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对线*釉上墨彩
秋收有藏当初是看小说入迷,然后上大学的时候执拗选了历史这个专业,现在也依旧有些迷迷茫茫,没有像小说里那样能够大杀四方,甚至就连踏踏实实的一步一步学习都有些提不起心气。
后面看到自己的舍友无意之间在看直播,然后也喜欢上了这个叫做‘鹤不群’的鉴宝主播。
自己的生活并没有改善太多,但也逐渐有了前进的方向。
忙碌的时候没有时间看,一旦闲下来了是必看的。
昨天看的时候他还被吓到了,尤其是有歌声的时候,不管是真鬼还是假鬼都吓了一跳。
今天一看到开播提醒,他的舍友马上就进直播间了,秋收有藏也赶紧下床,坐到舍友旁边。
“昨天那个想要买药的怎么那么不依不饶的?”舍友有些不满的嘟囔。
秋收有藏看进直播间,镜头微微对着车窗外面满是烟火气息的街市,有些嘈杂,可忙碌的人群、树上的鸟鸣、太阳照射下来的金辉,又让人觉得很舒服。
主播的半张脸也藏在金色的光芒里,那种特有的温润就多了几分清透。
也确实和舍友所说的那样,直播间里昨天想要买走那几盒虎骨丸的那个粉丝还没有放弃他的念头,还在纠缠。
叶之鹤深知道涉及药这种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尤其是这种中成药。
一个是有些人买回去乱吃,如果出了问题他是需要担责的,一个是有些医药公司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野兽一样,想要买这些东西会逆推配方,虽然这些东西的剂量太少,不一定有用,可想到这种种可能会有争议的问题,叶之鹤不会愿意留人把柄。
所以昨晚上他就联系了李掌柜,询问了一下同行关于这方面东西的处理。
李掌柜还是建议交给专家鉴定之后,最好是送去拍卖,不要私下交易。
面对直播间里粉丝缠绕不休的话语,叶之鹤温和的态度就像是一团棉花。
不过很快,这团棉花就会给出致命一击。
“不好意思,昨天找到的东西我已经送拍,拍卖行有专业的鉴定师,如果这位粉丝你实在需要,可以留意一下拍卖行的讯息。”
那位粉丝马上就没有什么声音了,属于他的id也没有再见了。
但直播间又有些粉丝找到机会攻击了。
[是我,我肯定也选择拍卖啦,拍卖能够多卖一点钱,谁不愿意?]
这种阴阳怪气的话语,也把直播间还算是和平的氛围瞬间破灭,这个号还在不停的拱火,说着不肯给粉丝福利什么的话。
项景同长腿一翘,轻哼道,“咱们不缺那点钱。”
“这样子的回复是不是太激烈了?”叶之鹤转头看向项景同,明明他也是这么赞同的样子,甚至微笑着,却还要问出这种问题。
他们轻描淡写不把黑子们放在心上的态度更是火上浇油。
“怎么会?”项景同伸头凑近直播间屏幕,然后一下子又随意的后靠着背,完全是一副随意舒展的姿态,“战斗力也不行嘛大家。”
直播间顿时密密麻麻都是含妈量极高的话语在刷屏,后台超管一下子就发消息来让他们注意点,也让叶之鹤管理一下粉丝。
[你是个富二代当然不一样了,你一出生就在别人的起跑线上!]
“别仇富啊,我会投胎和你也没有关系,今天这几万、几十万、几千万都和你没有关系,咱们家阿鹤眼睛尖发现的,有本事你自己过来发现啊,到时候我叫你一声爷爷,让你做我们项家财富的超前点播,我是富二代,你就是富超一代,没问题!”项景同双手抱胸,嗤笑一声。
叶之鹤从来不知道项景同还这么能说。
项景同还十分专心的和直播间黑子吵架,好一顿输出,毫无含妈量,斯斯文文的,反而戳到黑子的痛脚了。
项景同拿到了直播间管理员权限,在输出完之后,直接就把那些人禁言了,然后浑身舒爽。
只是……
他在做完这一连串的事情之后,扭头有些僵硬的看着叶之鹤。
他似乎有些暴露他跳脱的本性了。
“我是不是……太吵了?”他像是刚刚张牙舞爪完的野兽,只会在主人的面前收束自己的野性,将那肉筋筋的爪子变成肉垫,一下一下的踩在主人的膝盖上以示讨好。
但他不一直都是这样……真实的吗?反正叶之鹤是这么觉得的。
“没有,”叶之鹤眼眸轻眨,“其实这样挺好的,因为我不擅长吵架,有的时候以理服人远远没有以武力服人震慑力这么大。”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下,”梁仲把车子停到一个比较方便出入的地方,然后也哈哈大笑,“项哥,爽!”
这种对线的事情其实由项景同来做最是合适不过了。
叶之鹤直接对线,容易赶客,很多粉丝都是安安静静看直播的,之前因为叶之鹤身上那种宁静温润气质而进来的人感觉到他的攻击性,也会觉得直播间变味。
说不定会离开。
这也算是叶之鹤立的人设比较深入带来的后果吧。
而梁仲对线就很容易背锅,项景同是榜一,榜一大佬拥有特权,所以他下场是最合适的。
谁会和金主爸爸过不去呢?
“下回这种事情就让我来!”项景同也觉得很畅快,于是自觉承担管理粉丝这种重担。
他们下车的时候就看见了昨天那个半道贩子,他手头上正搬着一个花盆到他的面包车上去,看见他们也是扬了扬下巴,“昨天有条子来了,不会是你们招来的吧?”
那些警察还在看守着那一片地方,对未完全结案的案子,警察是自有一套流程,他有心打探,也只是知道一些,就是有人直播闯进来发现了什么。
都不用脑子想,就知道是这些人了。
“难道大哥你还做违法违纪的事情了?所以怕警察?”项景同唇边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呸,你小子人模狗样的,嘴里吐不出半句好话来,”那半道贩子啐了一口,“小心我告你诽谤,打听打听还不得?”
“开个玩笑,勿怪。”项景同也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
半道贩子放下东西,接了烟,没好气的问,“又来捡东西?”
