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丝雨在心里一直把叶瑾称为jian人。
她记得那是五年前,有一天她去接章云海下班,当她走近他的办公室的时候,从里面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她本来以为是女秘书张芩,可是,透过门缝,她看到的却是叶瑾。当时叶瑾站在章云海身后,好像在说什么笑话。突然,她张开双臂环住了他的腰,虽然他当时推开了叶瑾,可她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幕,也无法忘记那时叶瑾脸上的表情,就像一头饥不择食的母狗!
“你好啊,丝雨,你越来越年轻了。”这个曾经在动物园门口卖门票的卑jian女人正朝她微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对自己直呼名字了。是谁给了她这个权利?是哥哥吗?
“啊,你的气色也不错。路上很堵吧。”她也朝对方虚伪一笑。
“是啊。我们三点半就出门了,按理说四点半就该到了,可你看……”叶瑾看看手表,“现在都五点四十了,人到齐了吗?”
“云海还没到。”她故意叫得亲热一些,免得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心思。其实她猜,叶瑾之所以现在如此打压章云海,多半可能也是为了报复他对她的拒绝。
“他还没到吗?下午两点。我就看见他离开公司了。”
“男人嘛。要忙的事多了。来,我们去餐厅,我哥已经在那里了……”她微笑,心里却在说,他的一举一动你都知道!
“那好啊,”叶瑾兴高采烈地说,“我正好有事要跟李董说。”她向饭厅走去,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噔噔”声。
李丝雨望着她的背影,心里不由得骂了一句,贱人。
“在想什么呢?”有人在她背后说话,吓了她一跳,但转眼,她的心就飞了起来,她知道是谁。“叶瑾来了。”她回头温柔地望着吴雨辰。现在,他可能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
“是吗?云海来了吗?”他若无其事地答应了一句。
“还没有。今天警察来过了,这事你知道吗?”她小声道。
“我知道。今天警察来过了,这是你知道吗?”她小声道。
“我知道”他朝饭厅的方向瞄了一眼,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给你的。”他悄声道。
“是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了。”他笑着说,神情有些紧张。
其实她也很紧张,她可不希望有人看见他送她礼物,她快速将那东西藏进了口袋。
“那是什么?”她笑着问,一边将手伸进口袋捏了捏信封,好像是张纸。
“2000元的现金券,你可以用它在A百货公司购物……”吴吴雨辰朝她身后招了招手,她回过身,看见叶瑾就站在餐厅门口。贱人!总是鬼鬼祟祟的!“我先过去了。”他道。
她微笑地望着他的背影。
她是这几年才突然发现他的魅力的。多年前,在他们还都只有二十几岁的时候,吴雨辰曾经狂热地追求过她。但那是,她深深爱着章云海,她觉得世界上没有哪个男人能比那个身材魁梧、野心勃勃、热情洋溢的男人。那时候,在她眼里,吴雨辰只是个身材矮小、会写几行诗的酸楚文人罢了,她甚至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她怎么都没想到,三十年后,她竟然会后悔当初的选择。她好像是大梦初醒,终于明白,婚姻的意义不是崇拜或依赖,而是陪伴。章云海不会陪她喝咖啡,不会陪她吃西餐,不会陪她看画展,也不会陪她逛商场,当然,更想不到要送她百货公司的现金券。
如果她再年轻点,她会考虑重新选择的。可是,她已经五十四岁了,未来对她来说,只是一条通往坟墓的道路,阳光还能照到她前方的路吗?
她深深叹了口气。
“丝雨,你在那儿干什么?”李中汉站在餐厅门口,“晚饭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我再去看一下。”她从梦中惊醒,内心充满了沮丧,说话也有气无力的,“其实吃什么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要谈事情吗?”
“章宁在哪里?”
