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这个世界迄今为止,鉴定过最多的东西就是瓷器,瓷器收藏也是古玩收藏里的大类。
一束光从顶端投射进入玻璃展柜里面,里面的瓷器散发着精致的光。
洁白如玉的瓷器,身上被幽蓝色的痕迹涂抹过,衬得秾艳而又不失雅致。
那是最让人心动的色彩。
整天在瓷器当中打转的师傅一眼就可以认出这熟悉的配色。
“这个不是青花瓷?”梁仲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的凑近。
“青花瓷其实也分很多朝代,你判断一下这是什么朝代的?”叶之鹤并没有直接否定,而是继续让梁仲猜测。
其实他也发现了梁仲在这方面挺有天赋的,虽然没有明说,但谁都知道梁仲比起项景同来说更像是弟子一样的存在。
至于项景同……应该是俗务大师兄?
“我猜是元朝的。”项景同看了看瓷器,又偏头看向叶之鹤,笃定的说道。
“清朝的?也不太像,如果说是元朝的,我记得元朝的青花瓷还没有出现过碗这种形制。”梁仲自己也有些想不清楚,“我猜是清朝的。”
“景同为什么猜是元朝的?”叶之鹤颇感兴趣,之前他们鉴定得最多的还是明清的瓷器,非常少明清之前的器物。
“大概是还记得之前鉴定洪武年间的红釉瓷上面那些沉闷的铜锈也是洪武年间瓷器的代表,我总是觉得洪武所承袭的元代瓷器的颜色也较为闷重。”项景同给出了自己的理由,也一直坚信叶之鹤说的话,有的时候判断古玩就是要凭借自己的第一感觉。
叶之鹤点了点头,嘴边有些浅淡的笑容,没有赞同也没有否定,而是又看向了梁仲。
梁仲有些捉摸不好,“是假的?”
“清朝年间的青花瓷因为采用了外面流入的原料一种钴料,所以釉色会新亮会浮一些,”梁仲又仔仔细细的看过几眼,越发肯定自己的话,“色泽秾艳,带点锈斑的颜色,釉层很厚,看起来温润大气,的确是元青花的风格。”
“这很有可能是仿的元青花碗……看不到底部,但是可以看到圈足的釉不到底,微微的露出红色,以及底足外墙留有一些浸润釉色的手指印痕……”
这些太过于典型的特征让梁仲难以捉摸起来。
叶之鹤叹笑,“这就是争议的地方了,也是让我们辨别的地方。”
“项哥,要不然你直觉一下?”梁仲又期待的看向项景同。
项景同站定在那里,一幅神秘高人的样子,只是下一秒就马上破功,他挑着眉,有些不确定的说,“是真的?”
叶之鹤唇边牵起细微的弧度,有些无奈又纵容的样子,“先去看看别的。”
“鹤哥肯定有答案,不过还要我们猜猜。”梁仲打量着叶之鹤的神色,便是这么认为的。
叶之鹤依旧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一双眼眸含笑,视线已经扫到了别处。
书画这里聚集着不少的人,和在瓷器那里的安静比起来,这些人都窸窸窣窣的讨论着,偶尔有些言论争端大过平均声音,又很快的低下来,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
看来这幅画真是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比刚才更高的玻璃展柜,一幅古画被挂在里面展览,色调泛黄,在玻璃展柜上还额外贴有说明。
这是关于这幅画的来历。
是现在国内知名的黄建亚老先生的藏品,早年的时候黄建亚先生得到了一份岛国的文物和岛国知名的博物馆换回这幅画。
岛国在文物鉴定这方面不差,并且一直想要把华夏的文物带回去,每年到了文物交流的时候,就会有很多境外势力进来。
这也是为什么梁悯康这么受人尊重的原因之一了。
他是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敢于和外部势力强硬开战的人,当年协会差点□□崩了。
