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一幅素描(2 / 2)

纽扣杀人案 鬼马星 11246 字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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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雅真?就是大个子的女朋友?被谋杀的那个?”江璇瞪大了眼睛。

“是啊,我想去她家里找点东西。你下午干吗?”他吃完最后一口海鲜饭,笑嘻嘻地问她,他现在每分钟都想跟她在一起,就想把她当个包,每天背进背出不离身。

“我今天下午没事,明天要去拍化妆品彩页。就是上次那家杂志。”江璇拉拉他的手,问道,“对了,上次人家后来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提过。”他笑着说,“他们说你很好,希望能跟你保持长期的合作。我还帮你找了一家,后天让你去面试。呵呵,再这样下去,我快成你的经纪人了。”

“这是你应该做的。谁让你是我的男朋友呢?”她笑道。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两人正说着话,简东平的手机忽然响了,听到这手机铃声,江璇格格笑起来。

“别笑啊,这歌多好听啊,我越听越爱听。”简东平接通了电话,是林浩昆打来的。

“兄弟,我到了,你什么时候过来?”林浩昆瓮声瓮气地说。

“我大概20分钟后到。你在楼下等着我。”

“好,”林浩昆说,忽然又道,“我告诉你,雅真的妈妈也在。”

“是吗?”

“到时候,说话注意点,别刺激她。”

“好。”简东平说着,瞥了一眼身边的江璇。

“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林浩昆在楼下一看见江璇就对皱起了眉头。

“干吗?我是来保护他的,免得你再打他。”江璇朝他白了一眼,怒冲冲地说,“你知道他伤得有多重吗?我们那天在医院里呆了好长时间呢!James,给他看看你的伤!烂胖子!没让你赔就不错了。”

被她这一说,林浩昆露出紧张的神色。

“兄弟,你没事吧?”他上下打量简东平。

“好,给你看看。”简东平脱下外衣,撩开上衣,露出胸前和腹部一大片黑紫的瘀青,江璇低呼了一声,他看她好像快哭了,赶忙把衣服穿好,一边把她拉到身边,温柔地看着她,意思是说,我没事,蜜枣,已经不痛了。

“其实我真的没用很大的力。”林浩昆委屈地说。

“哼!”江璇瞪了他一眼,幸好是简东平拉住了她,不然她就要上去踹他了。

“我知道。不然我一定会内脏出血。”简东平笑着说,“好了,我警告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对我这样,不然我就告你。”

“我知道了,你这小嫩芽!也太不经打了。”林浩昆委屈又生气地走到了他们前面,“上去吧,她妈妈在,我已经跟她说过了。”

“警察见过她了吗?”简东平走进电楼问。

“当然见过了,已经谈过两次了。”

“警察也来检查过雅真的东西了吧。”

“来检查过,不过没带走什么,你要找的素描夹还都在呢,”好像是为了弥补自己先前的粗暴,他特别补充了一句,“听你的,我还没把她怎么拿到纽扣和画素描的怪事告诉警察,素描应该都在,你自己找吧。”

“ok。”简东平说,这时候,他想到一件事,便问道“浩昆,你知道雅真的尸体是在哪里被发现的吗?”他记得,林仲杰告诉他,李雅真是被勒死在自己家门口的楼道里。

“知道。等会儿带你去看。”林浩昆声音低沉地说。

不一会儿,电梯就到了9楼,他们走出电梯,林浩昆在前面引路,一拐弯就是一道门,门外就是楼梯。林浩昆推开沉重的铁门,来到走道上,打开了电灯。

“看,就是这儿。”他指着地上那圈依稀可见的人形白线对简东平说。

简东平蹲在地上,盯着那圈白线看了会儿,说:“你看,这白线还那么清楚,说明走楼梯的人很少。”

“那是,有电梯,谁愿意走楼梯?”

“雅真平时会走楼梯吗?”

“她当然不会,她其实不太爱运动。再说,你也看见了,这楼道里堆满了垃圾,走楼梯容易弄脏衣服,而且还那么黑,谁没事会走楼梯?”