“她在楼上的客房玩电脑。”
“去把她叫下来。”她嗯了一声,走向楼梯。这是,会所的门铃响了,一个服务生奔了过去,她忍不住在走廊上停下脚步。她不是特别想知道是谁来了,她只是忽然觉得自己没力气上楼梯,她需要休息一下。吴雨辰的妻子在两年前得胃癌去世了,如今他也是孑然一身。她不能肯定,他是否愿意取她。而且,她也不可能离开章云海,因为一旦他们离婚,她就得分一大笔钱给他。这对她来说,比死还难受,而且,哥哥也不会允许她离婚……
门开了,四五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是她的丈夫章云海。她走了过去。不管有多讨厌他,她仍是他的妻子,她牢记这一点。
“云海,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哥……”她突然停住了,她看到了他手腕上的手铐,“怎么回事?”她这才注意到站在他旁边的两个男人有一种特别的威严。
“我被捕了。”他试图展现幽默。
她不理他,望着那两个男人。“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谁?”她紧张地问。
其中一个男人向她亮出了证件。
“我是市局凶杀科的黎江,他是首席法医谷平。请把所有人集中起来,我有话要说。”
她没说话,逃一般冲向了餐厅。
五分钟后,所有人都被集中到了餐厅,其中也包括睡眼惺忪的章宁。每次只要是公司在昭兰会所开会,她大部分时间都躲在房间里睡觉。
怎么回事?”她嘟囔着。
“快坐下。”李丝雨命令道,等女儿在她身边坐下后,她才简短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啊?!你说我爸杀了人?”还没听她说完,章宁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快坐下!”这次命令她的是李中汉。
李中汉在这个家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威严,章宁被他吼了一句后,只好心有不甘地坐回到原处,“妈,这怎么可能?!我爸怎么会杀人?谁被杀了?谁?”她转向了李丝雨。
“李英杰,这名字听说过吗?”那个名叫黎江的警察回答了章宁的问题。
章宁茫然地摇头。
另一个警察给她一对年轻男女的照片,李丝雨之前已经看过了,“你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黎江问。
“这个男的,我从没见过,这个女的……”章宁望着那名女子的照片,不知为何,李丝雨觉得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她不由自主地朝章云海望去,他现在就坐在屋子的角落里,好像正在观察屋子里每个人的表现,当他的目光跟她碰上时,她好像被火烫到一般,急忙避开。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躲着他。
“你再仔细看看。”黎江对章宁说。
可是她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我……好像见过她,但想不起在哪里了,也许我记错了。”
黎江有点失望,他又拿出第三章照片。
“再看看这张。”
这张照片,之前他没拿出来过。李丝雨凑了过去,发现那是一个年轻男子的照片。
“这个人啊……”章宁道。
“你见过吗?”
“不记得了。”章宁干脆地说。
“那太太有没有看到过?”照片递到她面前。
“好像……在哪儿看到过。”她道,蓦然,她想了起来,“对了,有一次,我去犀牛旅社,他替我拿过行李,他还帮我们停过车,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没看见他了。”
“呵呵,老妈,你的记性不错哦,是不是因为他是帅哥?”章宁嘲笑道。
所有人的目光一起朝她看过来。
该死的!三十年前,我为什么要生下她?
这时,李中汉的声音插了进来。
“警官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些照片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这些人跟本公司的总经理章云海有什么关系?”
黎江解释道:“刚刚给你们看的照片,女性名叫詹丽琳,男姓名叫李英杰。九年前,詹丽琳被怀疑杀了她的男友李英杰。而李英杰的头颅碎片就是在犀牛旅社被发现的。贵公司的总经理章云海供称,一年前,他将李英杰的头颅碎片移到了犀牛旅社的犀牛墓穴中,而他最初发现头颅的地方,就是这里,昭兰会所。所以现在,法医正在发现头颅的地方作进一步的检查。”
“法医?他在检查什么?”章宁半是疑惑半是兴奋地问。
“如果章云海说的是事实,”黎江道,“那里应该还会留有一些碎的骨屑。”
“这么说,他是在找……”
“李英杰头颅的骨屑。”
“如果找到会怎么样?如果没找到又会怎么样?”章宁又问。
“如果找到的话,就说明李英杰的头颅的确曾经存放在那里,如果没找到的话,”黎江侧过身朝章云海的方向望去,“你的父亲可能在说谎,我们会带他回去好好问问。”
章宁皱了皱眉,把目光慢慢转向父亲,“爸。”她轻声叫了一声。
章云海带着几分羞愧迎向她的目光。
“你为什么要把头骨移到犀牛旅社?”她问道。
屋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等着章云海回答。
“我不想卖掉它。”章云海回答。
“哈!”叶瑾尖声道,“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章宁瞪了她一眼道,“我在跟我爸说话,你不要插嘴!”
“章宁!你太没礼貌了!”李中汉喝道。
叶瑾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嘴角不断抽动着,好像在咒骂章宁的无礼,又像在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章宁“冷冷”哼了一声道:“对这种人没必要讲礼貌。当初要不是我爸让她留下,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鬼混呢!现在看见我爸出事了,就落井下石这种人最可恶!喂,叶经理,我问你,你说怪不得,什么怪不得?你把话说说清楚!”