“是,这是墨彩?”叶之鹤蹲下来仔细打量这个花盆。
那边梁仲已经看见了吴水在那里,连忙招手让他过来。
“是墨彩,老板收吗?便宜点五千给你。”半道贩子张口就说道,那态度就像是随口说的,丝毫没有考虑过一样。
吴水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看见叶之鹤很是小心仔细的端详着地上那个花盆。
这个花盆白色打底,上面应该是描绘了什么,但是被土包了一层在外面,看起来灰扑扑的,不过四角的凹槽慢慢的滑落下去,那是一个雅致又柔和的弧度,看起来也觉得挺有意趣的。
有意趣是有意趣,但当时的主人恐怕只觉得这个花盆是累赘,所以才丢在了这里。
“大哥说笑了,这墨彩最高价不过是两千。”叶之鹤笑着回道。
半道贩子从叶之鹤一眼看出这是墨彩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是个熟手,也没有指望过这单能成,就是惯性随口一说。
“墨彩?墨彩是什么?我只听说过什么珐琅什么青花瓷。”吴水好奇的问道。
他直播间的粉丝一下子也竖起了耳朵,直播鉴宝啊,难得一见。
而叶之鹤的直播间里已经见怪不怪了,现在还在叶之鹤的直播间和从吴水直播间来回跑动的粉丝互动呢。
“墨彩是从雍正朝开始仿制水墨画烧制的一种瓷器,如果擦干净点,就可以看到这瓷器表面就像是一幅水墨画一样。”叶之鹤指着那表面说到,那一层包着的土还是有些影响赏看了。
“嗐!”半道贩子直接拿起了湿抹布,有些粗鲁的在上面擦拭着,然后很快就露出了瓷器的釉面来,果然很像一幅只用水墨描绘,层次分明,浓淡皆宜的水墨画。
远处的山、近处的河流还有江边的柳木都被笼罩一层雾霭朦胧当中,江边撑舟的渔夫的身影也如同一点豆印,疏旷悠远。
“墨彩和黑彩不一样,它是一种釉上彩瓷器,就是用彩料在已经烧制好的白瓷器上用笔画纹饰,墨彩清新秀润,上好的墨彩也是是雍正瓷器的代表之一,不过那要是官窑当中所出产的墨彩才算是精品。”叶之鹤微微摇头。
“民窑嘛,官窑的那种用的墨料烧出来看整个面就知道了,偏黑偏紫,用点赭红……”半道贩子子在旁边冷不登的补充道。
几个人的目光顿时看向他那边。
他吸了口烟,回瞪回去,“看我干嘛?看瓷器,我又不是专门鉴定的。”
“大哥谦虚了,”叶之鹤小心的拿起那瓷器足部观察,“那个时候也有官搭民烧的,也是不错的墨彩,这件民窑墨彩底无釉,有旋纹,没有款式,加上纹饰泛灰无光泽,实在算不上是佳品。”
第52章兰花*莲瓣兰花
“行了行了,你们不收就不要在这里挡着我做生意。”他骂骂咧咧的赶客,嘴上抽着的烟很快就只剩下烟蒂了。
烟蒂被他丢到地上然后踩熄,“对了,别叫我大哥,我还担待不起,他们都叫我做老陈,你们要是找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我看看能不能收吧。”
几个人都看出来他面上有些不太正派,但人是很好说话的。
他们往西面去,旁边路面那里堆积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烂椅子烂柜子,那些柜子每一个抽屉都被拉开来了,看样子是有人翻找过了。
地上还散落着两张烟牌。
项景同用手中的挑棍将那烟牌翻过来,在知道万物皆可收藏的时候,他似乎热衷于找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问问看有没有收藏价值。
“阿鹤,这里有两张烟牌。”
“哦豁,是黄鹤楼和真龙。”吴水蹲下来捡起那两张烟牌,“这个不用说我也知道了,黄鹤楼贵点。”
“嘿,又是这种东西,我侄子他们学校现在又流行起咱们十年前的东西了,就是这种烟牌,叠好之后放在地面上拍拍拍。”梁仲笑道。
“家里没有孩子,已经不知道学校的流行了,”叶之鹤微微摇头,“不过小的时候,确实有很多同学喜欢玩这种,越贵的烟烟牌的价值就越高,以前这种黄鹤楼的烟牌能够在小孩的群体里卖上十来块钱,已经算贵的了。”
“应该烟牌也有搞收藏的吧?我觉得应该和那些邮票、球衣球鞋的那类收藏差不多,比较小众,不过种类很齐全的话,又遇上喜欢的买家,应该价格不会少。”项景同摩挲着下巴道。
“这倒是没有错,十二年前,在一家公司举办的文献邮票钱币杂项类的拍卖会上,有七套来自英美公司发行的烟牌,共三百多张,拍出了一千多元的价格。”叶之鹤点头说,“我们国家的烟牌收藏起步比较晚,市场也小,至于未来……也很难说。”
终归收藏大类还是那些,叶之鹤也还是更加喜欢那些经过久远时光沉淀下来,带着丰厚人文气息的古着物。
[没什么人收藏吧,过一段时间这股烟牌热过去,也不会有人记得了。]
[嗐,那我得赶紧劝我弟在热度消失之前把这些东西卖给他同学回本先。]
[反正我家后面那小学已经开始禁了。]
……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前面的还是民居较多,接连去了前面两处,那里应该是有不止一批的人来光顾过了,愣是没让他们发现半点值钱的东西。
“我觉得我们要掘地三尺,说不定还能发现一个墓……”梁仲小声嘀咕着。
“那警察叔叔就能把你抓起来!”吴水吓唬道。
等他们转头去看的时候,叶之鹤已经蹲在外面有一段距离了,项景同在他旁边帮忙掘土。
吴水张望了一下,“不是,你们还真掘地啊?”
