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受损最严重的浮念台因为被谢逢野拆得过于彻底,光是重建修复就腾不出人手来,一直无缘参与各项声讨,硬是将不问世事的规矩发扬到了极致。
天界如此,人间也不大太平。
早于半年之前夏里日烈之时,不知皇帝从哪得了面镜子,其镜面粗粝若石不可照物,就连边框都糙得不加精饰。
可皇帝却喜欢得不行,不但悬于自己的寝殿之中,更是日渐沉迷,甚至不再过问朝政。
眼看着原先勤谨的皇帝如此,大臣们个个急得抓心挠肝。
没想到这还不算,没过多久,皇帝更是下令搜罗各处美人入宫,此后琉璃顶内,声色鸣动不歇。
金罗帐内,香云烧如雾笼,一人掀开层层纱幔走进寝殿,露在外面那截脚踝白如脆纸。
他赤着脚来到石镜面前,默声立了一会,似在静静聆听什么,半晌才痴痴地笑起来,笑声响在寂静深宫,如哀唱不觉的凄厉苦歌。
跪在殿外的宫人面上都带着冷汗,大气都不敢出。
未料越笑越急,几乎要把自己窒息得背过气去,才顶着眼角泪花直起身,修长瘦弱的指尖抚过镜面。
“这样啊,那俞家小少爷就是柴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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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思争本就该入皇城述职的,自前朝文官之乱后,当朝尤其注重各方均衡,比起早些年那些重文轻武,如今的朝堂对于他们这些武将已然算得上颇为重视了。
只是有一点,驻守边疆的将领每年都要受皇命回朝。
俞思争也不例外,这回能在百安城多待些时日,已是朝中听闻他家里有丧事,准许他先祭奠了先人。
但也不能耽搁太久,半月之后,旨意就送到了百安城。
俞思争领旨当年,城民聚集,难得如此声势浩大,恍若都在期待一场盛大集会。
俞思化也早早地起床,待洗漱焚香过后,跟随父兄一道去城门口迎接皇城来的使者。
如今没了城主,上面很快在百安城开设官家驿站,由那处先行发布朝中命令。
早在一旬之前,圣旨要到的消息就传到了百安城,彼时俞思争还不解。
因他带军入皇城的日子早已定下,若是到了时间他自然不能多耽搁,为何还要千里迢迢派使者来送圣旨?
待他俯首于城门前,敬听过圣旨之后,先忍着心头震惊双手接过金卷,才问:“敢问天使,圣上为何要召我家弟弟入宫?”
“陛下心思,老奴不敢妄加揣测。”来人是圣上眼前的红人,上了年纪的老内宦声音翁瓮的,最是人精的模样。
话题本该就此结束,他却在临行之前,意味深长地回头:“圣人近来尤爱美人,若能得心头所好,俞家恐怕该落户京都了。”
他话里那些恭喜意味不言而喻,自来大小家族一人得宠全家鸡犬升天的故事不胜枚举,此番圣人可是亲自下令叫身边最得脸的内侍来百安城传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