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闹鬼帐篷问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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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五年九月的一个微凉晴朗的下午,山姆·霍桑医生和他的护士玛丽·贝斯特去商店买办公室家具,主要是给玛丽的书桌旁边添置一个新橱柜用来摆放日常用品。刚刚逝去的夏天他们两人过得都不赖,因为大萧条的影响,未支付的账单越堆越高,但山姆并不担心。

“最糟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天早上,他告诉玛丽,“这儿的人都不坏——只要有钱,他们都会尽快付账的。”

这之后不久,她发现一个白头发的老人在医院停车场闲站着,山姆和其他医生的车都停在那边。

“那人是谁啊?”

“不知道。也许是他妻子在动手术,心里慌得很。”办公室所在的翼楼与圣徒纪念医院紧邻,他们常常在大厅遇见焦虑的家庭成员,等待着心爱的亲人们的治疗结果。

“不知道,”玛丽呢喃道,“我总觉得他看上去不像。他瞧着咱们这边。”

两人买好一个未加工的橱柜,从主街的商店出来的时候,她又看到了那个老人。“我可以自己上色,”两人来到车旁,玛丽小声说道,“那个老人又来了。他是来找你的。”

白发老人走近后,他们才发现他并不像远看时那么苍老,不过他的皮肤确实是饱经风霜。“您是山姆·霍桑医生吗?”他站在路边问道。

“我就是,”山姆笑着说,“不知您有何贵干?”

“不知道可否占用您一点时间——我想咨询您点事儿。当然了,我会付钱的。”

“您想咨询什么呢?”如果一个人找医生咨询,那也许有各种原因,“是关于您的健康问题吗?”

“不是,完全不是。”

“是您妻子?”

“也不是,她很好。是别的人——”

“哦,那最好请他到医院来接受检查。”

老人笑了:“那比较困难,医生。他已经死了四十五年。”

根据日程安排,山姆那天下午晚些时候才有病人,所以两人开车送老人回到办公室。他自我介绍说名叫本·斯诺,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还是个牛仔,后来才到了东部。这让玛丽大感兴趣,她对那个时代的旧西部①充满了莫名的敬畏。“你杀过人吗?”她问道。

“很多啊。我年轻的时候,有人还以为我是比利小子②。”

①Old West,包括美国西部的历史、地理、居民、文化等多元内涵,一般指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的时期。

②Billv the Kid,美国历史上有名的罪犯,凭借“杀人狂徒”的称号被栽入史册。据说枪法异常犀利,从拔枪到射击只要0.3秒。

“真的?”

“假的,不过我们是同年出生的——一八五九年。您觉得如何,霍桑医生?像我这样一个七十六岁的老家伙,看不出来吧?”

“您看上去健康极了,”山姆说,“您现在住在北山镇吗?”

“不,我住在弗吉尼亚州的里奇蒙德。旧西部在世纪之交渐渐退去光环,我流浪到了东部,主要是密西西比河沿岸的城市。一九。一年我去了布法罗③,一九。三年我已经到了基蒂霍克村④,正赶上莱特兄弟上天。那之后不久我就结了婚,在里奇蒙德安顿下来。已经三十年了。”

③Buffalo,美国纽约州西部的城市,伊利湖东端,又译水牛城。

④Kitty Hawk,北卡罗来纳州的地名,全世界航空迷心目中的圣地。1903年12月17日.莱特兄弟在此成功地进行了四次动力飞行。

山姆有预感,这个老人会滔滔不绝地讲述很久以前的冒险旅程,在记忆的万花筒里,这些往事有的变了形。“您找我想咨询的是?”他问道。

“我在里奇蒙德听说了你的事。他们说你很擅长解决不可能犯罪。我上礼拜就跟我老婆说,我要坐火车去新英格兰找山姆·霍桑医生。跟他聊聊苏族①时期的那件事,看他是怎么想的。所以

我就来了。”