梁仲马上就过去了,身为拿直播设备的人,肯定要紧密跟随主播。
“不是掘地,是在挖土。”梁仲说道。
“这有什么区别?”吴水还是觉得叶之鹤是个靠谱的人,不会无的放矢,无聊到挖土,他跟在梁仲身后走过去,看见他们挖一棵草。
这棵草都有些蔫了,下面还生长着一些黑斑,看起来平平无奇。
“这东西怎么有点像……葱?”他问。
项景同正在往他找来的花盆里填土,叶之鹤也在帮手,小心翼翼的把这棵东西移到盆里去。
[水哥,你这就暴露了吧哈哈!]
[这是兰花!]
“这是兰花,不过不知道什么品种,阿鹤说要带回去养。”项景同小心翼翼的将一抔土加在那兰花上面,侧脸认真。
“是兰花,应该是莲瓣兰?我其实也不太了解兰花,但我看见叶子旁边带了一丝金丝边,特别好看,带回去养养说不定会有点精神,然后开花。”叶之鹤随意说道。
[……是荷之冠!我屮艸芔茻!主播这运气,真绝了!]
[怎么说?怎么说?]
“是吗?看来直播间的粉丝有答案。”叶之鹤温声问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这位叫做‘秋收有藏’的粉丝可以说说吗?”
[哈哈,以前都是主播告诉我们,现在轮到秋收大哥发挥了!]
秋收有藏太过于震惊叶之鹤随随便便就能发现这种级别的兰花,马上就在直播间发话了。
他虽然不玩兰花,但他家乡是兰花之乡,而且爷爷养兰花,自然是懂一些的。
秋收有藏:[荷之冠也叫做秀荷鼎,是莲瓣兰的一种,开花的时候色彩艳丽,植株雄健,气势恢弘,是莲瓣兰中的精品,也因为其瓣型之优秀、开品之端正、气势之壮丽,那时候一出现就引起了兰花界的震动。而且把花杆拔下来挥舞,花瓣也不会变形,还被一些文人雅士说是具有‘颜筋柳骨’的风范。(1)
养的好的话叶片之上还会出现一道金丝,现在没有开花,但因为叶片特有的垂坠感也很好区分。之前在兰花市场上一株好的荷之冠可是拍出了几百万的高价!!!]
如果说捡漏那些古董已经是习以为常了,废弃民房捡东西他们也看过,可你现在在房子后面被丢弃出来的废花废草里还挖到这么一棵仙葩。
丝毫不费吹灰之力的那种,怎么能够不让人震惊!
就连正在看直播的胡老他们也真是够无语的。
他们平时求一株荷之冠都没有,这小子随随便便就找来一株。
虽然看样子不太好,但那起码也有个机会嘛!他们想要这个机会都比较难呢。
直播间的粉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换做是他们,路旁边的,像是这样的‘野草’恐怕他们根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更不用说是慧眼识珠了。
他们也该庆幸,世界上像主播这样的人比较少,运气爆棚也就算了,还努力,还知识渊博,有些钱,真的就是活该他赚!
其实连叶之鹤自己也不知道这棵小东西的价值,不过知道了的话,他也是会以平常心的态度对待的。
上亿的东西也见过了,当然能够以平静淡薄的心态对待几百万。
第53章情书*五彩瓷碗
“侥幸侥幸,谢谢粉丝‘秋收有藏’的科普,看来我要回去咨询一下兰花专家,看看这棵兰花要怎么养……”叶之鹤自己也不会伺候兰花,经过他手的花花草草都挺难活的,本来他挖这棵就是想要试试,现在感觉不精心伺候不行了。
难得的他微蹙着眉心,有些沉凝着神色,像是对待什么头等大事的样子。
“这个我会!我会!我来养!”项景同马上就拍板,然后快速的把最后一抔泥压上,看上去真的会一点的样子,“我以前种过葱!可以活!”
那殷勤的样子让直播间里的粉丝都忍不住心头一跳。
[冷面哥你给我放下!]
[这是兰花不是葱啊大哥!]
最后还是梁仲接手了,他觉得这二位都不太靠谱的样子,这种事情还是让他来吧。
他们把兰花放回车上,往下栋楼去的时候,还碰上了老陈。
“老陈这么巧?你也看这栋楼?”吴水凑上前,有些憨憨的笑着,“我们也打算扫这栋楼。”
老陈觑了他们一眼,“你这不是说的废话?现在能找到什么各凭本事,先到先得!”
吴水被呛了一顿,摸着鼻子觉得特别尴尬,尤其是在叶之鹤和粉丝面前出洋相。
叶之鹤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陈没什么坏心思,走,我们还是那样,从上到下。”
吴水点了点头,还是有些纳闷,这一栋楼五层楼这么高,一层两户人家,都是大面积的房子,很宽敞,地面还是那种老式的粉色瓷砖,但在灰尘的掩盖下,已经不太看得清楚痕迹。
里面已经是空空荡荡的,不,还是有些东西的。
墙壁上贴了一些电影海报,全是《速度与激情》,看起来还算是不错的样子,项景同还想要撕一下,撕不下来。
项景同:沉思。
叶之鹤看到他的动作也不免发笑,“这个海报不值钱,也没有什么收藏价值,不用连墙皮都刮下来。”
项景同盯着墙皮,有点可惜,看来他是真的考虑过把墙皮撕下来试一试。
“有些风化了。”他指了指这些海报里的一块地方。
“是这样,如果海报收藏的话要进行避光和防潮的处理,长期在紫外线的照射下容易泛黄,有收藏价值的一半都要海报原版,如果是后面复制版的印刷品,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叶之鹤抬头看着这几幅海报,看下来也都知道这只是复制版,不过感觉哪里不太对劲,看起来不是那么服帖。
他伸手抚摸了一下,除了摸到一层灰,还摸到了海报略有些厚度和薄的地方交界之处,是有些起伏的,看来这一下不撕墙皮都不行了。
“有东西?”项景同也伸手摸了一下,果然有东西。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然后把海报小心翼翼的撕下来,看见背后有一张泛黄的纸,上面还有些模糊不清的写着些字。
项景同把它放在光下看,嘴中呢喃,“小叶!每当看到你的脸,我心里就感觉非常甜蜜,我对你的爱,就像是春雨绵绵,一看到你就像是春风吹来,百花盛开,你的眼睛里像是藏着星辰大海……”
“咳咳咳!”叶之鹤一下子把那封东西拿下来,刚才喊的那一声‘小叶’就像是在喊他一样,后面的内容就像是公开处刑,让叶之鹤如芒在背,如坐针毡,胆战心惊的,“这应该是别人的宝贝,我们还是原地放回去比较好。”
他白皙的脸上已经漫上一层薄红,带着一分赧然。
项景同念出来,也感觉太不对劲了,现在回头望着叶之鹤,就像是刚才他自己也在表明心迹那样,叶之鹤脸上的赧然,更让项景同呼吸微乱。
他一下子挪开眼睛去,不去看叶之鹤因为赧然而带着姝色的眼尾,“可能,凑巧都是姓叶的哈哈……”
他干笑着。
“有东西!”那边吴水的声音马上就传出来了。
叶之鹤也觉得刚才的氛围太过于古怪了,他感觉两个人都凝在一起,很是胶着,又有些尴尬,不太自然,马上就把目光探向外面去,“我去水哥那边看看。”
吴水在厨房的水槽下面见到一个满是灰尘、裂了一道缝的碗,他也不知道这个东西值不值钱,但起码不是外面那些旧衣服,烂木头了,说不定还有价值呢!