“我刚刚在外面看了看,发现这里,三个号码的大楼是连在一起的。”简东平直起了身子,拍拍手上的灰,江璇递了张纸巾给他。

“那又怎么样?”林浩昆反问。

“从别的楼可以到雅真家吗?”

“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从别的楼乘电梯,是否可以进入这幢楼的内部。我知道很多这种连体楼,彼此之间都有通道,可以走来走去。如果凶手从别的楼进来,当然不必经过这幢楼的门卫室。”简东平走出楼梯间,外面一片光明。

“这我不知道,一会儿可以问问她妈妈。”林浩昆跟着走了出来。

不一会儿,三人一起进了李雅真的家。李雅真的妈妈正坐在卧室床边整理女儿的遗物,她看上去五十多岁,五官轮廓跟李雅真有七分相似,打扮挺干净。看见他们进来,她没有站起来,只是绷开嘴角朝他们勉强笑了笑。

“你们来啦。”李妈妈招呼了一句,语气很平淡,但简东平听得出来,那是经历过重创之后的平淡,他不敢看她,目光朝她手上拿着的相架扫去。相架里是一张李雅真的近影,青春靓丽的她站在学校的花坛边,朝着镜头微笑地作了一个“V”型的手势。她美丽的笑颜和洋溢的青春让简东平不由自主地想起当日野营时发生的事。

“东平,下来一起游泳吧。”经过一条小溪时,她“哗”地一下跳下了水。

“雅真,你干什么?你这样会感冒的。”他只注意到她衣衫单薄,而当时山里的气温只有10度左右。

“下来吧!东平,这里的水好清好凉啊,像天堂里的水,游泳的感觉真好。”她游了一圈后,站在水里热情地召唤他,这时候,他只注意到她全身的衣服都湿了,透过她的白衬衣,他能清楚地看见里面的黑色内衣,他有些焦躁,不想看她,同时担心过不了几分钟,他自己也不得不跳下水,不是去跟她一起享受游泳的快乐,而是把她硬拉上来,因为大部队要前进了,但这就意味着,他的衣服也会被弄湿,也许他还会患上感冒,到时候还得想办法把衣服弄干,想想真麻烦……

他希望她能自己上岸,但是她比他想象得要疯狂得多,那天,她忘情地在水里游来游去,似乎准备把自己变成一条鱼,无论他怎么喊她都不肯上来,最后,他只能牺牲自己的衣服跳下水把她硬拉了上来。上岸的时候,她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把脸靠在他胸口,轻声说:“我头晕。”于是,他不得不把她抱上岸……现在想想,那时候她已经对他有不一样的想法了,可是当时他只觉得好麻烦,后来听她表白,觉得她讨厌,她问他要纽扣时,更觉得她神经。现在想想,从头到尾,他都没好好听她说过话,也许听了,但没用心听,他懊悔地想,如果他曾经静下心来耐心听她说说话,也许她就会把一切都告诉他,她一定会告诉他为什么这颗纽扣如此珍贵,既然那时候她已经打定主意要跟他好,那她一定会说的。他望着那张相架里的照片,忽然觉得无限愧疚。

对不起,雅真,不管怎么样,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其实,如果要说我跟你在一起时,完全没看出你的意思,完全没动过心,那是骗人的。我也曾经想过你,一次,就一次,就是那次抱你上岸的晚上,我想过你,是的,我想过你。如果你在天上能听到我的话,如果我的实话能让你开心一点,我愿意说出来,虽然也许已经太晚了。

那天,你湿漉漉的身体靠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我觉得我看你的目光后来就变成了凝视,心忽然静了下来,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和水声;而那天晚上你给我钉扣子的模样也很美。我从没对你说过吗?是的,很美,真的很美,你让我明白了“温柔是女人的武器”这句话的意义。那天晚上,我的确想过你,我还在你的帐篷外面走了两圈,我有点想跟你说说话,但是后来你出来了,一看见你,我忽然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我不爱你。

有时候,一些浪漫的场景会迷惑住人的眼睛,会让人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想象,所以说,迷惑我的只是一个想象而已。明白这点后,我就回去了,我看出你很失望,也许你觉得我太冷酷了,但是,雅真,我觉得我做得对。对我来说,你是隔壁家的饭香,一飘就过去了,我没资格吃,也没资格想,而且,我自己的饭桌上已经有了一碗我想吃的饭。