①Sioux,居住在密歇根湖与落基山之间的北美洲印第安人,苏族人也用这科塔称呼自己,因为各地方言不同,也有叫做拉科塔或纳科塔的,所以有时候苏族可以叫做达科塔族。

“哦,我帮本地的蓝思警长破过不少案子,他是我的朋友,”山姆承认,“但说到四十五年前的旧事,我心里就没底了。”

“可至少您得听我把话说完吧?只要听我说可以吗?我会付钱的,就把我当你的病人好了。”

山姆笑了:“不必客气,斯诺先生。说说您的故事吧。”

本·斯诺正襟危坐,他看上去并不介意额外的一名听众——玛丽也搬了一张椅子坐下。

“故事发生在一八九。年的夏天,”他说道,“当时有一顶闹鬼的锥形帐篷,好像会杀人似的。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印第安人都住帐篷。住帐篷的主要是平原上的部落,比如苏族印第安人。其实锥形帐篷这个词就是达科塔语。苏族人也喜欢称自己为达科塔。总而言之,那个夏天我骑马向北……”

本·斯诺那年夏天一路北上,直奔加拿大边境,在进入南达科塔州后不久,他就毫无意外地遇到了苏族人的营地。这地方是个猎水牛的天堂,而且没有人比苏族人更擅长这件事了。十四年前,卡斯特在小巨角战役①阵亡后,大一些的苏族部落便纷纷解散,以免美国骑兵采取报复行动。现在他们主要以大家庭为单元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你很少能一次看到两百人以上的男人、女人和孩子在一起。

①Little BigHom,1874年,在达科塔州的黑山发现了金矿。黑山对许多部落来说是不可侵犯的圣山,美军和北美势力最庞大的苏族印第安人之间便爆发了战争。美军中有一支由卡斯特中校所带领的第七骑兵团。卡斯特不理会上级命令,擅自行动,他没有料到印第安人的兵力及其英勇,最终由他亲自率领从正面进击的二百多名骑兵全军覆没。

还没看到营地,本就知道它的存在了。因为燕麦②的步子慢了下来,改为小跑,它不断地吸着鼻子。印第安马——燕麦总是能捕捉到它们的味道。

②Oats,本·斯诺的坐骑。

他们又翻上一个山头,营地进入了本的视线。七个圆锥形帐篷大致围成一圈排列,一侧留出一块空地用来拴马。他缓缓自坡上而下,不过手未曾有片刻从快枪上拿开。大部分苏族人对白人又恨又怕,所以他必须让对方明白,自己是一个人,而且没有敌意。

很快,一个苏族战士便气势汹汹地向他逼近。那是个年轻人,单手拿卡宾枪,不过他刻意将枪口对着地面。“我只是路过!”本大声说道,希望对方能够听懂英语。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战士开口了:“我是朗宁·克劳德。我们在这儿猎水牛。我们和白人井水不犯河水。”

本发现他的卡宾枪是新的,这激起了他的好奇,“我喜欢你这杆枪,哪儿买的?”

“商人。今天早上他的马车经过这里,他要去达科塔卖一些好用的猎枪。”

“他叫什么名字?”

“蓝得曼。他去找我爸爸了,朗宁·欧克。”

“在这附近?”

“过了下个山头就是,”朗宁·克劳德指着远处,“大概一英里。”

本觉得奇怪,这个年轻的印第安战士的父亲住得这么近,为什么要和聚集此地的猎手们分开呢?不过他的主要兴趣在那个军中小贩蓝得曼身上,还有他那一马车的货。本的弹药快用完了,而且他还想买一条新的毯子。“谢谢,”他说,然后又补充道,“你能和我一起去吗?这样他们不会怀疑我的来意。”