叶之鹤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吴水用纸巾沾了点水,在擦拭这个碗外面那一层厚厚的灰尘。
把灰尘擦掉,那层金红相间颇为喜庆的釉色就完全的露出来了。
[这不是很普通的碗吗?我感觉我家也有一个,还比这个新呢!]
[我怎么感觉家家户户都有一个这样的碗呢?]
[楼上的粉丝,你没有感觉错。]
就连梁仲乍一看,也感觉自己家里有一个很像的。
看到他们都说自己家里都有一个很像的碗,叶之鹤摇头失笑,“大家家里应该都有很像的?因为这种纹饰,从几百年前就开始流行了,到了一定的岁数,华夏人就会觉醒一些骨子里流淌的血脉因子,比如说喜欢金色啊,喜欢红色啊,咱们老祖宗就是这样的。”
“这是一件五彩瓷,上面的纹饰是龙凤呈祥。”叶之鹤对于这种知识已经信手拈来,根本不用思索太多,对于这件东西的判断就已经十分明晰了,他将整个碗的纹饰径直放在直播间,就连吴水的直播间的粉丝也能够看得很是清楚。
一时间大家都安安静静听着他说,尤其是吴水直播间的粉丝就像是小学生一样,他们自己还戏称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细糠,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赶紧来膜拜一下大佬。
“这种龙凤呈祥碗是清代官窑里最典型的作品之一,尤其是因为纹饰喜庆,被用作宴饮用碗,皇家常用,下面的人肯定也会追捧,所以就开始流行起来。”叶之鹤弯唇一笑,“这种碗被收录在瓷器名册里,是从康熙一朝就开始烧制,到了光绪时期都没有断绝过,所以这算不算是追了几百年的潮流?”
他带着点俏皮的语气让大家也会心一笑。
“看来咱们也是弄潮儿。”吴水感慨道,“不过又是康熙,又是光绪的,感觉很多很难判断到具体哪个朝代,难道这个是康熙的?这个颜色怎么感觉也像是乾隆的?”
看吧,即使是不懂古玩的吴水都知道乾隆喜欢颜色多多、花花的东西,和他老爹雍正的审美比起来,是十分分明的。
这回叶之鹤只是神秘一笑,没有说了,而是把碗给了梁仲和项景同看了。
梁仲之前也说过,是真的抱着学东西的心态过来的,现在不说是像叶之鹤这样的鉴定大家,但也小小入门。
项景同看了一点,但也没有明白太多,仅限于对叶之鹤以前说过的东西会知道得比较多。
叶之鹤看见他们沉凝着面色的样子,只是笑着摇头。
老师检阅学生的作业估计也多是他现在这个心态吧?
“看什么时候有机会带你们去淘淘瓷片,有时候通过对碎瓷片的观察,你们就可以很明显的看出胎质细腻是怎么样的,釉面是怎么样的,”叶之鹤决定还是不为难他们了,“这件是光绪的,我们可以先不从胎质、釉面开始看,就说最容易看到的地方,首先是器物的足。”
他将这个碗翻了过来,让他们看到足底有比较明显的旋痕。
“看到了吗?”叶之鹤又问。
“没看懂。”吴水看了一下,然后放弃了,他感觉你的眼睛我的眼睛好像不一样。
“我知道了,这里有一道痕迹,还有这里旋削的地方不够方正!”梁仲有些兴奋的指着那些地方说道,“看来我以后要随身放大镜才行。”
项景同沉吟片刻,指着那些纹饰说道,“我觉得除了那些地方之外,还有就是这些纹饰不够层次分明,有点浮,你们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感觉有些地方凸起来一点,有些地方凹下去一点。”
他指着的地方是旁边龙头还有龙头旁边,又或者是祥云纹等地方。
虽然他们没有能够一下子判断出来,但是说出的东西都足够让叶之鹤满意,他点点头,赞叹,“虽然你们来时间短,不过都有了一些收获,很不错,釉面稀薄不均、不够莹润也是其中特点之一。”
“还有就是不够坚硬细密,胎釉结合也不紧密,之前我们也发现过光绪的瓷器,也是有这个问题。”
“感觉你们鉴定一样东西还需要学习很多知识,历朝历代都这么多瓷器,怎么记得过来?”吴水很是不解。
“可能是看得多了?”叶之鹤笑容无奈,“这个碗上面的裂痕可以拿去修复,价格应该不会太差,原先估价一万五到两万五,修复之后还要看品相吧。”
“什么?!”吴水本来也没抱着太多钱的想法,可是一听,还是震惊的叫了出来,话语有些颤抖,“这个东西……一万多两万?”
他像是不敢相信这个灰扑扑的小碗就这么贵了,他低头看了看水槽下面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又看看碗,茫然、无措、震惊,然后是惊喜。
难怪说捡漏的成瘾性极大,就和赌一样,这一下废铜变金子的快乐谁知道啊!