对不起,雅真,即使我知道你对我的意思,我还是隐瞒了我曾经有过的真实想法。请你原谅我,我之所以对你如此冷淡,只是不想你越陷越深,对不起,雅真,我也许该对你好一点,但是我找不出更好的方式来解决这问题。我只想告诉你,我拒绝你,并不是因为你不美或不好,我也从来没看不起你,只是我们之间没缘分。请你相信我,我始终是你的朋友,所以,我一定会抓住杀你的凶手。希望你在天堂那边,能够听见我说的话。希望你来世能找到一个跟你相爱的人,忘了这一世的痛苦,重头再来。

“你怎么了?”江璇悄悄拉拉他的手。

“没什么,毕竟朋友一场,”他心里很难过,不由地叹了口气,抬头看到雅真的妈妈正瞧着他,他连忙说,“伯母,我们都是雅真的朋友,请节哀。”

“嗯,好。”李妈妈点了点头,没多说,也没流泪,这让简东平松了口气,他不太善于安慰人,也怕自己会动感情,他总觉得轻易动感情是件很幼稚的事,所以他马上找了个问题来分散这种情绪。

“伯母,我刚刚上来的时候,发现这里的三栋楼是连在一起的,请问他们彼此之间相通吗?”他问道。

“相通的,地下车库是连在一起的,以前我来看真真的时候,就经常从地下车库进来。”李妈妈抚摸着女儿的照片,幽幽地说。

“地下车库的门在另一边吗?”

“是啊,地下车库算是后门,从小区的边门进来,直接可以进地下车库,到楼里去。”

“这样他们前门的门卫不是等于形同虚设?”林浩昆在旁边说。

“从地下车库到一楼,要经过一道门,那道门一般是上锁的,有钥匙才能进来。但是,那个门经常有人忘了锁,有些人就是不自觉,你没办法的。”李妈妈叹了口气。

看来,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这栋楼,还是非常容易的,简东平决定等会儿自己去走一遍。

“伯母,雅真的素描本在哪里?”林浩昆在问李妈妈。

“都在那里,你们去看吧。”李妈妈有气无力地指了指书桌,简东平看见那里堆了七、八本素描本,连忙走上去翻了起来。

“伯母,都在这里了吗?”简东平问。

“应该是吧,雅真爱干净,不会把画乱放的,她画好了就会夹在里面。”李妈妈定定地望着女儿的照片地说。

简东平知道李雅真是独生女儿,她的父亲在好多年前就去世了,所以可以想象她的离去对她母亲来说该是多大的打击。他望着眼前这位悲伤的老人,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妈妈,那个曾经把他搂在怀里教他唱英文歌的妈妈,她去世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生活在真空里,能看见外面的世界,却听不到声音,听到的只是妈妈的呼唤,东平,东平,……大概所有失去至亲的人的感觉都差不多的吧,空虚和悲伤再度袭上他的心头,他觉得眼睛刺痛,心里发酸,他很想说几句宽慰老人的话,但又觉得喉咙里好像被堵上了棉花,所以他只好掉转头,不再看她。

他发现站在旁边的江璇站正在看墙上一张用圆珠笔写的字条,他凑过去,仔细一看,发现那是李雅真自己写的每日计划,那上面的日期是11月28,也就是她出事的前三天。内容如下:

6:40 起床 洗漱 做运动10分钟

7:30 出门 步行至学校

上午有两节课,第一,第三节。

上完课,打几个电话;

1. 给J打个电话,约定见面时间。

2. 给L打电话,说明自己的想法。

3. 跟妈妈打个电话,周末可能要出去。

中午:跟志同道合的老同事一起吃午饭。星星茶餐厅,我请客。

下午两节课。三点以后结束一天工作。

15:30-17:30 家教,程敏

晚餐:七点半左右,在小丽茶室。边吃饭边等J。

晚上回家后:上网1小时。

(在计划的后面,还写了几行字,看上去像是李雅真写的生活格言)

雅真,请记住!