“住口!章宁!”李中汉吼了一句。
可是章宁的话还是激怒了叶瑾,她猛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怪不得!我说怪不得他会写那种东西!原来他心里有鬼!——警察先生,你等等,我给你看见东西!”她的声音在发抖,手也在发抖。李丝雨不知道她是激动、气愤,还是紧张。她匆匆奔向角落的必出,从那里面拿出她的手提包,然后,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一张复印纸塞给了黎江。
“是什么东西?”李中汉问道,他显然对她向警方提供的东西一无所知。
“一张字条。”她的声音含糊不清,等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后,她才继续说下去,“李董,那是一封匿名信,是他写给立忠地产的。”
李中汉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立即打成了结,他狠狠 盯着章云海一眼,问道:“信上说什么?”李丝雨也知道这家公司,它就是即将购买犀牛旅社的买家。
“信上说,‘知道犀牛旅社为什么一直生意不好吗?因为那里埋有不明身份的尸体。好好找找吧,让游客发现就麻烦了!’——他就是这么说的。”叶瑾怒冲冲地说。
“你是从哪儿找到这东西的?”李中汉问。
“他的垃圾桶。”
“卑鄙!”章宁骂道。
“垃圾桶也是公司的财产!”叶瑾大声道,“那上面有涂改的痕迹,我猜他可能写错了,所以就扔进了垃圾箱……”
“对,我打错了一个字。年纪大了,拼音不太熟练……”章云海道,他的话还没说完,李中汗就朝他扑了过去。
“你这个浑蛋!你想毁了我的生意!他妈的,章云海,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李中汉揪住章云海的衣领,两人“轰”一声倒在地上。
“舅舅,舅舅,爸,爸……”章宁慌乱地嚷叫着,不知道拉谁好。
叶瑾也在一边喊:“李董,冷静点,冷静点!”
李丝雨想,按理说,这时候她该上去拉住他们其中一个,但不知为什么,她竟然一动也不想动。她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现在,她只想静一静。
“章云海,你这个浑蛋,浑蛋!浑蛋!”李中汉掐着章云海的脖子吼叫着,黎江和另一个警察还不容易才把他们拉开。
“你们干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黎江板着脸斥道。
李中汉瞪着章云海不甘心地喘着粗气。李丝雨毫不怀疑,如果现在哥哥手里有一把枪的话,他一定会朝章云海的心脏射击……可是,这样好吗?
可是,这样有什么不好?
她看着章云海,脑海里不断浮现一颗子弹穿过他心脏的情景。
“章云海,你被开除了。”这时,她听见哥哥李汉中在说话,那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你听清楚!是开除,不是退休。你这种人,没资格跟我谈条件!从今天起,叶瑾就是公司的总经理。”
章云海仍然躺在地上,好像一时半会儿,他还没打算起来。
“李中海,你终于如愿以偿让你的情妇当上了总经理!”他喝彩般嚷道。
“你血口喷人!”这次咆哮的是叶瑾。
“让他说去!”李中汉道。
李丝雨安静地坐在原地,望着他们,思绪再次飘向远处。她仿佛看见章云海被两个警察推向一块空地。“朝前走!”有人在命令他,他朝前走,一直走到墙根,那人又命令道,“转过身来!”他转过身,“砰——”一颗子弹命中他的心脏。
她的身子由不得颤抖了一下。接着,她听到章云海尖锐的声音:
“我看见你们一起进了宾馆。两个小时后,你们一前一后出来。请问你们是在谈心吗?”
“章云海!”叶瑾想冲过来,被李中汉拉住了手臂。
“别跟他废话!他想说什么就让他说去!”
叶瑾环顾四周,屋里的其他人都看着他们,没有人说说。一种无形的压力压迫着她,她用力甩开李中汉,怒道:“李董!我不能让他信口雌黄!”
章云海哈哈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叶瑾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她快速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朝他抖了抖,大声道:
“瞧见没有?章云海,这里面全是你干的好事!你被开除,全是你自己罪有应得,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本来今天你的妻女都在,我想给你留点面子,但现在……哼。”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来,交给了李中汉,后者一看那张纸,立即变了脸色。
“章云海!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欠了那么多钱!”他喝道。
黎江走过去,接过了那张纸。李丝雨听到了“钱”那个字,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冲了过去。那张纸递到她面前时,她发现那是一张借条。债主名叫李建国,借条写明,章云海在2007年借了三千万用于投资。
三千万。她不会看错吧。
“云海,这,这是真的?!”她别过头去看着他。
“当然是真的!”回答她的是叶瑾,“我早就调查过了!李建国开的是一家私人建材公司,2007年,你丈夫向他借了一笔钱用于投资金融产品。前不久,这个李建国已经发律师函给他了,如果他再不还钱,李建国就会把他告上法庭。”
天哪!她的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她几乎站不稳。
“云海,这笔钱到哪里去了?”她问道。
回答她的依然是叶瑾。
“马上就会有答案。”叶瑾又从文件夹里翻出一叠照片,她将它们直接交到了她手里,“这是私家侦探拍到的照片。要说这些钱到哪里去了。得问问她。”
照片上的女孩,大概二十多岁,正在便利店买东西。她可以肯定那不是她在福源公司走廊里碰到的卓小南,但她们一样年轻,一样清秀。
“她是谁?”她问道。
“她叫林信文,一个画漫画的。看见照片左下角的那辆车了吗?”