而这幅画黄建亚带回来给朋友赏玩的时候,朋友就发现上面的三枚不同朝代的印用的朱砂很新,怀疑这幅画有点水份。
黄建亚老先生这么多年一直因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现在交流会更是不惜戳破当年的伤疤,拿出来让大家辨驳一番,就是想要借着大家的力,一定给个答案。
前面一批围着的人点点头又摇摇头离开了,才到叶之鹤他们围绕上去观看。
“价值七千多万啊……”梁仲刚才上网查了一下同类型的画的拍卖价格,大概估算得出这个数。
“但真正拍卖可能不止这个数,一般都要再高一点。”项景同以前也去参加过什么拍卖会,拍卖会上的拍卖师烘托气氛可是一把好手。
“现在值不值七千多万还是未知,”贺老的声音突然间插了进来,指向还是叶之鹤,“小叶,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叶之鹤沉思片刻,“不好说。”
“这里的东西没有一件好说的,真难为会长到处找这些东西回来。”贺老这话似乎是从鼻孔里挤出来一样,“我到觉得这幅吴道子的《罗汉图》是真的,以形写神,画笔纤细,设色清丽,质感贴切……可惜不能上手,要不然让我闻一闻,看一看那印泥。”
贺老砸砸嘴巴,对于自己不能上手十分不过瘾。
“想摸一摸上面的画芯,如果可以上手,鉴别的几率会高过目鉴。”
叶之鹤他们离开的时候,贺老还没有走,看样子也是不打算去看别的东西,应该是专攻书画鉴别。
第三样东西则是叶之鹤都很少碰上的……
第96章真假*青铜鼎
青铜器!
青铜器是一种铜锡合金,有比较强的硬度,不像是瓷器或者其他东西那么脆弱。
华夏的青铜器种类繁复,虽然从隋唐之后青铜器的制造开始不再辉煌,但依旧存在,而且隋唐之前的年代青铜器制造的数量依旧很多,到底有多少种类的青铜器,青铜器的数量是说不清楚的。
“青铜器啊……”叶之鹤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看着里面散发着古朴韵味的青铜鼎,眼神有些悠长。
“青铜器这东西我们接触得很少,这种东西要怎么鉴定,看内胎和釉色吗?”项景同站在叶之鹤旁边,从头到尾梭巡的着这个并不算大的鼎。
他们当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的。
“锈色倒是有,釉色应该是没有的。”梁仲也回复了一句。
“像之前我们很多次鉴别别的东西一样,鉴定青铜器也有步骤和顺序,”叶之鹤说道,“首先鉴定任何物件之前都要熟悉这些种类诞生的时间以及文化背景。”
周围也有在观察青铜器的人,听到也没有驳斥,而且因为刚才的书法事件,真的不少人认识叶之鹤。
也有不少人知道他在玩直播,在直播里鉴定了很多东西,桩桩件件都是珍宝,还没有翻过车。
这些话虽然是老生常谈,但也依旧是新入门的玩友容易忽略的。
现在的人越来越浮躁了,看得很多书都是什么‘新手入门到精通’‘教你快速鉴定XXX’,固然是省略了许多精力,但有的时候也会桎梏住你的上限。
听着他慢慢的在和自己身边的助理说青铜器,他们也就听着。
“……青铜时代特指商周、春秋战国,但最早出现可以通过记录追溯到黄帝时期,到商朝的时候,青铜器发展到历史上第一个繁盛时期,种类也越来越多,制作工艺精良,胎壁厚实,给人以凝重、庄严的感觉。”
“而且这个时候的青铜器广泛使用浮雕装饰,比之前的平雕更多出一种鲜明优美,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时候的青铜器上很少有铭文,即便是有铭文,也是极少数的青铜器……这个青铜鼎上铭文不少。”叶之鹤指着里面的鼎说道。
