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栗在半夜惊醒。
她呼吸微微加快, 茫然的绿眸望向笼罩在黑夜里的天花板，或许是因为太紧张了，睡觉前, 她脑内还盘旋着莲华的话, 对他“师兄们”的描述——
其中一个黑发盲眼的, 让艾栗想起她今天遇到的那个男人。
所有特征都对上了，艾栗心底有数, 便没向莲华确认，也许他那时想要继续跟上自己就是因为精神不太好的缘故？
艾栗觉得这很有可能, 她心底愈发感到不安。
因为睡前乱糟糟的情绪，她刚刚做了个噩梦，醒来后记忆便模糊了, 但她的身体却仿佛记住了那梦中的潮湿灼热感, 仿佛被野兽舔舐过每一寸肌肤。
……令艾栗现在，躲在被窝里，全身不可自抑地轻颤起来。
艾栗：“……”
狭窄的长屋中，他们五个人整整齐齐打着地铺。
艾栗翻了个身，闭上眼, 将露在外面的胳膊好好藏进被子里, 听着少年们近在咫尺的呼吸。
她想起睡前，莲华再次认真地询问自己, “真的考虑好和我们一起参加这次试炼了么？”
“我不是和你开玩笑，栗子，禁地中我们大概率会被机关分散, 万一遇到什么紧急情况, 到时候弃权呼叫援助都来不及……你有准备吗？”
艾栗知道莲华潜在的意思，她体力和武力都不出众, 也没有善于使用的防身武器，但……
唉。
深夜，艾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有些焦虑的她轻叹一声，干脆轻手轻脚掀开被子起身，来到门前，推开那扇隐约透出外面光亮的格子窗。
深夜一两点，浴场还在营业，但已经失去晚间的嘈杂和烟火气，仅能听见静谧的水流声。
艾栗跑去上了个卫生间，等她低着头回到门前，迎头撞上一个朗姆酒味的胸膛。
艾栗吓得“嗷！”了一声，抬头看见列奥抱臂，冰蓝眸睨着她。
艾栗放心了，揉揉撞痛的脑袋：“少爷你干什么？大半夜地挡在门口。”
列奥淡淡道：“觉得某人回不来了，在这看着。”
艾栗：“我又不会去趟卫生间都能迷路……”
她有些无语，小声反驳了一句。
然而，艾栗的活力只是维持半秒，下一刻，她便蔫下来，列奥观察她的神色，“想好了？明天打算做什么。”
艾栗盯着地面，有些出神，她听到从浴场传来的水流声，与她轻轻的呼吸交融。
“……我想，还是去试试。”
艾栗沉默半晌，说，“如果我决定去参加挑战的话，少爷你、你们……会不会觉得我不自量力，还要逞能？”
听到这话，列奥眯眸看她一眼，艾栗紧张地记起这恶人大少之前一直让自己退学的事。
不过，这话他是不是很久都没说过了呢？
“过度在意别人的看法，永远都会一事无成，”列奥轻嗤，抱臂俯身，犹如头狼般的冰蓝眸盯紧她，如海波般流动的色彩在灯光下晦暗不明。
艾栗呼吸一滞，似乎近距离感受到对方身上的酒香热气，她腿心处的软肉下意识痉挛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偏转视线。
“没人逼你，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当然不去最省事。”列奥道。
艾栗：“……我会去的，别打击我啊！”
在外面和列奥斗嘴之后，艾栗说出自己的决定，心中有了底，她跟在列奥后面进入房间，惊讶发现几人都醒来，屏风后的小灯亮起暖黄色的光线。
“哟，栗子！”
莲华盘腿坐在床铺上，伸手朝她打了个招呼。
“你们……怎么都？”
“哈哈，谁让你出去时候的表情那么让人放心不下呢，”莲华笑了一下，长发披散下来，莫名有种恣意风流感，少年手搭在膝上，侧头看向她，“想好了？”
艾栗：……差点忘了Alpha睡觉也都是警备着周围状况的。
她犹豫点点头，“嗯”了一声，朝床铺处走去。
雷的视线跟随她而动，克莱因也抬眸懒散瞥过来一眼，艾栗别别扭扭迎着众少年的视线钻进被窝，感到脸上浮现出一丝热意。
做什么这么关注她……
她忍不住将被子提了提，盖住通红的脸颊，躲在里面闷闷说：“我决定好了，要去，大不了我注意着周围情况，看到有危险的人要对我不利，我火速弃权就好。”
“哈哈，警戒是好事，其实禁地内只要多注意一些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莲华说，“这里又不是黑色地带，有源氏那边全程监控着，谁对谁动手，谁暴起伤人，源氏作为日轮岛正面形象的大世家，不会视若无睹。”
“明白，我们一开始说的就是意外情况嘛。”
“是啊……”莲华笑叹，“就是怕遇见那种不计后果，也要惹事的疯子。”
空气静寂一刻。
“不过，栗子你表现得不起眼一点，应该能规避那些危险的家伙。”过了片刻，莲华道。
下定决心之后，艾栗缩在被子里，房内开的小灯被雷按灭，她被温暖黑暗的环境包围着，听见胸腔内的心跳趋于平稳。
第二日，早上六点半。
艾栗飞速洗漱穿着，同少年们一齐做着出发前的准备，莲华在这时挥了下他们昨天签名时拿到的须知道，“都准备好了？朝城外出发吧，上面说在南门森林附近。”
艾栗含着牙刷一怔，疑惑看过去：“城外？”
昨天那位源氏小哥说的不是让挑战者在月萤神社集合吗？然后会有引路人带他们前往源氏禁地。
“仔细看看我们昨天拿到的须知，栗子。”莲华示意她看道，“纸张上透露的信息可是全盘否定了我们得到的讯息，有时候看似真诚的言语也是会骗人的。”