她看见了,那是章云海的车,她还看见他就坐在驾驶座上。这就是两年前他要买车自己开的原因吗?
“你的丈夫准备跟她签一份合同,用两百万买下她的下一本书。可是丝雨,她不过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画手,说她是个漫画家,那是在抬举她!”叶瑾冷笑道,她现在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自信,而且状态极佳。
“那是因为你不懂漫画!”突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李丝雨的身后冲了出来。
是谁?她立即回头,看见一个满头黑卷发的男人正朝她走来。他是什么人?她心里问,但她马上就有了答案,这就是之前跟黎江一起进屋的那个法医。他一把抢过了她手上的照片。她一惊。他怎能如此无礼?他为什么抢她手里的照片?他认识那女孩吗?没错!他一定认识,虽然看照片时,他面无表情,但他抬起头盯着章云海的表情,就跟李中汉一样,想要把他撕成碎片。
“谷平,有什么发现?”黎江问道。
名叫谷平的法医对他的问话充耳不闻。
“你居然是自己在跟踪她!”他冷冷地问道。
她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而其他人似乎跟他一样,他们都困惑地看着他们两人。
章云海朝法医微笑。
“我最近很空。叶瑾做了我的大部分事。”
她看得出来,谷平很想冲过去揍他,但他盯着章云海看来两秒钟后,最终把头转向了最初向他提问的黎江。
“我发现了骨屑。是不是李英杰的骨头,还得做过比对才能确定。”他冷静地说。
黎江对这个答案颇为满意,他朝谷平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先回去,等有了结果,马上告诉我。”
“好。”谷平道。
黎江指了指章云海对身边的警察说:“把他先带回分局。”
那名警察押着章云海往外走时,他突然在她面前站住了。
“别听叶瑾胡说。我跟那女孩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解释道。
她注视着他,心想,你现在是在企图挽回我的心吗?你以为那可能吗?你这么做是不是想让我替你还债?你休想。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傻里傻气的小丫头吗?你错了!你这个浑蛋!骗子!
忽然之间,她想到,这些年她竟然跟一个如此卑劣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她竟然为了他浪费了那么多年的时间。她还记得当年他们结婚时,母亲曾告诫过她,应该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可那时候的她,眼里只有他的魁梧,他的气概,他生机勃勃的男子气。她全然没考虑过他的家境,他与生俱来的劣根性。天哪,她真是瞎了眼!她曾经是学校里骄傲的校花!她本该得到幸福的!可实现在呢?她眼圈红了。
他以为她在为他的外遇伤心,语气更为恳切,“丝雨,我跟那女孩毫无关系,我也没欠任何人债务。李建国是我的朋友,他只不过请我帮他一个忙,我不方便说更多。我只想告诉你,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不用替我背债,我没有任何债务。你不用为我做任何事。”
“别再说了,云海!”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他想来拉她的手,她立刻躲开了。
“我真没有骗你。丝雨……”他在叫她的名字,在她听来,那是在试探她。他在试探她是否还相信他,还相信他几成。你去试探吧,章云海,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脑中回响,无论你说的是不是事实,都不重要了。我现在已经决定放弃你了。对,放弃。因为我不想冒风险,我不想跟你一起承担这些烂事,我跟你结婚是要得到幸福的,你没权利要求我在一艘破船上陪你下沉,你没权利!就在那一秒钟内,她作了一个决定。
“……我跟踪那个女孩,只不过因为她见过凶手。”这似乎是他的结束语。之前,也许他说了很多,但她只听到这最后一句。
“你就继续骗她吧!”叶瑾高叫了一声。
“不,让他说。”李中汉阴森森地说。
“爸,你说她见过凶手?”章宁说话好像一个复读机。
站在门口的黎江也把注意力转向了章云海。
“章云海。她怎么会见过凶手?”他问道。
“詹丽琳的学生在林小姐那里学画。詹丽琳为了这名学生曾经跟林小姐见过面,她们关系不错。有一次,林小姐到犀牛旅社去玩,她乘的车在路上抛锚了,正好詹丽琳包的出租车经过,就把她捎到了犀牛旅社。结果,她无意中见到了詹小姐的朋友。后来我才知道,出租车捎她来的那天就是2001年5月2日。自那以后詹丽琳就失踪了。”
黎江似乎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你确定那天是5月2日?”
