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2 还在寻找(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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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菲克坐在书桌前。

书房的门开了。奥斯曼探头说道:“你在这啊?”然后他走进房间说:“你怎么又坐到这里来了!”

雷菲克朝哥哥笑了笑。

“坐到最后可别又出那样的事了,你别到时候又说要去什么地方。”

“还真不好说。”

看见雷菲克把自己的玩笑当真了,奥斯曼气恼地说:“如果那样的话,这次谁也不会再宽容你,包括你的老婆……”

“是吗?”

“你在看什么书?”像个检查儿子作业的父亲一样,他探过身来看了看书的封面,“荷尔德林……亥伯龙神[1]!他是谁?”

“德国人。诗人……”

“是哪个?他说什么了?”

“有点乱……说实话我也不太明白。讲的是希腊人,还有他们的文明……”

“是的,是的!”奥斯曼说着突然打了个哈欠。“我是来问你,这个周末你干什么?”

“今天我在家……明天大概也在家……”

“一小时后我去俱乐部……奈尔敏也要去一个朋友家……”

雷菲克想:“我还没跟他说奈尔敏的事情!这事该我说吗?”

“那么你和裴丽汉就在家照看妈妈!”

“好的!”

“妈妈感冒已经有十天了,一直没好。我有点担心。千万别是什么流感……他们说是什么流感来着,西班牙,还是亚洲流感?”

“不是的……”

奥斯曼又打了个哈欠说:“应该不是的吧?我是来跟你说这个的。”像是在准备要说的话,他盯着桌上的书和纸张看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替你把俱乐部的会费交了好吗?”

雷菲克激动地说:“我还真把这事给忘了!还没顾得上想这事!”

奥斯曼疑惑地看了看弟弟的脸。他用一种似乎担心雷菲克心理健康的神情说:“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我到下面去坐一会儿,然后去俱乐部。”说完,他若有所思地走出了书房。

雷菲克开始在纸边上画画。过了一会儿,他一边把两个套在一起的三角形和四边形的角连起来,一边对自己说:“我在干什么?我在浪费时间……而我是应该看荷尔德林的书的。”他拿起书看了一会儿,但这本奇怪的书没能在他的内心唤醒任何的情感和激动。随后他想:“我为什么必须读他的书?因为在我的计划制定前它就是我必须读的书中的一本,另外给黑尔•鲁道夫写回信时我也需要它。”他又看了一会儿,但这次因为心烦他是边晃着腿边读的。书上提到了雅典人和古希腊人,还有他们生活的黄金时代。尽管雷菲克在强迫自己看书,尽管他也找到了黑尔•鲁道夫背诵的那些话的法文,但他还是没对书产生多大的兴趣。说到希腊人,他总会想起某些电影和历史书上的那些裹着长袍、留着大胡子、宽脑门、让人觉得总在思考什么深刻问题的人。他又看了一会儿,然后发现自己一共才看了四页纸,他嘟囔道:“这几页说了点什么?在狄俄提玛[2]的影响下,我的灵魂,也就是亥伯龙神的灵魂找到了平衡……有人来吗?不,这不是铃铛声,是有轨电车的铃声……他提到了雅典的艺术、哲学和国家的体制,他说这些东西不是根茎而是果实……我们也需要这些东西!我们的国家是另外一种样子……是的,我们这里为什么没有哲学?这也是我们需要的。另外这里还谈到了思想。在雅典是有思想的,一切都以思想为依据……这在土耳其是没有的……在那里一切都依靠它……另外,思想必须和灵魂以及美好的心灵结合在一起……这句话很经典……在哪里来着?”他在书上找到了这句话并在下面划了一道线。他咬着笔杆,随后感到了嘴里的木屑味,他想:“我总是咬这支笔!几点了?裴丽汉今天要干什么?”他突然站起来离开了书房。

他急急忙忙地爬上楼梯,走进他们的卧室。裴丽汉坐在梳妆台的镜子前面。孩子在地上爬着,她好奇地看着螺旋形的欧式床脚。

雷菲克避开裴丽汉在镜子里的目光说:“我不能专心地看书!”

裴丽汉说:“你可以的,可以的!”

“我为一件事感到心烦……”雷菲克在房间里来回走着。他在窗边停下脚步说:“天很冷。有件事让我很心烦……我很好奇……刚才奥斯曼说了一句话……”没得到任何回应,他转身问道:“你在听我说话吗?”

裴丽汉正在抹口红。她把口红从嘴边移开说:“是的!”然后又继续抹起来。

“奥斯曼说……如果我再离家出走,这次就没人会宽容我了,连你也不会!你说呢?”

裴丽汉笑着说:“难道你又有了出走的念头?”

“你当然知道我只是好奇才这么问的。”

“是的……我很爱你……我很满意,因为我等你了,现在和你在一起。我会再等的……”

雷菲克激动地说:“我没想要去什么地方!我也很爱你。”他走过去拥抱了裴丽汉,但因为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他害羞了,随即走到了窗前。“你干吗要抹口红?”

