆政安进门,宋淮书忙从屋里迎了出来,将他背上的背篓帮着卸在地上忍不住责怪道:“你怎么带这么多青玉米来,现在掰下来多可惜啊。”
恰时宋兰氏也跟着从屋里走了出来,陆政安跟她打了声招呼后,这才回宋淮书的话。
“地里玉米多着呢,就掰了这一筐让你和伯父伯母尝尝鲜儿,都吃到肚子里了,有什么可惜的。你们去街上买不是也得花钱?”
宋淮书一听陆政安这话,顿时有些无话可接。转头看了眼旁边一脸含笑的母亲,不禁觉得有些耳热。
“娘亲,我,我先把这些玉米搬到厨房去。”
陆政安见状,忙在宋淮书前面提起了背篓。“我来弄,这筐那么重,你自己怎么提的动?”
说罢,陆政安便往宋家厨房走去。待走了两步后,并没有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传来,便立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去。
见宋淮书还站在原地,陆政安忙问道:“这背篓放门口可行?”
宋淮书心中对于陆政安的体贴感动不已,愣神中听到陆政安的问话,忙应了一声,说道:“放门后就行。”
待陆政安放下背篓后,宋淮书忙给他打水洗了把脸。看着陆政安被热的微红的脸,宋淮书忍不住有些心疼。
“这么热的天,还背这么重的东西走这么远,万一中暑了可怎么好?”
陆政安把杯子里的凉茶一饮而尽,抹了把嘴角,笑道:“还行,来的时候太阳还没那么大,方才先去了躺菜市街,溜达了一圈儿就显得有些晚了。”
如今结契的日子越来越近,屋内为宋淮书准备的七零八碎的嫁妆塞了大半屋子。
见陆政安的目光一直在那些东西上徘徊,宋淮书不禁有些赧然。本想找些话题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开,却听到陆政安叹了口气,说道:“你回头劝一下伯父伯母,不用为你准备太多东西。咱家什么都不缺,那么多东西抬过去,不光浪费银钱,还尽吃灰了。”
“已经劝过了,他们哪里肯听我的。”
提及这个,宋淮书不由得满腹无奈。想起现在两人结契的礼服都还没做,忙继续问道:“你等下可还有事?若是没事的话,你陪我去街上走一趟吧。”
陆政安已经小十天没看到过宋淮书了,这次过来本来就存了多跟宋淮书多待一会儿的心思。此时,听他这么说,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行啊,去哪儿?”
“去趟裁缝铺,把尺寸量一下,礼服该准备起来了。”
闻言,陆政安这才还得做礼服这茬儿。
两人来到裁缝铺子的时候,店里只有一个伙计在看店。见有客人上门,伙计招呼了两人一声,忙去后面帮喊自家老板过来。
眼下并非逢年过节,店里生意极是冷清。听到有客人上门来,老板的态度异常的热情。在晓得陆政安和宋淮书两人竟是要做结契时穿的礼服,老板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愣,随后便极快的掩饰过去了。
“行啊,结契可是大喜日子,颜色最好是鲜亮一点的。不光显得喜庆,人也看着精神。喏,这边一排布料办喜事的人选的最多,二位仔细看看。若是看中哪一匹,可以披在身上试试。”
说罢,那老板又再次打量了陆政安和宋淮书一眼,嘿嘿笑了一声,实诚的说道:“说真的,我活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见有人结契还搞这么正式。”
老板的话让陆政安不由得心生不喜,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本想呛他两句。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就被宋淮书给一把按住了手。
陆政安明白宋淮书这是什么意思,侧眸看了他一眼便也不再说话。倒是宋淮书轻轻笑了一下 ,说道:“结契乃是大日子,端看个人心思。老板这般说属实有些少见多怪了。”
说完,宋淮书放下手里握着的料子,转头对陆政安说道:“去别家看看吧,这家没什么喜欢的。”
宋淮书这般说,陆政安自然不会反对。拉着宋淮书的手预备往门外走去,然而就在这时,只见门口突然走进来一男一女,其中那个男人看到陆政安后,愣了一下,而后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宋淮书。
陆政安定睛细看,发现来人赫然是陆政平和他那个新下定的寡妇姘头。
陆政安和陆政平虽说名义上是堂兄弟,可对陆政平此人,陆政安并不熟悉。本想点头打个招呼过去就算了,奈何对方却抢在他前面开了口。
“政安?你怎么在这儿?”说完,陆政平看到陆政安牵着的宋淮书,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位莫不是就是你定下的契兄弟?看着挺面嫩的,莫不是你老牛吃嫩草吧?”
陆政平这话说得着实有些轻佻,听得陆政安忍不住一阵皱眉。
转头看了眼他身侧跟着的那名女子,见对方撇着嘴,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轻蔑,陆政安开口道:“政平哥想多了,不过你身边这位长得倒是老相,瞧着得有快四十了。之前听村里人说,你又要娶新嫂嫂了。政平哥带别的女子出来逛街,可别让新嫂嫂撞见让人家不高兴啊。”
陈翠花最忌恨别人说她勾引别人家男人,而如今陆政安不光这般说她,还直言说她年纪大,陈翠花当即便忍不了了。
撒开陆政平的手臂,跳着脚骂道:“你说谁老相呢?!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娘就是再老相,也比你不下蛋的鸡强!”
见陈翠花闹了,陆政安也不以为意,握着宋淮书的手晃了下,无声的安慰了下他。而后才继续回道:“下蛋的鸡?没想到嫂嫂竟然还有这般癖好,好好不当人,非得拿自己跟鸡比喻。不过也是,买一送一,这买卖确实挺划算,虽然不确定这个送的是不是自家种,但总归白送的不要钱。我说的在理儿吧,二位?”
陆政平没想到陆政安竟然还是个绵里藏针的性子,听他不光嘲讽自己和陈翠花,竟然还暗示陈翠花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不是他的,陆政平的脸色当即就黑了。
倒是一旁的陈翠花,眼神有些闪烁,晃了晃陆政平的手让他动手。
陆政平有心想要跟陆政安闹一场,只是他和陈翠花在一起的事终究不那么光彩。若真闹大了,被人翻出他和陈翠花怎么在一起,又是如何无聘怀子,怕最后丢脸的只是他自己而已。
于是,不管陆政平心里再怎么气愤,但终究是忍住没有一句反驳。就这般看着陆政安牵着宋淮书,大喇喇的消失在门口。
一旁的陈翠花早已经被陆政安的话气得不行了,本指望着陆政平能帮着出一顿气。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孬怂,被人拿话儿怼到脸上,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当即一把甩开陆政平指着鼻子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