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2 / 2)

爱丽丝旅馆 小川洋子 3583 字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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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小心点。”

男人拉住我的手。挤在皮鞋里的脚指头已经疼得无法忍受了。

当然,这点痛根本算不上什么。他竟然担心我摔倒伸了手过来,他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来爱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

“这间屋子真漂亮。”

我坐到沙发上说。这并不是真心话,因为我刚一进门就被一种奇妙的不适感缠绕住了。

“谢谢。”

男人很开心地回答,从餐厅延续到比萨摊的那副愁云惨淡的表情终于消散了。这时,他是不是已经在心里盘算起该在何时向我下达第一个命令了?

这个房间是起居室兼书房,整面墙全是书柜。里面的小房间貌似是卧室,能看见衣柜和床等家具。玻璃窗开着,可以一直看见厨房。厨房里面摆的全是过时的东西,不过干净整洁。

整个房子里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画框、花瓶、摆设之类的,一个也找不到。只有实用的、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不过要说房子的最大特征,应该算是彻底的一丝不苟吧。书柜里的书全在它应在的位置上,煤气灶被刷洗得锃亮,床单上也没有一丝褶皱。在这儿待着说不上心情舒畅,它有点儿规矩得令人喘不过气来。我悄悄地把膝盖上的抱枕放回了原处。

“我去做点喝的东西。”

男人走向厨房,端来了一套红茶茶具,在托盘上摆得恰恰好。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倒红茶:温热杯子,把茶叶放进茶壶,注入热水,盖上盖布稍等片刻,放在托盘边缘的手往杯中倒进适量的牛奶,把盖布摘下,从高处注入红茶使其与牛奶充分混合。

“来,喝吧。”

他打开方糖盒,把杯子转了半圈才递给我。到此为止,一连串的动作算是宣告完成。

这时我才第一次发现,原来男人的手指动起来居然这么好看。不算有力,但非常优雅。指甲颜色灰暗,星星点点布满老年斑和黑痣,但是每次接触到他物,就会散发出魅惑、控制对方的妖冶气息。

我把红茶一饮而尽。载着潜水客的小船从海湾横穿而过,街道在粼粼波光的反衬下显得黯淡无光,有只褐色的小鸟停在露台上又马上飞走了。

面对我这副丑态,男人会不会觉得幻灭呢?虽然是自己捆的,但是成品实在丑陋,他会不会觉得不知所措呢?会不会觉得还是那个把他骂得狗血喷头的妓女比较好呢?

男人压了上来,一点也不着急。仿佛在告诉我这绳子是绝对解不开的,又仿佛是为了更长久地享受这种快乐,他非常缓慢地运动。

他的嘴唇在我的脖子和耳朵附近徘徊,吸住了我的唇。和刚才那个接吻完全不一样,黏膜和黏膜在厮磨,带有比萨奶酪味道的唾液流进了我的嘴里。

我的乳房被他的两只手玩弄着。因为被绳子绑得紧紧的,无论多么微小的刺激都能引起敏感的反应。乳头坚挺起来,仿佛在迎合他指尖的揉搓。

他一直没有脱下西服外套,没摘领带,也没解袖扣,还是那身在花朵时钟前等我的行头。只有我,变得不堪。

触碰我肉体的只有嘴唇、舌尖以及手指,但这些就足够了。

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部位。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原来有肩胛骨、太阳穴、脚踝、耳垂,甚至……他认认真真地用唾液沾湿,再用嘴唇爱抚它们。

我闭上了眼睛。这样能更加鲜明地感知到自己正在经历什么,那令人难以启齿的情事。沙发上的塑料布难受地粘在后背上,明明有点冷,身上却汗津津的。

不知何时男人探了过去。只是感到他逼近的气息,我的神经就开始挣扎了。不知他接下来会干什么的不安,和想要他进一步折磨自己的渴求,将我撕成了两半。从这撕裂的伤口里,快感如鲜血一般正喷涌而出。

他的手指到了那黑暗的入口。我觉得自己快要发狂了,仿佛里面的一切都要破碎了似的。这样连快感是不是都会破灭?我想尽办法闭合花瓣,但是捆紧双腿的绳子丝毫不肯放松。

手指侵入了黑暗中。那个连自己都没碰过的地方,却被男人不带一丝犹豫地闯了进去。

“不要!”