1别人怎么对你,你也要怎么对别人。

2.控制脾气,不要随便发火。

3.要矜持,有的话不要先说出来。

4.贪婪,是最可怕的魔鬼。

5..每周要给妈妈打电话,至少两个。

6.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买的不要买。

“不该买的不要买,”简东平想,这是不是意味着,李雅真经常买些不该买的东西?是的,这很像她。喜欢收集小玩意儿的她,一定经常买些没多大用处,但非常漂亮可爱的小东西。简东平真想弄清楚,李雅真最后是不是就死在她最喜欢的小玩意儿上,她是不是因为那颗小小的不起眼的纽扣送的命?

“你在看什么?”林浩昆也凑了过来。

“瞧,雅真的每日计划,可以给我吗?”他问道。

林浩昆看了他一眼,回头问李妈妈:“伯母,这可以给他吗?他……要研究研究,他会还回来的,就只是拿去看看。”

“不还回来也行。”李妈妈说。

“还有这些,”简东平指指那叠素描本,“可以让我一起带回去吗?我看完了一定马上还回来。”简东平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他还是得提,因为他觉得非得把这些素描带回去仔细看,才能看出名堂来。

李妈妈看了他一会儿,笑笑说:“警察已经来过了,他们已经拿走了有用的东西。所以剩下的,我觉得没关系,你想看就拿去看吧,”她轻轻叹了口气,“雅真已经再也回不来了,你们这些朋友能记得她,愿意保留她的遗物,我应该感激才对。”

“别难过,James,别难过,她妈妈看上去是个很坚强的人。”在回去的路上,江璇看出他心情不好,便柔声安慰道。

“璇,死亡好可怕……”他双手握着方向盘,叹息道。

“你怕死吗?”江璇说。

“我怕。你呢?”他瞥了她一眼。

“我还好。”

他笑笑,腾出一只手来拉拉她的衣服。

“你爸去世的时候,你几岁?”他问她。

“我13岁。”她往嘴里塞了根口香糖,吧哒吧哒嚼起来。

“你爸是怎么死的?当时你什么感觉?”见她表情漠然,他忽然对她的家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是得肺癌死的。他抽烟抽得太凶了。”她望着前方,让整个身子舒舒服服地靠在车座上,“也难怪,他心烦的事太多。以前他在铅笔厂当副厂长,很风光的,后来他跟厂里的一个女工乱搞,让我妈抓住了,我妈去厂里闹,他这厂长就让人卸掉了,从那以后他就变了样,一天到晚抽烟骂人,骂我妈,我姐,我,还骂隔壁邻居和居委会的人。我爸又是个破锅嗓门,骂起人来像用棍子在敲锅子,当当当,当当当,吵死人了。他死了,我也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少了个人骂我,耳朵清静了好多。”

车厢里静默了几分钟。他还想再问,但她先说了下去。

“我妈那时候大概是为了报复我爸,整天在外面跳舞。我爸的事没被揭穿前,我觉得我们家跟别人家没什么不同,挺好的,他们也是挺正经的一对,说起大道理来有模有样的,我爸还是个特别会说话的人,以前当领导的嘛,他老吹嘘自己出口成章,可是后来就变了,他们好像电影演员一样,以前总是演正面角色,后来忽然两人都变成了大反派,我真不习惯呢。我说不好,反正就觉得我们家乱了,散了。”说到这儿,她忽然笑起来,“因为我妈闹罢工不肯做饭,后来我爸就让我们上他的姘头家去吃,老实说,我挺喜欢那个阿姨的。”

“她比你妈脾气好,是吗?”他猜测道。

“好多了,这还不止,她还很会做饭,有时候还替我补衣服,有一次我毛衣的袖子坏了,她还帮我拆了重新织了,我觉得她人挺好的。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嫁给我爸,反正她对我和姐姐都很好,我们经常去她家吃饭,我爸死的时候,她哭得很伤心。我跟她儿子后来还成了朋友。”

“她儿子?”

