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大郎笑笑却没有解释,车马出得昭国坊后,便一路往西而去,直看得城墙后方才南转。待到车马停驻,戴上幂篱下车时,才发现阿兄今天带来的地方居然是大庄严寺。
这大庄严寺本是隋文帝为纪念独孤皇后所建,占了永阳坊半坊之地。后隋炀帝又在相邻的和平坊隋文帝建了大总持寺。占地同样是坊间一半!如此帝后倒也算是千古一人。温家的马车停在南门,进则看到的便是伊林所画的白蕃神,再往里侧行走,发现此间寺庙竟比时下长安城最热络的弘福寺更加规模宏大,而且殿宇华丽。所谓“殿堂高耸,房宇重深,周闾等宫阙、林圃如天苑。举国崇盛,莫有高者。”而且寺内营饰华丽,寺壁多绘有名家壁画,万象纷呈,璀璨夺目。宝袭纵使不精此道,也未免被这千年后早被毁损的古迹珍品弄得眼花缭乱,几乎目不暇接。
只是:“如此美景,为何香客如此?”虽也有许多游人,却见进殿香客并不十分多。多半只是来玩赏风景的。
温大郎微笑:“盛名之故罢了。”如今长安城中的寺庙,多半香火不盛,而弘福寺内则是日日如声鼎沸。见二娘点头,温大郎又问:“佛祖可有高下?”宝袭笑了,指向正殿:“哪有高下,只一位尔。”
“那既是虔诚佛徒,缘何走高落低?”
温大郎问得有趣,宝袭回答得更加曲妙:“大许拜的不是佛,只是名。”
“那佛在何处?”
“如来说一切法皆是佛法。须菩提,所言一切法者,即非一切法,是故名一切法。”
温大郎笑容更盛,手指不由得拂向幂上纱帘,温语再问:“那宝袭心中菩提是何?”
“菩提”是觉悟、智慧,用以指人忽如睡醒,豁然开悟,突入彻悟途径,顿悟真理,达到超凡脱俗的境界。又曰,菩提分五等:发心、伏心、明心、出到终至无上。可宝袭心中的菩提如何?
这个佛法太高深,非宝袭这个临阵抱佛脚粗粗读过几本佛经的假冒非信女所能明了。当即泱泱低下头来,温大郎倒也不急,牵着宝袭到了一处树荫下。广槐已大,树荫遮天蔽日,因是角落,所以行人稀少。树下有围树莲台,白石雕成,甚是清洁。温大郎指着莲台问:“宝袭可记得慧能祖师?”
这个名字很耳熟,可是一时真的记不大起来了。那副纠结模样看在温大郎眼里,三分好笑七分愧意,语气不由更温:“弘忍大师欲传弟子,遂要求弟子们各做一畿子,看谁做得好就传衣钵给谁。神秀是弘忍大师第一弟子,做诗: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宝袭眼前一亮,立时接音:“儿记起来了,慧能祖师接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首佛诗很出名,宝袭记得。却不想说完后,却见阿兄直摇头,疑惑问之,温大郎叹气:“二娘可知,慧能祖师彼时并不识字,又只是火工僧人?”这个宝袭倒不曾听说过。温大郎又讲:“那诗是慧能祖师求别的僧人注在神秀谒子边上的,后来慧能法师见到,问是何人所制。叫来慧能,却骂它胡言乱语,又当从在其头上击杖三下。寺中僧人都以为法师生气了,却不想慧能半夜三更来到了法师窗下。弘忍法师之后便在夜里与慧能祖师讲经,并将衣钵交给了他。且怕神秀加害,让慧能祖师逃到了南方。十年后,神秀成了梁朝国师,慧能却开创了南宗。”
宝袭听后低头,温大郎也不迫她,只静静的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