还是经过他的手。
他的眼睛还惊喜着,却发现面前的三个人不为所动,甚至开始讨论起怎么修补这个瓷碗了,当然具体怎么修补还是要送去专业机构的。
昨晚上吴水已经回去查过资料了,才知道他们三个人里面的主心骨叶之鹤捡漏大佬啊!身家保守估计上亿。
旁边项景同,也是有钱人家,而且外公也是古玩收藏家,就连原先只是普通人的梁仲,也被指点捡了一些漏,估计够买房了。
而他呢,虽然说搞直播,但辛辛苦苦,粉丝不太多,还要和直播平台分成,分成之后还有公会抽成,到手上的着实没有多少。
这两天因为和叶之鹤直播,引流了一点过来,收入可观,估计很快又会被打回原形。
所以他看着一万多两万多的东西也吸溜了一下,更加有了要抱实这根大腿的冲动。
叶之鹤他们已经讨论到了锔瓷,这门修补瓷器的手艺已经流传了一千多年了,好多年前大街小巷上还都有人叫着锔锅、锔碗、锔大缸,现在也随着时代的变迁渐渐消失。
人们有的时候也会怀念以前的日子,因为以前的日子很慢,很踏实,还有烟火气息。
第54章高洁*红黑牌坊
下面两层都没有什么收获,去到二楼,他们就听见了老陈在里面翻腾东西的声音。
他们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实在是没有什么掩饰,老陈手中拿着撬棍,站在那里回头看着他们,眼睛一下子就看到了吴水手中的碗。
“有裂缝了这碗,二十块钱卖我,我家里还缺一个碗,怎么样?”老陈问着。
“这个碗价值上万,修一修裂缝,也是大几千。”吴水一下子更加抱紧了他这个碗,警惕的盯着老陈。
老陈嗤了一声,没有理他,自己扭头用撬棍一撬,那玻璃之下的东西就被他取出来了。
那原本也是挂在墙上的一幅镜画,早烂得不成样子了,没什么人管,自然也忽略了藏在里面的宝贝。
叶之鹤却看到了他拿出来的东西,一张民国时期的广告画,上面清秀的女郎侧坐着,微微对大家笑着,品相保存得很好,老陈的动作并不是太过于珍惜。
取出这张广告画之后,老陈就要用撬棍把镜画随意的挑到另一头去。
“等等。”叶之鹤出声阻止。
他快步走了过去,然后蹲下来,“有刀吗?”
他们都翻找了一下自己的身上,谁会随身带刀这种东西。
老陈倒是带着一把美工刀,他知道叶之鹤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接过美工刀,叶之鹤有些小心的撬动着那镜画一角一个很隐蔽的角落,那个角落连刚才撬开镜画的老陈都没有发现,更不用说只是远远望着的项景同他们三个人了。
四个人都相当讶异。
项景同最快回过神来,小声说道,“阿鹤的眼睛一直都挺厉害的。”
大家这才想起他的一系列丰功伟绩。
从摊子上一扫而过,基本上就知道什么东西是真的,什么东西是假的,上回在文玩西街那场小拍卖会那里,还有人故意去撞梁仲呢,也是叶之鹤一眼就看出来,帮梁仲解了围。
还有很多很多。
刚才那一棵兰花也是。
看样子现在又要多一件事情了,但真的让人很惊异,这么隐蔽的角落叶之鹤也能够发现!
叫人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刀尖轻轻一撬,只听到什么‘啪嗒’的声音,一张卷起来的纸一样的东西就被叶之鹤拿了出来。
入目的是红色的纸钞,不过不是现在发行的100元人民币。
“这是什么?怎么感觉像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那种纸钞?”吴水问。
“中央银行,壹圆……1936年。”随着叶之鹤的翻看,项景同也呢喃出声,“民国的纸币……我直觉挺值钱的。”
“鹤哥没说项哥你也知道?”梁仲笑道。
“我这是基于对阿鹤整个人的了解,经过他手的基本上都是有价值的,有的时候是大家认为的那种价值,有的时候在他看来是有科普意义的价值。”项景同一副十分了解叶之鹤的模样。
他自己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也不觉得吃惊,反而十分笃定。
他所认定的事情,他就是这样觉得的,他也是带着骨子里的犟,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走,撞了南墙也还要看心情决定回不回头。
不回头他也在这里耗着。
“咦惹,酸,腐。”梁仲早感觉项景同居心不良了,他没说排斥什么的,现在这种事情都很常见了,就是觉得项景同太黏糊了。
项景同说的那些话,吴水和叶之鹤、老陈他们选择性忽略,倒是直播间里的粉丝听了一嘴,觉得冷面哥的话有点不对,有点超越界限了。
可现在很多兄弟情也看起来盖盖的,说不定他们就是盖盖的兄弟情?
一些粉丝是这么认为的。
看着直播间的南柯一梦倒是冷笑了一声,放什么狗屁呢,这个姓项的就是不怀好意。
“……红牌坊,之前听别人说收到过,后面倒手出去两万五。”老陈眯着眼睛瞅了一眼,迟缓了一下,还是点头确认。
“怎么听起来像是青楼的名字……”吴水嘀咕道,“唉哟!”
然后顿时就被老陈敲了一下脑袋,“年轻人成天胡思乱想什么东西?”