“那肯定排除商朝以前了。”梁仲说道,“到后面我也可以猜一点下来了。”
“到周朝之后,经济文化有所发展,然后青铜器上的纹饰开始变得繁复优美,筑有铭文的青铜器越来越多,铭文越来越长。”梁仲根据明清时候瓷器的发展可以猜到这样的经过。
“对,不过周朝时候这些纹饰虽然精致繁复了,却又缺少了一些生气,到了春秋战国时候,王权旁落,这些富有神秘色彩,在某种程度上代表权利的青铜器上的纹饰也开始有了新的突破。”
“不再那么神秘,并且有了地域化的风情,开始有了生活气息,出现了较多的生活场景,比如说渔猎之类的。”叶之鹤简单的概括了一番。
随着他的述说,这一个鼎似乎也富有一些人文关怀人文色彩。
被修复好的鼎颜色古着,满是历史的痕迹。
这落下来的光影似乎让他们能够穿透时光,和几千年前的古人对话,看到他们在温度极高的熔炉里劳作的样子。
但在分辨青铜器之前还要分清楚是中原文化、巴蜀文化、滇文化等制造的青铜器,这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积累相关的知识。
叶之鹤在这里只是简单的说几句。
而且鼎的种类也有区别,有方鼎和圆鼎,不过以圆鼎为多。
圆鼎是三足两耳的容器,始于商代,盛行于商晚期、西周至两汉,多是礼器,等到宋朝到清朝乃至于现在,鼎已经多做祭器了,现在家家户户用的香炉就是鼎的一种,不过已经不是青铜器了,多是瓷器陶器。
面前的圆鼎正是三足两耳,高二十多厘米,深腹圜底,下承三柱足稍外撇。
庄重而雄浑优美。
这个鼎来自一位未知姓名的收藏家,来路也未知,可是看到这个鼎的一些人神色却十分莫名起来。
因为这个鼎他们曾经在米国的一家博物馆见到过,后面那家博物馆还传出过起火的传闻,一批文物消失不见。
至于过程到底怎么样,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反正那边的博物馆出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只是华夏文物,一些昂贵的西方展览品也屡屡现身黑市。
还有人说博物馆里的都是假货,他们也不敢说什么不敢做什么,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而已。
“不过这个鼎上没有什么生活场景,这些纹饰我看不出说法来。”梁仲得目光跟着青铜鼎上的纹饰走,只感觉里面蕴藏了一个神秘的世界,这个世界哪怕简化成为无数的线条,还是让他十分不解。
如果是常常接触的瓷器还能够看懂几分。
那些寿字纹,云纹,回字纹之类的,但青铜鼎上的线条的菱纹和夔纹繁复得就像是毛线团,找不到思绪在哪里。
叶之鹤基本上没有接触过,也没有让他们接触过,现在看不懂很正常。
“这些纹饰很有意思的,也很有味道,就像是我们现在的人研究甲骨文,可以知道文化变迁,这些纹路也要通过对商周文化的了解才能够知道其含义,你看。”说话的人是刚才的林老,他绕行了一圈,叶之鹤他们也跟着他绕行了一圈。
“这个鼎就说它器身上的纹饰,主要分为两个部分,也就是上下两层,最上面一层你看见了吗,对,就是有六个的那个,那个地方像不像一对眼睛?”林老的手指指着玻璃,示意他看那里。
“那个叫做颈饰,那对眼睛长长的弯得像是一个长圆勾,有点突出来,眼睛上面又有内卷角,下面有短足前伸,给我记住咯,这个叫做饕餮纹!”林老自己倒是讲得很开心,而且看项景同和梁仲也听得认真,讲课的兴致不免更高了。
叶之鹤则是暗自观察着,除了饕餮纹之外,鼎腹上面的纹路也至关重要。
不单是饕餮、龙凤这些传说中的物种寄托了古人对于神话世界的猜想以及美好生活的向往,还有一些寻常的物种亦有。
比如说鼎腹上还有一圈的三角纹路围绕着鼎,每一个三角纹路中间藏着的浅雕——是蝉!
