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没办法忍受蠢货。”他用半道歉的口吻说,“不过人人都说你不是个傻瓜,对吧,波洛先生?”
他开心地笑了起来。
“认为我是傻瓜的人都犯下了可悲的错误。”波洛平静地回答道。
“是吗?好吧。所以南希把你运到这里来——她认定秘书是凶手了,完全着魔了。她的猜想毫无道理,特里夫西斯温顺得像牛奶一样——我相信他也喝牛奶。那家伙是个禁酒主义者。这一趟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对吧?”
“只要有机会观察人性,时间就不算被浪费。”波洛平静地回答道。
“人性,哼?”
维克多·阿斯特韦尔盯着他,然后猛地坐到一把椅子上。
“我能为你做什么?”
“是的,您能告诉我您和您哥哥那天晚上在争吵什么吗?”
维克多·阿斯特韦尔摇了摇头。
“跟这案子无关。”他断然拒绝。
“没人能确定这一点。”波洛说。
“我们的对话跟查尔斯·莱弗森毫无关系。”
“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认为查尔斯跟谋杀毫无关系。”
“哦,南希!”
“帕森斯只是猜测查尔斯·莱弗森先生回家了,但他没有看到他。请记住,没有人见到他。”
“这很简单。鲁本大骂了年轻的查尔斯一通——我必须说,也是有理由的。之后,他试图拿我来撒气。我告诉了他一些家里事情的真相,我当时决定站在那个男孩那边,就想气气他。那晚我和他约好了见面,告诉他有关土地的情况。我回房后没有马上上床睡觉,而是半开着门,坐在椅子上抽烟。我的房间在三楼,波洛先生,就在查尔斯的房间旁边。”
“抱歉打断一下——特里夫西斯先生他也睡那层吗?”
阿斯特韦尔点了点头。
“是的,他的房间就在我的旁边。”
“靠近楼梯那头?”
“不,另一边。”
波洛露出了好奇的神情,但对方并没有留意,继续说下去。
“如我所说,我在等查尔斯。果然如我所预料,先听到了前门关上的声音,那时大概是十一点五十五分。但过了十分钟,查尔斯还没有上楼。当他终于走上楼梯的时候,我看出来他那晚没遇到什么好事。”
他刻意地抬了抬眉毛。
“我明白了。”波洛嘟囔道。
“可怜的家伙路都走不直。”阿斯特韦尔说,“样子也糟糕透了,我当时以为他不太舒服呢。当然,现在我知道那是因为他刚刚犯下谋杀罪。”
波洛提出了一个小问题。
“你没有听到从阁楼传来什么声音?”
“没有。不过我在建筑物的另一头。墙很厚。我相信即使当时有人开枪,在我那儿也听不到。”
波洛点了点头。
“我问他是否需要我扶他上床。”阿斯特韦尔继续说道,“但他说他没事。之后他走进了房间,摔上了门。我也脱了衣服去睡觉了。”
波洛若有所思地盯着地毯。
“阿斯特韦尔先生,”他终于开口道,“您知道您的证言非常重要吧?”
“我想是的,至少——你是什么意思?”
“您证明了在前门关上到莱弗森先生走上楼之间相隔了十分钟。据我所知,他说他回家之后直接上床了。但看来不是这么简单。我承认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对秘书的指控是凭空想象,但是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证据证明这个指控是完全不可能的。不过您的证词给了他一个不在场证明。”
“怎么说?”
“阿斯特韦尔爵士夫人说她于十一点四十五分离开了她的丈夫,而秘书是在十一点上床睡觉的。他唯一可能的犯罪时间是十一点四十五分到查尔斯·莱弗森回来之间。现在,如果如您所说,您坐在房间里,开着门,那他不可能从房间里出来而不被您看见。”
“是这样的。”对方表示同意。
“没有其他下楼的通道了吧?”
“没有。要去阁楼,他必须经过我门前,而他并没有出现。我很肯定。而且,不管怎么说,波洛先生,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个人温顺得像个牧师,我向您保证这一点。”
“是的、是的。”波洛安抚道,“我知道。”他停顿了一下,“但您仍然不打算告诉我您和鲁本爵士为什么争吵?”
