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陆政安和宋淮书送走之后, 宋希仁也就没再去铺子里。帮着发妻把家里拾掇好之后,便已经到了该做晚饭的时间了。两人一个烧火,一个掌勺, 不到两刻钟一荤一素,两碗粥便端上了桌。
因为宋淮书有了身孕, 宋家老两口整个心情都变好了。心情一好,胃口便也开了, 身体也跟着好了不少。往年一到冬日里就药不离口的宋兰氏,今年竟然连咳嗽都很少了。
宋希仁给宋兰氏夹了一筷子炒蛋, 想起今日下午和陆政安说起包山种果树的事情, 陆政安话语里的犹豫,忍不住开了口。
“先前政安对包山头种果树的事儿挺有信心的, 今儿看他态度犹豫,这孩子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听宋希仁这么一说,宋兰氏也觉得奇怪。不过, 细想了一下便也猜到了大概原因。
“这孩子怕是手里银子不够,加上现在淮书有了身孕, 所以更不敢轻举妄动了。毕竟包山头可不是三两日就能完工的小活儿,最起码三年才能见回头钱儿,他现在肯定犹豫着呢。”
宋希仁虽然觉得宋兰氏说的有道理,不过先前陆政安和宋淮书卖桃干,也卖了将近一百两银子。
两人都不是大手大脚的人, 应当还余下不少。一座无人问津的荒山包下来应该也用不了多少银子,两人手里的积蓄应该差不多够了。
“一座山头应该用不了太多吧, 便是淮书怀了孩子, 还能增加多少花销?改日我再仔细问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宋希仁加了一筷子醋溜白菜,抬头看着对面的发妻, 皱眉说道:“即便是政安手里银子不够,不是还有我们能帮衬么?卖果干利润这么高,亏不了什么本,他若不抓住机会实在是太可惜了。”
此言一出,宋兰氏挑眉看向了宋希仁,重重的叹了口气问他:“政安和淮书结契这么久了,这孩子的品性和脾气你还没看清?”
见宋希仁一脸茫然,宋兰氏索性把手里的筷子放下,对他说道:“政安这孩子自小没了爹娘,没人依靠自立自强惯了。便是手里银钱不够,怕也不会主动问我们张嘴的。这事儿,怕是淮书都不知道。”
闻言,宋希仁也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对宋兰氏,说道:“我明儿托人去衙门里打听打听这包山头,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赶紧吃饭吧,晚一些饭菜凉了你吃了要不舒服的。”
天虽阴沉的厉害,一夜的寒风吹过之后,乌云竟然就这么散开了。
一大早,宋希仁便袖了几两碎银子出了门,赶在县衙户房上差的路上将人将人拦了下来。
户房姓马,名耀宗,个头不高,留着八字胡,没事就用拇指抿一下。宋希仁曾经跟他打过两次交道,这人看似说话慢声慢气的和蔼客气,实则是个极精明的人。
“马户房,您这么早就去上差了?”
马耀宗正被寒风吹得直缩脖子,听到有人喊他立时转过头来。
见背后站的是宋希仁,马耀宗立时笑了一下,对宋希仁道:“哦,原来是宋老板啊。马上要到年关了,衙门里事情多的不行,是要早去一些。”
闻言,宋希仁走上前,搓着手笑着问道:“今儿这天儿冷的出奇,马户房可用过早饭了?不介意的话咱们就一起去。孙记羊汤这会儿已经开门儿了,这天儿喝一碗羊汤最是适宜。”
马耀宗上下打量了宋希仁一眼,仍旧温声道:“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宋掌柜若是有事就直说,这羊汤还是算了,我这几日内火旺,喝不得羊汤。”
听马耀宗的话,宋希仁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僵,倒也没再绕弯子,直接问道:“到底是马户房,一眼就看出我有所求。”
“是这样的,我有个亲戚想要包几座荒山,不知咱们这荒山是怎么个包法。”
马耀宗听宋希仁说有事相求,还当是想找他走关系,心里都已经想好了拒绝的理由。然而在听到宋希仁的话后,立时又笑了出来。
“宋老板当真是客气,不过你是做买卖的,怎么想起来包山头了?咱们镇周围山头并不多,不知你属意哪几座啊?”
一听马耀宗这话,宋希仁立时回道:“是帮一个亲戚问的,就化龙山周边的两个吧,若是想要包下来不知需要什么条件?”