我第一次发出了大叫。男人打了我的脸,同时,有新的痛苦袭来。我想起了马棚里的玛丽依。玛丽依是否也像我一样正在接受鞭子的抽打呢?

男人把一直藏身在黑暗中的手指拿了出来,在我的脸上蹭了蹭。黏糊糊的东西弄湿了我的脸。

“舒服吗?”

他问道。我摇了摇头,同意还是否定?我也不知道,已经无所谓了。

“挺舒服的吧?”

他把四根手指一下全塞进了我的嘴里,噎得我差点吐出来。

“什么味儿啊?”

我想用舌头把他的手指顶出去,唾液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舒服得都流口水了啊?”

我使劲点头。

“淫荡!”

男人又一次打了我。

“是的,很舒服。求你了,接着来吧!求求你了!”

回到爱丽丝时,太阳已经快要沉入大海了。每个房间里都有泡完海水浴回来冲凉的客人,朝着中庭的窗户上晾着泳衣,竖琴少年的鬈发被染上了夕阳的余晖。

“怎么回事啊,你的脑袋?”

妈妈马上就注意到我的头发不对劲。

“钩到帽子上了……”

我若无其事地回答。

“哎哟,全都乱了!你要这副模样坐在前台吗?”

她把我拉到梳妆台前,像早上一样按部就班地把头发全部盘好。不过,反正洗澡也要解开。

这些头发今天受到了怎样的折磨,妈妈会发现吗?不,不可能发现。

在洗脸池边,我和男人为了恢复发型想尽了办法。

“不行,这样肯定会被妈妈骂的。”

我叹了口气。

“已经很整齐了。”

他安慰道,仿佛已经忘了这到底是谁造成的。

“不,妈妈对头发的看重接近于病态,就算发卡的位置稍微偏离一点都不放过。”

洗脸池周围也擦拭得很干净,不留一滴水。白色搪瓷质地的洗面池,带镜子的整理柜,不出热水的旧式水龙头,一套剃须和刷牙用品,刚刚新换的肥皂。

男人手里的梳子对于绾长发来说实在太小,而且也没有最关键的山茶花油。长发掉得哪哪都是,我好歹把它们一一捡起,集成一束,卷成一个圈。他生怕碍我的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我脖子后面未梳上的发丝。

宛如“咔嚓”一声整个世界变了个样,胆小怯懦的男人又回来了。但我没有忘记自己刚才的模样,认认真真地把发卡一个个插到头发上,浑身上下都很紧绷,生怕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刮起大风。

“真的,很可爱……”

男人冲着镜子里的我说道。然后温柔地把手环上腰际,抱住了我。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却和他舔遍我全身的动作同样美好。我们就这样表达着我们的依依惜别。

“你听好啊,你不能戴什么帽子。好不容易长个这么可爱的脸蛋,为什么一定要遮住啊?”

妈妈的用词和男人如出一辙。

“我说了多少遍了,头发必须得弄得整整齐齐。买衣服、手包、化妆品,那都是要钱的,绾头发可是免费的!”

好像有客人从楼上下来了,也许他们是要出去吃晚餐。钥匙放在前台上的声音和孩子们的打闹声一起传了过来。妈妈把头发绾得很紧,我的眼角都吊了起来。但是不疼,一点也不疼。

“你最可爱的玛丽,刚才还是一副人类最丑陋的模样呢。”

我在心中暗道。今天,我去了特别远的地方,去了大海上妈妈的手臂够不到的遥远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