“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亲自去问她。她今晚会住在H县的万屏旅社,离这里不超过五公里。本来今天晚上,我想让她过来认一认人的,因为我怀疑你们中的一位就是那天跟詹丽琳在一起的人。2001年5月2日晚上,他们几个都在这里,那天也是开股东会议,从这儿到犀牛旅社非常方便……”
万屏旅社,她记得每次开车到昭兰会所,章宁都会在一座古色古香的小楼门前停下,买她喜欢的糯米糕,而那座小楼的门前就挂着一个半新不旧的木头招牌——万屏旅社。那是一家乡下人开的低档旅社。这么说,也许他跟她真的没有那种关系,要不然,他怎么会让她住在那么差的地方?不过,这已经无关紧要了。
他们刚跨出昭兰会所的大门,谷平就将章云海一把推到警车上。
“他们会看见的。”章云海警告他。
“我跟他说两句话。”谷平对负责押送章云海的警察甩一句,便揪住章云海的衣领将他拉到了墙角,“小林怎么会认识詹丽琳?!”谷平盯着章云海的脸问道。他真想一枪毙了眼前的这个人,“你知道刚刚这么说意味着什么吗?那些都是嫌疑人,其中一个就是凶手!你是在把她推入险境!你凭什么把她扯进来?凭什么?现在就我们两个!你说,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章云海注视着他,一本正经地说:
“谷平,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个超级大礼包。”
“什么意思?”
“我送了你一个救她的机会!”章云海四下张望了一番,悄声道,“她根本没住在万屏旅社,也不会去那里,我这么说,只不过是想把警察引到那里。林小姐不会去,但他们,一定会去。”
谷平没想到会遭遇这样的转折。
“如果警察发现小林不在那里怎么办?”
“那又怎么样?他们会去告诉那些嫌疑人吗?你的警察朋友会对他们说,嘿,不知道为什么,林信文竟然没在万屏旅社。他们会这么说吗?”
当然不会,谷平心里答道。
“没错。警察只会偷偷地来问我,为什么她不在。而另一方面,他们会假装她就在那里,他们会在那里等那个准备袭击林小姐的凶手现身。——其实,凶手也知道,他们会在那里等他。也许他不会露面。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就此放过林小姐。也许明天他就会去找她的麻烦,那个人会通过叶瑾了解到她的联系地址,他会找那个袭击卓小东的人去干这事。这样就一举两得,不仅能乘机抓住那家伙,而你,还能赢得美人心……”
谷平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你的林小姐,最容易被人袭击的地方,是她家的安全楼梯。她喜欢走楼梯,那不是个好习惯。所以,你最好躲在楼道的某个地方保护她。”章云海道。
他刚想说话,章云海又道:“你不用谢我。只要记住我托你的事就行了。——你最擅长什么?”他突然问。
“干吗问这个?”
“回答我。”
“可能是……解剖尸体。”谷平道。
“如果你害怕做什么,就当它是你最拿手的事那么做。说具体点,如果追林小姐对你来说很困难,那么,就当你是在解剖尸体。没什么好怕的。都差不多。”
把谈恋爱当成验尸?从来没听说过。
站在不远处的警察回头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谷平意识到自己跟章云海单独交谈的时间已经太长了。他朝那名警察招了招手。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他低声道。
“知道什么叫牵手定律吗?”章云海又道。
谷平茫然地看着他。
“一旦你牵住她的手,不管她是否讨厌你,只要过了五分钟,就会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所以你拉住她的手不能马上放开。一旦太快放开,只会适得其反,她会比过去更讨厌你。”在被那名警察带走前,章云海用最快的速度说完了这番话。
谷平想,真没想到,现在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教我谈恋爱。
李丝雨隐约听到汽车启动的声音,她知道章云海已经被带走了,她不由自主地长舒了一口气。她听到黎江在跟她说话:
“……章太太,你能不能再重复一遍?”
“大概两年前。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了。那时候,他在犀牛旅社上班。”她看见黎江把她的话都记录了下来,便问道,“请问,那个男人,跟这案子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黎江摆明了不想回答她,他接着又问,“章太太,能不能回忆一下,2001年5月2日那天,你都做了些什么?我给你个提醒,那天你们要在昭兰会所召开股东会议。”他又转身其他人,“——请大家一起回忆一下。”
2001年5月2日。股东会议。
往日的记忆慢慢浮现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