“别紧张,她儿子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过的海东,他比我大两岁,我们一直是好朋友。海东对我很够意思。”江璇回头看看他,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马上笑着解释说,“你别瞎想,我们只是好朋友,再说海东自己也有女朋友,他们是同班同学,他女朋友现在在一家大酒店里做接待,两人可好了。”

“我几时要见见你那个海东。”他严肃地说。

“那好,过两天是他女朋友生日,他要开个party,你陪我一起去吧,到时候你就能看见他和他的女朋友了。对了,海东现在工作的酒吧,就在你上次说的四河路忘生桥附近,海东一直就住在那一块,如果你有什么要打听的,可以问他,他是那片的万事通。”

“那太好了。”简东平点点头,心想不知道这个海东是否会注意附近的流浪者或是乞丐。

夜里10点,简东平还在灯下研究袁之杰给他的资料和录音带,他父亲简律师走了进来。

“爸,你来啦,照片弄到了吗?”他从书桌前转过身子问道。

“喏。给你。”简律师丢了个信封给他。

他连忙打开信封,一张年轻男子的正面照片赫然呈现在他面前,瘦削的脸,眼神忧郁,鼻子坚挺,发型普通,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像赵依依嘴里的化妆品推销员。

“这个就是王木?”他问道。

“就是他。”简律师撇撇嘴,好像欲言又止。

简东平看着照片,心想,如果是他,正好碰见王木要跳河,也会不顾一切去拉他上岸的,为了让他活下来,如果非要说一句话的话,他也可以说,我喜欢你。这也许是谎话,也许转眼就被当作笑话,但这又有什么关系?看上去,王木就是那种即使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背信弃义,甚至把屎盆扣他脑袋上,他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的人。至少当你面对他的时候,他不会怎么样,也不能怎么样,因为他看上去实在太软弱了。可是,也许他这类男人,正好能吸引像元元这样勇敢激烈又冲动的女孩。在某种程度上,他激发她的母性,使她产生想保护他的欲望,因为他软弱,所以她可能什么都做到了他前面,先拉他的手,先亲他,甚至先伸出抚摸他,他被动且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这位陌生女孩的温情,结果觉得滋味还不坏。

简东平仔细端详这张脸,单看外表,王木似乎是个害羞胆怯的男生,他有着永远长不大的脸,永远胖不起来的身材,和永远开心不起来的心情,――总之一句话,他属于受伤倒霉型。“他有点楚楚可怜,你不觉得吗?爸。”他道。

简律师眯起眼睛瞅了一眼那张照片,说:“我觉得他像个受气包,不过长得还不错,算是个美男子。”

“是,很漂亮,但不是英俊。”

“觉得他缺乏男子气?”简律师问。

“也不尽然,想听听我的看法吗?”他问老爸。

简律师笑着摸摸下巴说:“好吧,今天我有空,就听听我儿子的高论吧。”

简东平连忙拖了张椅子让老爸坐。

“我是想给他看看面相。”

“你说吧。”简律师道。

“先看他的嘴,他嘴部周围的肌肉看上去很紧绷,尤其是上唇,这说明他性格内向,容易紧张,很怕说错话,他时时刻刻在担心自己会上当,希望能凭警觉和意志抵挡住外界的干扰。”

“是,被你这一说,他的嘴的确抿得很紧。”

“再看他的眼睛,忧郁无辜,又有些冷漠。从这可以判断,他缺乏安全感,无力抗拒外界的压力和诱惑,所以他试图用另一种方式――冷漠来对待周遭的一切,从眼神看,他对外界的一切似乎都不感兴趣,他努力想保持自己旁观者的立场,至少拍这张身份证照片的时候,他对外界是充满防备的,毫无热情的。至于他的鼻子,有人说,鼻子的大小跟性器官的长度和性能力成正比,但是我觉得这没有科学根据,他的鼻子秀美坚挺,我认为这说明了他性格中的另一个特征,固执,非常固执,容易钻牛角尖,在别人眼里可能不值得花精力的事,他可能会花相当长的时间去做。”

“听说这样的人,小时候喜欢盯着一个物体发呆,所以他们多半都曾有过对眼。”简律师插嘴道,同时他把目光对准了儿子的鼻子。

“老爸,你别老盯着我的鼻子看好不好?我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

“跟鼻子有关的传说可太多了……我想看看别的,哈哈哈。”简律师盯着他的鼻子,忽然哈哈大笑。

简东平不理老爸,继续说下去:“再看他的下巴。他的下巴有些向前突出,相对整个脸来说,他的下巴显得有些大。”

“那又如何?”