艾栗：“？！”
她惊了一下，然后纠结问：“意思就是那位源氏小哥不想让我们参加比赛？他看我们不顺眼？”
莲华：“哈哈，我觉得不是，这大概只是源氏用来淘汰不够敏锐的家伙，用的一点过时的小把戏而已。”
莲华将手伸到她眼前，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艾栗看到周围少年没有一人惊讶，只有她一个人震惊猫猫头，艾栗强忍着吐槽的欲望，先跟着这群臭A出发再说。
大清早向城外赶路的路上，艾栗耐不住好奇心将自己那份须知掏出来，左看右看，甚至连藏头字都注意了一下，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直到莲华示意她将那张薄薄的纸页举起来，迎着光看，艾栗终于看到纸张透光时，背后出现几行小字。
“为什么源氏会给我们设置这种陷阱……？”艾栗好不理解。
莲华看了一眼：“这上面都是考核的各方面事项，囊括最重要的考场安全这一块，源小哥不是说过么？让我们拿到手后好好阅读。”
“而且挺容易发现的，对着光就能发觉纸张有异，忽视的人不是对这次考核完全不上心的人，就是对安全条例毫不在意的疯子，拿到手就当废纸扔了。”
“源氏需要的冠军，可不是管不住的疯狗。”
莲华呵呵笑，意有所指。
艾栗意会：“……突然好奇你和你师兄之间发生过什么，才会让你这么记恨他们了哦，莲华。”
几人花了半小时来到城外，路上看见不少战斗装扮，一看便是来参加考核的人。
他们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一同朝森林边缘赶去，抵达纸张上指明的地点后，艾栗从雷手臂上下来，四处环顾着，看见空地上虽然聚集不少人，相较昨天的数量却已经少了大半。
尤其是昨天那堆一看就危险粗俗、喜欢惹事的壮汉，今天就看见几个，艾栗估摸着他们大概率会忽视这么小的细节，初始关卡淘汰最多的便是这类不够细心的挑战者。
……还真是能看出源氏选人的偏好来了。
艾栗看着看着，突然想起来，连忙伸手拽了把莲华的马尾：“莲华，你有看见你的师兄吗？”
“栗子，等下，我在看呢。”
莲华轻叹一声，拍拍她的手示意松开，在艾栗抽手前，这狐狸还挑逗般捏了捏她掌心中的软肉。
“看起来是没有。”莲华打量四周后，镇定道。
艾栗心怀一丝希冀：“莲华，你说你师兄的精神不太稳定，那他们会不会这一关就被淘汰了？”
仔细想来，他师兄也完全符合源氏“想要筛去”的类型！而且……恕艾栗直言，其中一位还是盲人，他们要是发现不了须知中暗藏的玄机就好了。
莲华用指节摩挲了一下下巴，沉思道：“说不定，有可能。”
艾栗：！
听到这个消息艾栗便开心起来了，在心里期待他们真的会因找不到真正的试炼点而被淘汰，只要失去这两个劲敌，他们拿到前三肯定有希望！
她满怀希冀地等到七点半，从城中而来的Alpha越来越少，始终没见莲华师兄们的踪影。
临近考核开始，艾栗看到了身穿净衣乌帽的源晴信，少年站在一众阴阳师正中，虽年轻却显得淡然镇定，像是一位初具气场的少年大将。
源晴信目光落在她的面庞上，艾栗对他笑笑，没有意外的情绪，源晴信一顿，有礼对她点头。
七点五十分，就当莲华也皱起眉，随她一起关注向城门的方向时，一击重响突然砸到他们面前的空地上——那似乎是个人形，脸庞淤肿。
人体脆弱的骨骼与路面相撞，发出扭曲的哀鸣，从天而降的Alpha带着满身的血迹，像个陀螺一样滚进人群中，在地面上留下蜿蜒的血痕。
最后身躯一软，连声痛哼都没发出来便失去意识。
艾栗吓了一跳，周围人群也在这瞬间噤声。
偌大的空地沉寂半秒，下一刻，无论是在场的是军人、雇佣兵，亦或是其他年少有为的Alpha们，无一例外地朝场外那两个人影看去——其中一位白发人影正抬手摆出随心所欲的投掷姿势，看清刚刚的成果后，他发间骷髅耳坠摇晃，沙哑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刃，这个欺骗我们的人，我可是将他打出了个大满贯。”
“看吧，他变成肉裹着碎骨头的样子。”
“……”
那被唤作“刃”的青年没有回复，眼前蒙着黑布的青年从他身边穿过，背后系有一柄长刀。
艾栗下意识躲在列奥身后。
“喂，你师兄……”
在一片凝固的氛围中，艾栗忍住吸冷气的声音，悄悄道，“没有将人弄死吧？”
莲华闭了下眼，道：“没有，还活着。”
“那他们伤害挑战者，算不算违规了？”
莲华笑了下，神情中却没多少笑意，艾栗第一次看到狐狸露出这样的神色。
“说不好，听赤业话里的意思……”他目光一动不动道，“应该是这人先招惹的他们。”
“啊，什么情况？”
“考场中不知道混进多少人渣，或许是因为想要借真假试炼点的信息差赚一笔，可惜。”
莲华顷刻便有了猜测，平静道：“踢到铁板上了。”
艾栗：……
是这样啊！都是这个半死不活的人钻进钱眼的缘故，艾栗心中对那人的同情瞬间变为怒其不争。
他要是不招惹他们！这两个疯狗不仅找不到考场，那人不也能平平安安的吗？
有源氏的人过来用担架抬走伤者，并有阴阳师拦下宿刃与赤业，看上去是在向他们询问事件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