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雷莎冷静地说:“也许没有。可是我想,通常都有漏洞。”
“特雷莎,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想,人通常会有个逃脱的机会……通常是在事后才发现……等你回顾从前的时候……但总是有的……”
我沉默了一下,抽着烟,陷入沉思……
特雷莎话一说完,我脑海里的记忆突然变得鲜明。我刚到卡罗·斯特兰奇韦家的鸡尾酒派对时,站在门口迟疑了片刻,双眼还在适应里面昏暗的灯光和烟雾,接着看到珍妮弗在房间的另一侧。她没看见我,她正在和某个人说话,活泼好动,神色如常。
我意识到两股强烈而冲突的感觉。首先是胜利的喜悦。我知道我们一定会再见,而现在我直觉的认知得到证明。在火车里的那次会面不是一个独立的事件,我一直知道那不是意外,而现在事实证明了我想得没错。然而,我在兴奋和胜利的喜悦之外,突然想要转头离开那个派对……我想要让那次火车上的会面变成一个独立事件,一件我永远不会忘记的事。这就好像有人对我说:“那就是你们可以给彼此最好的东西了——短暂的完美。见好就收吧。”
如果特雷莎说得没错,那就是我“逃脱的机会”。
嗯,我没有把握那个机会回头,我让事情继续发展,珍妮弗也是。而所有其他事情也就接连发生了。我们相信我们彼此相爱、哈罗路的那辆卡车、我的躺椅,还有浦诺斯楼……
我的思绪回到本来想谈的事,回到伊莎贝拉身上。我对特雷莎提出最后的抗议。
“但她不狡猾吧,特雷莎?这么糟糕的词汇,狡猾。”
“我不知道。”特雷莎说。
“狡猾呀!伊莎贝拉吗?”
“狡猾难道不是最早、也最简单的自卫方式吗?巧诈难道不是最原始的特性?野兔蹲着不动、松鸡故意振翅飞过帚石楠[5]不也是要引开你的注意,以免你靠近它的巢?休,巧诈当然是最基本的,那是在你被逼到墙角、全然无助时唯一的武器。”
她起身走向门口。罗伯特已经溜去睡觉了。特雷莎将手放在门把上,转过头。
“我认为,”她说,“你真的可以把你那些药丢了。你现在不会想要这些东西了。”
“特雷莎,”我大叫,“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但是……”我停下来。“你为什么说我现在不会想要那些东西了?”
“嗯,你想要吗?”
“不,”我缓缓地说,“你说得没错……我不想要。我明天就把它们丢掉。”
“我很高兴。”特雷莎说,“我一直很担心……”
我好奇地看着她,“那你为什么没有试着把它们拿走?”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它们给了你一种慰藉,不是吗?它们让你感到安全,让你知道自己有个出口?”
“对,”我说,“这样差别很大。”
“那你为什么还蠢到问我为何没把它们拿走?”
我大笑出声。“好啦,明天,特雷莎,这些药明天都会进下水道。我保证。”
“你终于又开始生活了……想要活下去。”
“对,”我一边思索着,“我想我要重新生活了。我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这是真的,我真的对‘明天’这件事又感兴趣了。”
“你又感兴趣了,没错。我在想,不知道是因为谁的关系。是因为在圣卢的生活?或是伊莎贝拉·查特里斯?还是约翰·加布里埃尔?”
“一定不是因为约翰·加布里埃尔。”我说。
“我不大确定。那个男人有种特质……”
“确实很有女人缘!”我说,“不过他是我讨厌的那种人,我没办法忍受那种大言不惭的投机分子。拜托,如果有机会获利,他连他祖母都会卖掉。”
“我不会感到意外。”
“我一点都不信任他。”
“他不是个非常值得信赖的人。”
我继续说:“他自吹自擂,明目张胆地追逐名声。他利用他自己还有其他所有人。你难道认为他会做出任何不求利益的事吗?”
特雷莎沉思地说:“我想他也许会。不过一旦如此,他大概就完蛋了。”
接下来几天,我一直想着特雷莎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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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萨默维尔学院(Somerville College)是英国牛津大学两所女子学院其中之一,前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即毕业于此。
[2]“生存还是死亡”(to be, or not to be),出自莎士比亚名剧《哈姆雷特》(Hamlet)第三幕第一场的经典台词。
[3]《麦克白》(Macbeth)是莎士比亚最短的悲剧。
[4]福廷布拉斯(Fortinbras),《哈姆雷特》中的挪威王子,其父亲因与哈姆雷特的父王比武而断送性命。最后福廷布拉斯终于夺回父亲输给丹麦的土地。
[5]帚石楠(heather),多年生灌木,是松鸡的主要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