叶之鹤也笑容无奈的摇了摇头,“玩民国纸币的都知道‘红牌坊’,民国二十四年的时候,那时候的政府实行法币政策,发行不可兑现的法币,这张‘红牌坊’就是那个时候的特殊纸币,上面印着的图案是山东曲阜孔府的万古长青牌坊,在民国二十五年由中华书局印制。”
“不过,又因为红色容易掉色,后面改成了黑色,而这些红牌坊也被收回陆续销毁,本来印制的时间短,产出少,又因为被销毁数量更少了,所以价值很高,现在已经不是两万多的估值了,在四年前的海瑞拍卖会上,一张品相完好的红牌坊拍出了55万的天价。”
吴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狠狠地吃了一惊,“五十五万!!!这就是金子在手上,不,这张东西比金子还贵啊!难怪说你们玩收藏的,有时候就是烧钱,去得快来得也快。”
那个龙凤呈祥碗一两万,他要拿出来也不是那么难,可要是一下子得五十五万,那可真的一颗心都要被浸泡在蜜糖里了。
老陈显然也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敛眉,握了握撬棍,眼看就要继续干活了。
叶之鹤却把那张红牌坊给他,眼带真诚。
老陈看着面前这个长相俊秀,笑容清浅温和的年轻人,觉得他身上总是有一种宁静舒服的气度,为人处世也是谦和自信,和他相处的人,很容易就被他折服。
这种人知道世故而不世故,就像是一棵屹立的青松,有着独属于自己的高洁。
“给我干嘛?”老陈重哼,眼睛径直落在那上面,属实是有些不甘心的,“我还不至于这么眼馋。”
“没有我,老陈你迟早也会找到这张红牌坊,”叶之鹤轻笑一声,眼神比刚才更加真诚,“要不然就当做是我向你买个消息渠道,你也知道我在搞直播,有的时候就喜欢带粉丝去找找这种宝贝。”
他这么一说,老陈有些了然,对于他来说不过是顺手的事情,而且还不算是独家的,基本上哪里有地方拆迁或者是有老宅子掏,他们这些人都知道。
这张东西其实也说不上等会他会不会发现,可能会也可能不会,但心里也还是会有些不舒服的,尤其是东西擦肩而过。
叶之鹤说的话也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老陈有些沉默擦了擦手,颇为郑重的接过了那张红牌坊,眼神已经比初见的时候好上太多,“你小子,人不错,老陈我记住你了,得了,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说罢,他也像是赶苍蝇一样把他们赶走,只不过还要了一个梁仲的电话号码。
“鹤哥……就这样把五十五万给老陈了?”吴水还杵在那里,有点疑怪,第一次体会到土豪的壕气,可还是会感觉心疼疼哇。
钱钱飞走了~
梁仲一下子拍在他的肩膀上,“这点钱,鹤哥很快就赚回来了,捡的漏子说不定比五十五万还多?再不济……”他看向直播间,那张略带福相的脸上满是亲热的笑容,“还有粉丝老爷们在呢!”
吴水一想,也是,昨天晚上他回去之后,一看直播平台,叶之鹤直播一天光礼物收入都差不多有五六十万了,即使是下播了很久,还在那榜单前十之内呢。
前面几名要么都是粉丝过千万的大主播,要么就是直播带货的,还有一两位是明星下场。
而叶之鹤还稳稳的在榜单之上,这也是一种本事!
本事是本事,吴水越来越觉得叶之鹤像一个人,邻居家的一个小妹妹在几年前粉过一个小偶像,不过好像退圈了,反正没什么消息了。
叶之鹤直播间粉丝越来越多了,现在有不少人觉得叶之鹤很像那个已经在娱乐圈里销声匿迹的宁星。
宁星是和别人一起组成男团出道,后面男团很快就解散了,大家各奔东西,有些人回去读书,有些人去当选秀回锅肉。
宁星后面接了一点剧的小角色演,最后也销声匿迹了,再一看,带他的经纪人都取关这人了,微薄也注销了。
现在几年过去了,娱乐圈日新月异,当初粉他们的那些粉丝应该也不剩几个。
可终归,互联网还是有一些记忆的。
也有粉丝拿这件事情放在直播间问叶之鹤这件事情,叶之鹤从来没有直接说明过。
原主或许是遗憾的,他残留在心里更多的执念还是离开苏家,堂堂正正的,活得漂亮。
现在叶之鹤所做的每一步,不正是这样吗?
他在带着原主的份在活,这颗心脏跳动的每一个瞬间,眼睛所看到的每一处风景,都是他和原主一起所感受到的属于人间的美好。
叶之鹤觉得要带原主见过最好的风景,才能回头再看那些过去。
现在他还在打一场没有硝烟的仗。
一楼被老陈搜寻过,没有什么东西了,他们转而去了后面那栋楼,没发现什么东西。
时间也一晃来到了中午,他们简单的吃过饭,休息了一下。
中午的时候,胡老打电话过来说,那棵兰花他很感兴趣,问叶之鹤能不能卖给他。
叶之鹤觉得他们三个都不一定能把这兰花养活,胡老帮助他这么多次,这棵兰花还是交给胡老来伺候吧。
项景同和梁仲举双手双脚表示赞同。
吴水叹气,神情幽幽的,看来他们还真的就是送财童子了。
可能是他的神情太幽怨,太古怪,太逗了,和洒脱的项景同他们形成鲜明的对比,于是这一幕就被吴水直播间的粉丝截图下来,做成了表情包。
这是后话了。
现在吴水的表情骤然一变,从幽怨变成了喜气洋洋,“感谢小富婆的打赏,祝小富婆一天比一天美丽大方!”