朗宁·克劳德犹豫了,但他最终点点头,转身去牵马。一些女人和孩子从帐篷里钻出来注视着本,不过他没有看到别的大人。大概他们都去猎水牛了。

年轻的印第安战士轻松跃上空无一物的马背,把小小营地甩在身后,带头朝下一个山坡飞驰。到了山顶,本看到袅袅炊烟从远处的一顶孤零零的帐篷上升起。旁边有一架马拉货车,上头漆着一个人名。因为距离太远,本看不清上面的字。“就是那儿。”战士指着前方,看来他不愿意再向前了。

本觉得他们已经被下面的人看到了,即使没有战士的带领,自己也能够安全地过去。但奇怪的是,朗宁·克劳德好像不愿意和父亲走得太近,本心想,可能朗宁·欧克有某种接触性的传染病吧。

来到近处,本终于看到了马车一侧的人名:

A.蓝得曼 美军物资供应商

本一看到那个小贩便认出了他。亚伦·蓝得曼是个中年男子,下巴边缘留了一圈灰胡子。在这一带的骑兵岗几乎总能看到他的身影,但他也常和苏族人做生意。卡宾枪仅限于捕猎水牛,尽管军方严加管控对印第安人的武器贩卖,但大家心知肚明,蓝得曼这样的人如果想一直在这一带做生意却又拒绝印第安顾客的后果就是减寿。所以本很好奇他的业务是如何维持长久的。

本翻身下马,蓝得曼迎上前来和他握手:“斯诺,是你吗?我们去年是不是在拉勒米堡见过?”

“应该见过,”本承认,他用力回握对方的手,“你一直在卖枪啊。”

“有时候,只卖给猎水牛的人。你总不能让他们用长矛吧?”

“那不关我的事。”本说。帐篷的布帘被掀开,一个年轻的印第安女人走了出来。她弯着腰,脸朝下,本只能看到她的上半身和挂穗鹿皮裙下匀称的腿形。然后她直起身子,他才看到她脸上可怕的伤疤,从左眼向下直到脸颊和嘴。看上去像是不久前被刀划的。

“拉克韦拉,”蓝得曼说道,“这是本·斯诺,我的一个老朋友。”

“很高兴认识你。”本和这个丑陋的年轻女子打招呼。

她用达科塔语说了个词,紧接着说道:“允许我代表朗宁·欧克欢迎您。”她再次弯腰掀开帐篷的门帘,一个白头发的印第安人走了出来,他有饱经风霜的脸。他举手投足的腔调是部落里的老人特有的,说不定是个酋长,甚至是个巫医。本以传统的方式恭敬地向他问好,他耐心地等待拉克韦拉搀扶他坐下。

“您今天生火了。”本注意到帐篷里袅袅上升的炊烟。

“他有风湿,”拉克韦拉解释道,“他身体状况不好。”

“我在另外一个营地遇到了朗宁·克劳德,是他指引我过来的。”

“你想要什么?”

“和你们一样,我只是想跟这个小贩买点补给物资。”

“没问题,兄弟,”亚伦·蓝得曼心领神会地接过话头,“今天想买点什么?我这儿有上好的麻绳——”

“我想买个露营用的铺盖卷,也许再给我的枪补充些弹药。”

朗宁·欧克站了起来,“你打算在印第安人的土地上猎水牛吗?”

“当然不是,”本诚恳地说,“我尊重你们红种人①对这里悠久的所有权。”话一出口,他才想起有些印第安人觉得这种称谓很不礼貌。好在朗宁·欧克的表情并无变化。

①Red man,印第安人以前曾被称为红种人,因为他们的皮肤经常是红色的,后来才知道这些红色是由于印第安人习惯在面部涂红色颜料所给人的错误认识。

本走向马车,小贩跟在他身后。“你的枪是哪款?雷明顿?”

本点点头,蓝得曼稍稍压低了声音:“我以为你是听说了有关朗宁·欧克的帐篷的事才过来的。”

“什么事?”