对方的脸涨得通红。
“你从我这儿打探不到任何东西。”
波洛抬头看着天花板。
“我一向很谨慎,”他低语道,“当有女士牵扯其中的时候。”
维克多·阿斯特韦尔猛地跳了起来。
“该死的,你怎么——你什么意思?”
“我指的是莉莉·玛格雷夫小姐。”波洛说。
维克多·阿斯特韦尔站在那儿犹豫了一两分钟,然后他的脸色平静了下来,又坐下了。
“对于我来说,您聪明得过分了,波洛先生。是的,我们是为了莉莉吵架的。鲁本想向她捅刀子,他发现了一些关于那个女孩的事情——伪造推荐人之类的。但这些我一点都不信。
“之后他越说越离谱,指责她晚上偷偷下楼,跑到屋子外面跟其他人碰面。我的天哪!我诅咒了他,我说曾有比他优秀的人因为说了比他刚刚所说的还要轻的指责而被杀。这让他闭嘴了。当我离开的时候,鲁本显然有点怕我。”
“我毫不怀疑。”波洛表现得很礼貌。
“我对莉莉·玛格雷夫的评价很高。”维克多换了一种语气,“她绝对是个好女孩。”
波洛没搭话。他盯着前方,似乎在发呆,接着他猛地回过神来。
“我想,我必须出去透个气。这里有酒店吗?”
“两间。”维克多·阿斯特韦尔说,“在高尔夫球场上面的高尔夫酒店,和在车站边上的米特酒店。”
“谢谢。”波洛说,“是的,我应该出去散个步。”
高尔夫酒店,正如其名,坐落在高尔夫球场上,与高尔夫俱乐部的房子相邻。波洛宣称的“出去走走”的第一站就是这家酒店。这位小个子男士有自己的做事方式。进入高尔夫酒店三分钟之后,他已经在跟女经理兰登小姐私下打探消息了。
“我不想让您为难,女士。”波洛说,“但您看,我是名侦探。”
他一直喜欢简单明了。此时,这个方法立即奏效。
“一位侦探!”兰登小姐惊呼道,怀疑地看着他。
“不是来自苏格兰场。”波洛向她保证,“事实上——您可能已经注意到了?我不是一个英国人。没错,我是接受了私人请求,来调查鲁本·阿斯特韦尔爵士的死亡事件的。”
“真的吗!”兰登小姐充满期待地盯着他。
“正是如此。”波洛笑着说,“我只向像您这样谨慎的人透露这件事。我想,女士,您可能可以帮到我。您是否能想起任何一位住在这里的男士,在谋杀发生的那天晚上不在酒店,十二点或者十二点半才回来?”
兰登小姐瞪大了眼。
“您不会认为——”她吸了口气。
“杀人犯住在这里?不,不过我有理由相信,那天晚上住在这里的一位客人当晚去邦德堡那边逛了逛。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他可能目击了一些事情,虽然对他没有任何意义,但对我会有帮助。”
女经理貌似精明地点了点头,表现得像是完全理解了侦探的思路和逻辑。
“我完全明白。现在让我看看,那天的客人都有谁。”
她皱着眉,显然正在脑中回忆着名字,并不时翻阅一下记录,帮助她核对记忆。
“斯旺上尉,埃尔金斯先生,布莱昂特少校,老本森先生。不,先生,我相信没有人那天晚上不在酒店。”
“如果他们有人离开了,您会注意到的,对吧?”
“哦,是的,先生,您要知道,不太有人晚上外出。我的意思是,绅士们会外出用餐什么的,但他们不会在晚餐之后离开,因为——好吧,这里也没有地方去,不是吗?”
阿伯茨十字这里除了高尔夫,没有什么其他吸引人的地方了。
“确实如此。”波洛表示同意,“那么,女士,就您所记得的,那天晚上没有人离开酒店?”
“英格兰上尉和他妻子晚上出去吃晚饭了。”
波洛摇了摇头。
“我指的不是这类外出。我会去另一家酒店再碰碰运气,是叫米特酒店吧?”
“哦,米特酒店。”兰登小姐说,“当然,那里的人很可能出去走一走。”
她语气里的不屑虽然含糊,却很明确。波洛狡猾地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