大家都心情不错,疲惫也一扫而空。
下午,他们来到了南街。
南街这里的也都是老房屋了,还都是满满的上个世纪怀旧风格。
他们还在店里买了炸糍粑吃,沾了糖霜,外面还有一层酥壳,一口咬下去,那种酥中带着甜的味道,很快就过渡到内芯的软糯当中。
不过咸的也好吃,咸口的里面包着饭豆,饭豆炖得烂烂的。
吴水起先还不知道这是什么豆,还是卖糍粑的阿嬷说的,以前办喜酒,叫做吃饭豆酒,白事就是喝黄豆酒了,饭豆在他们看来自然是有着吉祥的寓意的。
吴水还在和老阿嬷聊着天,直播间的粉丝对这种风土人情也是感兴趣的。
叶之鹤像是看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已经走了过去。
那是一家在边缘上的老式镜画店,里面摆着一面半米高的镜画山水插屏。
第55章帮助*镜画山水
现在已经很少人买镜画了,还是老一辈的人在家里挂镜画得多,那种一面大镜子,上面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
以前的人看很吉祥,现在的人只觉得土气。
但那一面镜画山水屏风格外不一样。
远山、柳树、炊烟和房屋,玩耍的孩童,小桥、流水、夕阳,明明是中式古韵,却用油画的办法表现出来,外面的红木将这一面镜画托举起来,红木上刻画着很多祥云纹路。
有一种中西结合特有的韵味,这都来自于那个特殊的时代。
清初,玻璃画从西方传入我国,但一直以为玻璃产量不足,使得这一门融汇了华夏审美的艺术只能给上层人士品鉴。
到了清晚期,玻璃开始大量生产,这些形式各异的镜画也开始走入千万家。
叶之鹤他们直奔着这一架镜画屏风过来。
店铺里两个老人在下棋。
穿着一身蓝色旧衣的老人带着一副老花镜,又有些叹息,“店里没什么生意,我想想看做点什么,多留点钱下来给小亮。”
对面的穿着红衣服的老伯也唉声,“年纪大了能做什么?老五啊,咱们搞了一辈子镜画,别的什么都不会,要不然也和那些店一样,转租出去,还能拿一笔钱。”
“这里是角落,也没有什么人会来这里转,那些人都没有要到这里的店面,我想着做点豆腐花。”蓝衣老人摇摇头。
“爸,您别愁,我现在写小说赚了点钱,够咱们生活……”
从里面传出来一道声音,那是一个三十左右,坐在轮椅上的人,他脸上带着点胡渣,看起来有些沧桑。
“老板在吗?”叶之鹤走进来,轻声问道。
老板年纪大了,那半花的眼镜下的眼睛看着他们,马上就有些局促的站起来,“随意看看,这里有很多镜画,还能够订做。”
“我就是看看这一座镜画。”叶之鹤环视了一圈这些镜画,有些镜画有些陈旧的气息了,但已经被擦拭得很干净。
没什么人买镜画了,生意还没有旁边那家卖祖宗牌位和八仙桌的店铺生意好呢。
“这镜画还挺好看的。”梁仲打量之后,不住的点着头。
“随意看看,随意看看。”那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沉郁的脸上也扯出一丝笑容,招呼着他们。
这幅镜画中西结合,但也说不上太好的作品,有些粗糙的笔墨还有红木托上那些带着匠气的、生硬的祥云纹。
可是有些东西,即使是粗糙,还是能够一眼就触动到人。
叶之鹤想要收藏这面价值并不高的东西。
“老板,这面镜画屏风卖吗?”叶之鹤问道。
蓝衣老伯的脸上露出了一些为难,旁边的红衣老伯已经摇头抢先一步说,“这是我们阿爷留给我们兄弟两个的,还说要当传家宝传下去,这个可不能卖……”
蓝衣老伯摁住了他的手,闭了闭眼睛,像是在做下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卖!客人这面镜画对于我们来说是无价之宝,但其实这么多年,我也知道镜画不是太值钱,一千五,不贵。”
他的话说得恳切。
坐在轮椅上的人摇了摇头,咬牙道,“对不起,客人,这镜画我们不卖,要不然您看看别的?”
他推拉着轮椅带着叶之鹤去看那些镜画,“您看,这一幅镜画上面是福、禄、寿、喜几位神仙,有吉祥如意的含义,这是用胶彩绘画在镜面的背部,店里面的镜画历经了几十年,都没有变质和褪色……”
他一幅一幅的介绍着,叶之鹤也没有出声打扰,而是静静的看着,时不时还会点点头。
直播间里的粉丝对于镜画还有一些童年的记忆,不过多是和老家以及老人牵扯在一起,现在谁家里还会放镜画这种东西?
可是那面镜画山水屏风又是那么美,现在这一幅福禄寿喜,里面的神仙衣袂飘飘,脸上带着笑容,一看就觉得大方,也很有古韵。
而且这些年,华夏同胞们最后还是意识到什么都不如家里的东西好,回头一看,咱们家里还有可多宝贝,为啥去捧洋人的臭脚?
他们的奢侈品还能用钱买,咱们的奢侈品用钱都买不起。
所以越发喜爱和追捧家里这些东西。
现在看到这些镜画,还有粉丝戳了戳叶之鹤。
[鹤哥,这老板说能订做,能不能搞点古风古色的那种款式啊,就像是刚才那幅山水的就很不错,而且一千多,也不贵,我想放家里。]
[我闺蜜新房中式装修,送这个不是正好?我也想要订做一个!鹤哥你带货吗?]
南柯一梦送上一个深水鱼雷:[我想做一个大的。]
梁仲在叶之鹤耳边耳语,叶之鹤也有些惊讶。
之前他帮粉丝买过一些东西,也送过一些东西当做是福利,后面觉得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再加上涉及到钱的事情也容易出事,尤其是带货这种事,所以后面他就不帮粉丝买东西了。
但是现在粉丝想要。
叶之鹤想了想,对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说,“那幅山水镜面是你们家珍藏的东西,我不好横刀夺爱,你们家应该是可以订做镜画的对吧?”
年轻人一愣,点点头,“对对对,不过现在要画的款式和花样不是很多,不过客人你要的话,我们花费一点时间一定弄出来。”
蓝衣老伯也马上走过来,拿出了一本花样本子,“现在能画的就是这些,其他的一些也可以画,我们可以试试,您有什么想要订做的图样吗老板?”
他六七十的人了,微微弓着身,拿着本子的手很是紧张,甚至是不知道怎么摆放。
轮椅上的年轻人眼睛微微发酸,话语也有些哽咽,“我也会画一点,只要您给时间。”
叶之鹤眼眸清亮,语气温和,“其实我是一个主播,是我的粉丝想要订做镜画。”
他将梁仲手里的设备拿过来,直播间一下子就拉到了这两位老伯和那年轻人面前。
上面的发言刷得飞快,密密麻麻的粉丝弹幕布满了直播间。
[老板好,小哥好,我想要一个达达利亚的镜画。]
[可以给我画一个哈利波特吗?求你了~]
[其实也不贵,要不然您出一点小的?我想要巴掌大的,还想要一面大屏风,把我喜欢的cp画上去。]
这么多弹幕,这么多留言……
三个人也面面相觑,他们还以为镜画这种东西已经落后了,是应该被丢弃在时光里的残弃物,可是现在又有人告诉他们,镜画这种东西还有很多人喜欢!