“据说印第安人的灵魂栖息在这里,有的人睡在里面,结果死了。”

本·斯诺又看了一眼那顶帐篷,干枯的,缝缝补补的兽皮覆在传统的锥形结构的长杆上。门帘撑开,阵阵烟雾依然不绝地从帐篷顶上的透气孔飘出。兽皮上画着各式各样的印第安图腾。有太阳,有老鹰。本目测了一下,觉得帐篷的高度大约是十英尺,直径应该有十五英尺。透过敞开的门帘,他看到帐篷内的地上也铺着兽皮,用来抵御寒冷。

“用了不少兽皮啊。”他对蓝得曼赞叹道。他以前从来没近距离地看过印第安人的帐篷。

“大概杀了四十头动物,主要是水牛。帐杆是我卖给他的,一批从加利福尼亚运来的木头,军队用不上。上好的成年夹竹桃木。事实上夹竹桃都是小树,但是加州的可以长到和大树一样粗。”

“那些鬼魂是什么人的?”

“谁知道呢?不是同胞就是战死的敌人。他们有时候听到怪声,但我告诉他们那只是刮风。”

“朗宁·欧克生什么病了?”

“主要是上了年纪。他肯定是病了。”

“拉克韦拉是他女JL?”

小贩又压低了声音,犹如耳语。“不,她是他的儿媳妇,朗宁·克劳德的妻子。幸运的是,她能照顾老人。他的妻子,也就是朗宁·克劳德的母亲,是恶灵帐篷的第一个牺牲者。”

“她脸上的伤疤真吓人啊。”

蓝得曼点点头:“是她丈夫于的。”

“什么!朗宁·克劳德?”

“没错。”

“为什么?”

小贩耸耸肩,“在苏族人的习俗里,毁容是对通奸者的惩罚。”

这时,拉克韦拉从马车的另一边绕过来。“二位能留下来和我们吃饭吗?”她问,“这是朗宁·欧克的要求,我相信这会令他高兴的。”

本和小贩交换了个眼神。“我们也很高兴,”蓝得曼代表两人回答道,“我并不急着去下个基地。”

菜品是烤水牛肉,本发现今天的这道菜比以往好吃。他恭维了一番拉克韦拉,夸她手艺好,她愉快地笑了。篝火的温度让她的伤疤红艳艳的,但她好像不以为意的样子。

“跟我说说这个锥形帐篷里的鬼魂吧。”桌上的最后一块肉被消灭后,本开口了。

年老的朗宁·欧克叹气道:“这就是我一个人孤零零住在这里的原因,大家都躲在山背后,离我远远的。他们害怕我这顶帐篷。”

“我能看看吗?”本问道。他们是在帐篷外围着篝火用餐的,尽管天色已暗,但周围依然暖暖的。夏虫都不敢靠近熊熊的烈火,本感到这是北上途中一次愉快的停留。眼下,印第安老人挥手示意他可以进入帐篷了。他明白自己有点节外生枝,但闹鬼帐篷的传说却让他好奇不已。

帐篷内部比他想象的宽敞。在中央部分,他可以站直身体。床铺都沿着帐篷边缘排列,和食物、日常用品放在一起。拉克韦拉和他一起走进来,她指着帐篷顶上敞开着的帘子说:“我们生火的时候,这儿可以用来透气。烟尘都从;勇IUL跑出去了。”

“你经常在这里过夜吗?”

“大部分晚上,”她摸着自己的脸,“六个月了。”

“你是朗宁·克劳德的妻子?”

“是的。”

“他也睡这儿吗?”

“不。除非我叫他来,但我还没那么干过。”

“你的脸让我很难过,”本说,“小贩告诉我了。”

“他不该到处乱说的,”她透过敞开的布帘仰望一小方天空,“只有起风的时候才有这些声音。我知道是这些帐杆的原因,也许是有虫洞了。”

“没准儿是蛀虫受到月光的感召,出来杀死在这里过夜的旅人。”

她皱起眉头,“你在说傻话。死亡是严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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