“激素水平是会影响骨骼生长的。通常,如果睾丸酮达到并超过相应水平的话,男人的下巴就会相对来说长得比较大且突出,这在性格中常常会表现为争强好胜,跟他五官所反应出来的性格似乎有些冲突,是吧。”简东平笑着说,“所以,单从照片上看,我认为,王木是个不善于表达,容易紧张,对外界缺乏安全感,但却具有潜在攻击性的人。他虽然外表软弱,其实内心却充满愤怒,这样的人一旦爆发,将会是个非常危险的人。

“不错,分析得头头是道,”简律师笑着说,“可惜,此人已经失踪多日。我认为他可能已经死了。”

“我可不这么认为,老爸。”

“何以见得?”

“直觉,我觉得他不会那么轻易死掉,他当时离开父亲的家,其实只是想离开那个环境,离开那堆人,如果他后来发现失踪也可以达到相同的目的,那他又何必死呢?何况,自杀也是需要勇气的,我总觉得他没勇气杀死自己。而且杀死别人和杀死自己是不同的。我觉得他的愤怒是向外发散的,不是向内。”简东平看着那张照片说。

“按照你刚刚的说法,因为他性格懦弱,无力在自己所处的环境中获得认同,所以他内心充满了愤怒,这种愤怒通过经年累月的积累,一旦达到某个水平,就迫切需要发泄,所以他是个对社会和他人具有潜在威胁的人……听上去像个变态杀人犯的心理侧写。你是不是认为如果王木没死的话,他很可能就是人血纽扣的始作俑者?”

“有这可能。”简东平想,如果他有元元做助手的话,他们没准是一对非常出色的雌雄杀人犯。两人都具备成为凶手的潜力。

“好吧,那你说这个王木会在哪儿?”简律师问。

“我刚刚忘了说了,像王木这种时时刻刻处于紧张焦虑中的人,最容易得肠胃病、哮喘、偏头痛和口臭,而且这毛病应该由来已久,所以我想去医院找找,也许会有线索。”

简律师打了个哈欠说道:“好吧,那你就去干吧,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跟我说,谁让你是我儿子呢?”他站起身,拍拍简东平的肩笑道:“我今天可看见你了。”

“你看见我了?在哪儿?”简东平连忙问。

“就在中山公园门口,”简律师笑着向他挤挤眼,“没想到,你小子还挺热情。”

简东平的脸一下子红了,今天中午,他就是在中山公园门口当众热吻江璇的,怎么会偏偏让老爸看见呢?太不走运了。他一时间呆在那里,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小丫头挺漂亮的,就是瘦了点,不过模特儿大概都这样吧。”简律师津津有味地说。

“你怎么会在那里?!”他恨恨地问道。

“我正巧在公园对面的咖啡馆跟人家谈事情,”简律师笑着说,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小子,你对那女孩是认真的吗?”

“干吗这么问?”

“如果你是逢场作戏,我就不管了,如果你是认真的,什么时候带她来见见我。”

简东平注视着父亲,认真地说:“我是不会逢场作戏的,老爸,那不是我的风格。”

“这么说你是认真的。”简律师点点头,好像对他的回答很满意。

“是的。等合适的时候,我会带她来见你的。”

“好。我等着。”简律师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边时,简东平叫住了父亲:

“爸。”

“什么事?”简律师转过身来看着他。

他犹豫了一下,说:“可不可以给我一两件我妈和我奶奶留下的首饰?我想送给她。”

简律师没说话。

他连忙说:“不是她向我要的,是我想给她。爸,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又美丽,又有情义。”

简律师看了他一会儿,说:“儿子,你奶奶和你妈给你留下的那些首饰,是给你未来媳妇的,不是给你的女朋友的。”

“可是我们肯定……”

“等你们结婚了,我自然会给她。是,我相信她很好,但是她现在只是你的女朋友,你不能否认这点。别再争了。”简律师开门走了出去。

简东平没想到开明的父亲也有如此死板的时候,他心里气哼哼地说,好吧,你不给我,我自己给她买,买个她喜欢的小钻戒,明天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