它们是有生命的!它们是有价值的!
他们不应该籍籍无名的在尘埃里被掩埋。
就像是一个溺水之人被拉了一把上来。
红衣老伯一时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样子的感觉,有感动、有酸楚,但更多的是欣喜,欣喜还有这么多人知道镜画,喜欢镜画。
他脱下老花镜,擦了擦,然后再戴上,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也露出一个很小的笑容,“好,好,好,还有这么多娃娃想要,就是这个要怎么弄……?”
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即使没有了双腿还可以做很多事情,他浑浊忧郁的目光陡然绽放了光亮,侧头看着那边施施然站着的年轻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暖意浮上心头。
“谢谢,谢谢您!”
叶之鹤摆摆手,“我可什么都没有做,到时候要怎么做也是要看你们自己。”
吴水也挠着脑袋,“我的粉丝也有一些说想要这种镜画呢,老板你干脆也搞个网店或者直播间好了。”
年轻人点点头,马上注册了一个直播间和店铺。
叶之鹤看向直播间的粉丝,也欣慰的点点头,“老板的镜画店开了,你们要订镜画可以去问一下,叫做年华镜画店,不过老板年纪大了,大家下订单的时候一定要慎之又慎。”
吴水也帮忙引流了一番。
年华镜画店一下就多了不少粉丝关注,刚刚注册的号也多了很多后台私信。
店里的两位老伯还有那年轻人都十分感谢他们的帮助。
叶之鹤也就是对刚才那幅镜画有点兴趣,如果要订做的话,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想法。
蓝衣老伯就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一样,微微下撇的嘴角现在也有了笑影,“叶先生如果不知道要选什么,我已经知道了。”
叶之鹤有些怔愣,“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
老伯只是要了个地址,说做好了会送过去。
对于一些人来说,细微的善意已经可以改变别人的一辈子。
老伯他们是感激的,这一份答谢礼,他会用上自己所有的心力,一定要做好这一份礼物。
从镜画店离开的时候,虽然他们收获不多,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奇妙的触动。
外面阳光正好,照在人的身上也感觉很是温暖舒适。
“我明白有些人为什么会去做支教了。”吴水有感而发,“就是一种使命感和神圣感、成就感。”
“好话都被你说尽了。”叶之鹤轻笑着摇头,“走吧,咱们到下一处地方看看。”
机器的轰鸣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更下面拐角一些的地方,那个角落,有一种木头被锯掉的清香的味道。
第56章寻找*洞天福地
“根雕?”
和镜画相比,根雕这一门艺术更加为大众所知。
小件的可以做摆设,还有一些人喜欢用这种奇诡古怪造型的根雕作为茶几泡茶。
试想在这么一张古拙意味浓厚的茶几上泡茶,茶汤缓缓流过,雾气氤氲,茶宠端然,外面阳光正好,就会有一种时间都慢下来的悠闲感觉。
当然也是心念一动,叶之鹤就走了进去。
摆在外面的自然都是很大的树根,有些甚至大到有半个人这么高,那些形状扭曲的树根朝着四面张牙舞爪着,估计最后也逃不过被雕工师傅细细雕琢的命运。
他们走到这里,地面再怎么打扫干净,都还是带着些木屑,里面‘呼呼呼’加工的声音很大,但直播设备的收音很好,不会影响到叶之鹤他们声音的清晰度。
“鹤哥你要买根雕?”吴水大声问道。
“我听得到。”叶之鹤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满是无奈。
“哈哈,”吴水干笑了两声,“嚯,这里竖着好大的一尊根雕!”
这里有点像是一家小型加工厂的存在,在门口旁边竖立着一尊看起来油性很好的深咖色的根雕。
上面雕刻的是刘海戏金蟾,下面那只金蟾为主体,上面的刘海盘坐在上面,看样子正在和这只有些憨厚滑稽的大蟾蜍在嬉戏打闹。
无论是人物表情还是这只大蟾蜍的神态都很是融洽,活灵活现的。
雕工师傅的雕工也很是上乘,线条饱满流畅,勾勒细腻,并且构思奇巧,布局得当。
刘海戏金蟾一直都是求财的象征,可明明是这样的典故,这雕刻还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出尘脱俗的意趣。
“这是刘海戏金蟾吗?”项景同目光下落,盯着下方那大蟾蜍张着的大嘴,“和金蟾有关系的应该都是求财吧。”
“的确是求财。明朝嘉靖皇帝求道修仙,所以大力推崇道教的典故,刘海戏金蟾也是其中之一,从明朝之后的石雕、玉雕、木雕有很多是以刘海戏金蟾为原型的。”叶之鹤自然也打量着面前这一座根雕,不住的点头。
“不过根雕和其他雕刻又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你们看这些木根杂乱无章,”他指着旁边两侧堆积的形态各异的木根说道,“根雕就是要从这种无序当中,以不消磨木根的自然之美为基础,用各种方式修饰出各种各样的突然,这就要求根雕师傅有着极深的构图布局的功夫了。”
言罢,他笑容加深,目带欣赏,“这种在无序当中寻找有序,从残缺当中孕育奇迹,也正是根雕的魅力所在。”
“啪啪啪”的掌声传来,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里面的加工声已经停止,一个笑眯眯的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出来。
“年轻人,说得很对,根雕就是这个样子,所以很多人喜欢,而且每一座根雕都是独一无二的,这因为每一个树根都是独一无二的。”他脸上带着热切非常的笑容,“要进来看看吗?”
叶之鹤浅笑着点点头,指了指直播设备,“直播,方不方便?”
“这有什么?反正做出来也都是要看的,正好还帮我们工作室做宣传了。”他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叶之鹤带头走进去,其余的人跟在后面到处看着那摆放在两侧的木雕根雕、竹雕,这些雕刻的形状各异,但都十分传神,一时间他们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木雕主题公园一样。
“不知道怎么称呼?”叶之鹤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