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回来了,”克朗普太太说,“跟男孩子逛街,天知道去什么商店里乱花钱。小姐,你知道吗,她有男朋友呢,看她那样子真想不到吧。那人名叫阿尔伯特。她说明年春天就结婚。这些女孩,根本不知道结婚是怎么回事。你看我跟克朗普都经历了什么。”她叹着气,然后语气又恢复正常:“茶点呢,小姐,谁去收、谁去洗?”
“交给我吧,”玛丽说,“我这就去。”
客厅里的灯没开,而阿黛尔·弗特斯科依然坐在茶盘后的沙发里。
“我把灯打开好吗,弗特斯科太太?”玛丽问道。阿黛尔没回答。
玛丽开了灯,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她转过头,看见了软软地垮在靠垫上的那个女人的脸。她身旁有一片吃了一半、涂了蜂蜜的烤饼,茶杯还是半满的。死神带走了阿黛尔·弗特斯科,猝然而又迅速。
<h2>3</h2>
“怎么样?”尼尔警督焦急地问。
医生干脆地答道:
“茶里有氰化物——很可能是氰化钾。”
“氰化物。”尼尔念叨着。
医生有点好奇地看着他。
“你有点不能接受啊——难道有什么特殊原因——”
“本来怀疑她是凶手。”尼尔说。
“结果她成了被害人。嗯。你得从头来过,是吧?”
尼尔点点头。他苦着脸,下巴紧绷。
毒杀!就在他眼皮底下。雷克斯·弗特斯科的早餐咖啡里加了紫杉碱,阿黛尔·弗特斯科的茶里加了氰化物。问题仍出在这个家庭内部。至少目前看来如此。
阿黛尔·弗特斯科、詹妮弗·弗特斯科、伊莲·弗特斯科和刚回来的兰斯·弗特斯科在书房一起喝茶。兰斯上楼去见拉姆斯伯顿小姐,詹妮弗去自己房间写信,伊莲是最晚离开书房的。按她的说法,当时阿黛尔的状况很好,正给自己倒最后一杯茶。
最后一杯茶!是的,那的确是她一生中最后一杯茶。
大约二十分钟的空白之后,玛丽·多芙走进来,发现了尸体。
而在那二十分钟里——
尼尔警督咒骂一声,走去厨房。
身躯肥胖的克朗普太太坐在餐台前的椅子上,被怒气涨得像个气球,见他进来,还是一动不动。
“那女孩呢?回来了吗?”
“格拉迪丝?没——还没回来——我估计要十一点以后。”
“你说茶是她沏的,也是她端过去的。”
“我可没碰,长官,老天做证。而且我也不相信格拉迪丝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她不会做那种事——不会是格拉迪丝。她是个好女孩,长官——有点蠢——但人不坏。”
不,尼尔并不认为格拉迪丝是坏人。他也不认为格拉迪丝是下毒者。更何况,茶壶里没有发现氰化物。
“可她为什么走得这么突然?你说过今天没轮到她放假。”
“是的,长官,她明天才放假。”
“那克朗普——”
克朗普太太的敌意突然爆发,气冲冲地拉开嗓门:
“你不要给克朗普泼脏水。跟克朗普没关系。他三点就走了——现在我还真感激他这么做。他跟珀西瓦尔先生一样,都跟这事没关系。”
珀西瓦尔·弗特斯科刚刚才从伦敦回来——迎接他的是第二起悲剧的爆炸性新闻。
“我没说是克朗普干的,”尼尔好言相劝,“我只是好奇,他知不知道格拉迪丝今天的安排。”
“她穿了她最好的尼龙袜,”克朗普太太说,“她在盘算些什么。没告诉我!配茶的三明治也没去切。噢,没错,她确实有打算。等她回来,我非给她点颜色看看不可。”
等她回来——
隐隐有一丝不安掠过尼尔心头。为了摆脱这种感觉,他来到楼上阿黛尔·弗特斯科的卧室。多么奢华的地方啊——到处都挂着玫瑰织锦,还有一张镀金大床。房间一侧有扇门通往镶了镜子的浴室,里面有个粉紫色的瓷浴缸。浴室另一头的门通往雷克斯·弗特斯科的更衣室。尼尔回到阿黛尔的卧室,从房间另一侧的门走进她的客厅。
这间屋子的装潢极富帝国豪气,铺着玫瑰图案的绒地毯。尼尔前一天刚仔细搜查过这里,尤其是那张精致的小书桌,所以此时只草草扫了两眼。
然而,他突然注意到一件事,顿时全身一僵。玫瑰绒地毯中央,有一小团泥块。
尼尔走过去捡起来。泥还是湿的。
他环顾四周——没发现脚印——只有这孤零零的一小块湿泥。
<h2>4</h2>
尼尔警督环视格拉迪丝·马丁的卧室。已经过了十一点——克朗普半小时前就回来了——而格拉迪丝依然不见踪影。尼尔警督看了看四周,无论格拉迪丝接受过怎样的培训,她的天性始终还是马马虎虎的。尼尔警督判断,她很少整理床铺,也很少开窗。不过,他并不关心格拉迪丝的个人习惯,而是认真地开始检查她的个人物品。
大部分都是价廉质劣的衣服,几乎没有耐穿或是高档的。本来他找了老爱伦来,但她也帮不上忙。她不知道格拉迪丝有什么衣服,也说不出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检查完衣服和内衣裤,他又开始翻五斗橱。格拉迪丝的宝贝都放在这里头。有风景明信片、剪报、编织图样、美容小窍门、裁衣和穿着须知等。
尼尔警督把这些东西简单分成几类。明信片上的景点想必是格拉迪丝度假时去过的地方。其中三张有签着“伯特”的名字。伯特,估计就是克朗普太太口中那个“男朋友”。第一张明信片上写着——字迹看上去像是文盲写出来的:“一切顺利。想你。爱你的伯特。”第二张写着:“这边有很多漂亮女孩,但没有一个比得上你。很快就能见面了,别忘了约好的日子。记住,在那之后——棒极了,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第三张只有寥寥数字:“别忘了。相信你。爱你的伯特。”
接着,尼尔开始翻看剪报,并分成三摞。裁衣和美容指南;格拉迪丝心仪的影星的资讯;而且她似乎对最新的科技奇迹也颇感兴趣。剪报里有飞碟、秘密武器、俄国人使用的吐真药,以及美国医生号称发现神奇药物的声明等。在尼尔看来,这些统统都是二十世纪的巫术。但屋里的这一切,都无法为她的失踪提供线索。她没写日记,他也没抱这种希望。可能性微乎其微。没留下未写完的信,没有任何痕迹显示她是否在这房子里看到了什么与雷克斯·弗特斯科之死有关的东西。无论格拉迪丝看见了什么、知道些什么,都没留下记录。第二个茶盘为什么留在大厅?格拉迪丝为什么突然失踪?都只能靠猜测。
尼尔叹着气离开房间,关上门。
他正准备走下小螺旋梯,就听见下方的走道上传来奔跑声。
楼梯底下,海伊巡官焦虑的面孔正仰望着他,气喘吁吁。
“长官,”他慌张地喊道,“长官!我们找到她了——”
“找到她?”
“是保姆,长官……爱伦……她想起晾衣绳上的衣服还没收进来……就在后门拐角那里。所以她打着手电去收,差点被尸体绊倒。是那女孩的尸体……她是被勒死的,喉咙口缠着一条丝袜……我敢说已经死了好几个小时了。还有,长官,这玩笑真恶毒——她鼻子上夹着一个晾衣夹子。”
<hr/>
[1]基督教新教派别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