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屋里来,嘴唇上总觉得热辣辣的,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用手摸摸,竟摸下那根麦草秸来。
这天夜里,才才也回来了。前几天落过一场雨,他瞧见那里的地里,麦已经出苗了,就一心惦念着自己的那三、四亩地苗是不是出齐了?苗出得匀吗?会不会发了黄?更担心的是毛家是否又再占了那地界犁沟?这么胡思乱想,就连给王和尚也没有打招呼,偷偷跑回来了。连夜赶到地里,见麦苗出得很好,地界依然未动,心里便踏实,一早起来又挑了尿桶,担了尿水泼起麦来。
小月早晨将捎给爹的籼子交给了门门,刚刚送他走了,返回小街口,正好遇见了才才。
“你送谁去了?”才才问。
“门门。他回来取粮的,给我爹也捎了籼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日夜里。”
“办什么事吗?”
“回来看看麦苗,我泼了一层尿水。”
“我怎么没听门门说你要回来?”
“我偷着回来的。”
小月就一肚子气。两人到了才才家,小月就又对才才娘叙说才才不应该偷偷回来:谁家没个地?这么一走,别人会是什么看法?才才答应中午就回工地去。
到了中午,小月一个人在船上呆着,才才又跑来了。
“你怎么还在家里?”
“我有话想跟你谈谈。”
才才从来还没有对小月说过这样的话,心里气也消了许多,就说:
“你还知道有话跟我说?什么事,你说吧。”
“我娘叫你哩!
“又是你娘!我不听,你走吧!”
才才噎得说不成了,冷了好长时间,说:
“小月,这话我老早想提醒你,但又不敢,这次到工地,我听了好多风言风语……”
“说我的坏话吗?”
“不是说你,说的是门门,都议论门门不要了老秦叔的外甥女,是叫你看花了眼。”
“还说什么了?”
“都说让你不要理他。”
“街坊四邻的,我做什么高官了,不理人家?”
“都说你心软,你对他太好了。”
小月吃了一惊,她想起了昨天傍晚的事,耳朵下点起了两块红,但随即就故作镇静地笑了。
“才才,我给你说,我就是对他好。”
她定定地看着才才,看看才才的反应,她希望他脸色变红,变白,勃然大怒,痛骂她一顿,压住她在船上打一顿。但是,才才却说:
“我跟你说的是正经话,你却当儿戏耍笑哩。”
小月做好了一切突变的准备,要等他发怒逼问起来后,向他坦白自己的过错。但才才只是如此而已,他为了一条犁沟可以与人打架,但为了爱情却不能。这使她一下子心身垮下来,趴在了船帮上。
“才才,要是别人欺负我,你会怎样?”
“别人是不敢的。”
“要是敢呢?”
“你也不会怎样的。”
“我要怎样了呢?”
“我不愿意听这种耍话。”
“窝囊废!”
小月突然骂了一句。
才才又站了起来,跳下船要帮着系绳,一边问牛怎么样子,叮咛草要铡碎,土要常垫,小月却撑着船汩汩地到河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