“我爸爸说:‘让我也看看抹了口红的女儿。’”

“啊,真的,今天你要回娘家!我忘了……”一阵沉默。雷菲克问:“明天我们干什么?”他想不搭理自己的裴丽汉一定还在抹口红,于是他说:“明天我们做什么,后天做什么,大后天做什么,一直到生命的结束我们做什么?”

裴丽汉说:“你不是每天去公司吗……”

“是的,但还是有时间思考问题的。也就是说去公司上班算不上一件正事!”

“奥斯曼说你在公司很努力……再说你已经决定不再去想这些事了。你不是说要用工作来充实自己的吗?你还说,与其想这些奇怪的事情,不如去公司上班,在家看书,制定一个计划,好好生活。”

“对,我这不是在好好生活吗?”

裴丽汉说:“我没在开玩笑。”为了表示她的严肃,她不再看着镜子里的影子,而是转过身看着那个真实的雷菲克,她说:“你还说过,要一切从头开始,要在凯马赫和安卡拉的经验指引下思考问题,要思考我们俩的生活,要思考如何才能拥有一个诚实和正确的人生、应该如何生活,要思考大到生活目标、小到日常生活细节的所有事情,要忠实于一个计划,要摆脱那些荒唐的烦恼、懒惰和沮丧情绪来做这一切!”

雷菲克在听裴丽汉说这些话时,先是因为妻子记住了他说的每一句话而感到自豪,随后他对裴丽汉钦佩不已并为自己感到了羞愧。为了表示自己曾经认真想过这些问题,他说:“我们搬出去单独住怎么样?”

“我不清楚你的这句话有多严肃!”裴丽汉说着站起来,从床上拿起包。她开始往包里放从抽屉里拿出来的小银镜子、手绢和梳子。

雷菲克有点生气地说:“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是的!要好好想想,当然你也必须说点什么!”

裴丽汉说:“我要和你在一起!家里的人在影响我们的生活。特别是在我看见奈尔敏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又从你那里知道奥斯曼有情妇后,我觉得这个家里的生活在逼我去虚伪。在他们面前,我已经不能做我自己了。”她一边在抽屉、床头柜里寻找要放到包里的东西,一边继续说:“你明白吗?也许一个人没必要把所有的事情说出来,但对于他们来说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我们知道了却不说是不对的。如果我们还是不能说的话,那么……把那东西从她嘴里拿出来。快拿出来!”裴丽汉一把抓住在地上爬的孩子,扒开她的嘴从里面掏出了一颗扣子。“我在到处找这颗扣子。差点被她吞下去了。我的真主!”她一屁股坐到床头柜的凳子上说:“我的真主啊!……我的真主啊!……这是我妈妈要的扣子!……”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孩子开始哇哇哭起来。雷菲克把她抱起来摇晃着。孩子不哭了。裴丽汉一边说要晚了,一边从雷菲克怀里抱过孩子把她放到床边,急急忙忙给她穿上了一件外衣。

雷菲克说:“你说得对……我也有同感……我去跟奥斯曼说吗?”

“我们说吗?如果你告诉奥斯曼,那么我也应该告诉奈尔敏……”裴丽汉抱起孩子,拉开了门。

雷菲克突然说:“也许他们俩心照不宣!”说着他笑了。当他看见裴丽汉气得发抖的嘴唇时,他害臊了,他觉得自己很粗俗。他想跟裴丽汉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他们一起走下了楼梯。走到门厅时,雷菲克想起了一句话,但他在那里看见了耶尔马兹又把那句话给忘了。

裴丽汉拉开大门。

雷菲克问:“你没生我的气吧?”

“没有,没有!……我生你什么气啊?”裴丽汉尽管这么说,却是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请告诉我……你爱我吗?”

“我很爱你。”

雷菲克没有左顾右盼地亲了一下裴丽汉,随后他又亲了亲孩子。他说:“你们怎么过去?她不会着凉吧?”

“不会的!让她出去透透气。她整天待在房间里!就那么点路,我走着过去。”

因为怕孩子被尼甘女士的感冒传染上,所以整整十天他们都没把孩子抱出房间。想到这点,雷菲克想:“是的,所有人住在一个家里是不行的!”他感到愧疚,想说点什么。他抓住正要下台阶的裴丽汉的手,拥抱了她怀里的孩子。随后他避开裴丽汉的目光,盯着孩子那明亮的眼睛嘟囔道:“所有这些,所有这些让你心烦的东西,我的蛮横粗暴和优柔寡断,我所有糟糕、丑恶的样子都是因为一件事:我希望……我希望这个孩子,我们的女儿,如果将来她可以成为一个头脑清醒、有点文化和聪明的人的话,不要责怪我们……不要因为我的生活,我和我们所作的一切来责怪我们,不要以为我们是坏人……”

裴丽汉看到雷菲克终于能够正视自己时,她转向孩子说:“我们的女儿,将来成为‘梅莱克女士’时,当然会是个有文化和聪明的女士!”她笑着亲了亲孩子。

雷菲克嘟囔道:“不一定要成为一个温雅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