马耀宗听宋希仁问的是化龙山周边的几个山头,顿时把眉头皱了起来。
“化龙山周围的啊?先前有人问过,不过按照咱们县的先例,一般承包荒山要二十年起步,每年要五两银子。”
宋希仁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包下一座荒山二十年不过一百两银子,陆政安应当也能付得起,便也就放下心来。“哦,一百两银子啊,那也还行。”
宋希仁的话音落下,马耀宗立时笑着摇了摇头。“诶,宋老板没听我说完,化龙山周边那个,要三座山头一起包,宋老板的那位亲戚需要准备三百两。”
马耀宗说完,宋希仁立时明白了陆政安犹豫的原因。三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以陆政安眼下手里的银子来说,确实相差有些多了。
马耀宗见宋希仁垂着头沉默不语,挑眉笑道:“宋老板的那位亲戚若是要包,那可得尽快决定。先前已经有人惦记上那几座山头了,出手的晚了怕是要没了。时辰也不早了,我还着急上差,就不跟宋老板多聊了,咱们改日见。”
说着,马耀宗对着宋希仁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了。
宋希仁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后,这才转身回家。
……
陆政安清晨起床看到地上并没有落雪,不由得松了口气。将屋里的碳炉重新烧得旺旺的,这才放心的掩上房门。
来到厨房见水缸里的水已近见底,便找了扁担和木桶往外面的小溪走去。
林子里因为有树枝的遮挡,地面上有些积雪还没彻底融化。被寒风吹过之后,地上的积雪被风干,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小溪边的水依旧在潺潺流动,陆政安将水桶打满正要弯腰担起来的时候,只见林子上方一只类似鹿一样的动物,正顶着两只短角伸着头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陆政安被这突然出现的小东西给吓了一跳,看那家伙竟然有一米来高,且四肢修长,晓得自己也是追不上它,便也不去管它。
陆政安弯腰正打算把水担起来回家的时候,林子上方的那小东西见陆政安要走,歪着脑袋向前走了两步。
哪知道这蠢东西只知道往前走,并未注意到脚下。这两步迈出去后,当即一脚踏空直接从旁边的土坡上摔了下来。好巧不巧撞到了坡下的一根被折断的竹竿上。那蠢东西被竹竿刺中腹部,痛的大叫几声
陆政安本想上前帮忙,然而还没等他靠近,那头类似鹿的动物又剧烈挣扎了几下,刺在它腹部的竹竿越挣扎刺的就越深,转瞬间便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陆政安挑着两桶水,看着地上没了动静的小东西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它鼻子动都不动,这才放下肩上的担子,往跟前走了两步。
因为那小东西刚刚断气,身体还温热着,陆政安蹲在它面前看了许久,越看就越跟狍子相似。
以前的时候陆政安便听说狍子肉是极好吃的,眼下他虽然不能断定,这小东西是不是传说中的傻狍子。但看他油光水滑的皮毛,应当也能值几个钱。
如此想来,陆政安便将那小东西从地上提起来。试不试重量,感觉能有个四五十斤,便拉着那东西头上的短角,担起水桶一路往家走去。
待陆政安挑着水桶,拖着猎物进门的时候,宋淮书也已经起身了。看到陆政安手里拖着的东西,顿时被吓了一跳。
“你这是抓了头什么?怎么这般大?”
见宋淮书往前靠,陆政安忙将丢开抓着短角的手对他摆了摆,示意他不要上前。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东西看我挑水一脚踏空从坡上掉下来摔死的。我看它皮毛可能还值几个钱,所以就把它拖回来了。”
宋淮书一听这话,不只是该笑,还是该感叹陆政安运气好,出门打个水竟然能遇到这么大的物什来。
陆政安担着水桶进了灶屋,将木桶里的水倒进水缸里后,回头看到宋淮书还站在原地打量着那东西,担心他受了风,忙招呼他进屋等着。
“你别看它了,赶紧进屋莫要被风吹着了。晚一点我下山让长根叔过来看看,问问他这东西能不能吃,皮子值不值钱。”
宋淮书刚起身站在院子里片刻确实有些冷了,应了一声便往灶屋走去。
等两人吃完早饭收拾妥当,陆政安准备下山请陆长根时,还没等他走出门口,宋希仁带着宋兰氏便进门而来。
看到两人进来,陆政安和宋淮书还是十分惊讶的。毕竟两人昨日还在宋家待了大半天,这才过了一夜两人竟然又来了,心里不免有些奇怪。
“父亲,母亲,你们怎么来了?”
“早晨在街上碰巧有卖牛肉的,就多买了一些给你们送来了。”
宋希仁和宋兰氏在走到院子里后,看到地上没了声息的牲畜,还当是陆政安新宰杀的羊呢。待走进了之后,才发现地上躺着的竟然是一只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