蝉的幼虫从地下钻出,褪去外壳,化为另外一种生命形态,象征重生和复活。
这也体现出古人对生命的崇敬,他们以蝉作为复活的象征,希冀生命的轮回。
通常青铜鼎上的蝉纹都会和云雷纹搭配,这里的显然也一样。
这里的蝉是未成虫的状态,没有蝉翼,这是商时的蝉纹。
但是鼎颈上六面饕餮纹路显得略窄,这种形制通常流行于西周。
这也是这个鼎争议的由来,而这件器物要鉴定的不是真假,而是具体的朝代,到底是商还是周的。
后面的其他几件物件,他们也都看过了,有一些就连叶之鹤也觉得很棘手,真假难辨、朝代不分。
听徐智绘老爷子说比去年难多了,今年是因为叶之鹤来,所以亮出了招子上上难度。
叶之鹤:“……”
真难为你们去搜刮这些东西来。
叶之鹤呼出一口气,有些难度,但总体来说还好。
“看你的样子,是有腹稿了?”徐智绘笑着问。
“腹稿算不上,只能说是有些想法,还要再看看。”叶之鹤说。
徐智绘绕吧绕吧,看见叶之鹤又带着那两个助理绕了一圈,回来和梁悯康一说,梁悯康倒是十分相信叶之鹤。
“等着看吧,我总是觉得小叶是一个创造奇迹的人,他应该看得十之八九了。”
徐智绘想想也是,哪一回叶之鹤说略懂,结果噼里啪啦一大堆的,说不太懂,也能说得头头是道,说不敢不敢的时候,已经真刀真枪的干起来了。
小叶就是太谦逊!
时间渐渐走过,越来越多人有了答案。
在瓷器那里,大家就围在一起,哪怕是不那么精通瓷器的,也都来一听,说不定自己就有灵感了呢?
“今天大家在这里可以各抒己见,本来鉴定也是没有什么定式,是主观想法,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在这里无论高低无论年龄,都可以说。”梁悯康将众人的目光先带到那青花瓷的身上。
一个小小的碗要承载住所有人的猜想,无疑是有些困难的。
梁悯康的话落之后,大家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了。
更多的人还是倾向于这是假的,元青花其实是有高足碗的形制,主要是没有日用器物的碗的形制,但也不单是没有这个形制的原因,主要还有青花的釉色过于莹润,其实元代的青花瓷大多数都是偏向于干透微莹的质地。
还有就是釉面上的气泡也有异常,这也都是他们判定为假的原因之一。
不能上手触摸,还是在第一时间少了直觉感官的反应。
“我和你们的想法相反!我觉得是真的,因为这个东西有土气!”
第97章发展*唐罗汉图
“有土气?”
“开玩笑,这东西那里来的土气?这上面的釉面都还保存得比较好,刚出土的土沁多多少少会改变一些釉面。”
“不过这上面真的有一些结晶斑,可能是埋藏不太长的缘故,但也应该不是出土的原因。”
说的出土大家都明白什么意思,就是从墓里头挖出来的,而且是刚刚挖出来没有多久。
一般刚出土的瓷器都会和其他的瓷器有一些不一样。
比如釉面层或者是上釉面层,会有一些土里各种各样的化学元素聚合在一起的结晶,这些结晶有的时候是呈现点状或者斑块状。
仔细点观察甚至会看到釉层内部的改变,依旧是呈现出不规则的粉化斑,或者是出现絮状物,就像是磁铁吸附细小微粒的铁一样。
而釉面多多少少都会老化。
如果是伪造的老化釉面,就像是农村厕所墙壁上的土碱一样,不算均匀的分布在裂片的位置或者是缺损的位置,太容易分辨了。
但这件瓷器的釉面有些损坏,大体上还是比较光亮的。
大家都各抒己见,一时间争吵不断,柳明堂微微一笑,“听说叶小友在鉴定瓷器上很有一套,而且在直播里也多是鉴别瓷器,不知道关于这个瓷器有什么见地?”
他的声音十分的明显,和这些吵吵嚷嚷的人比起来更加清亮的指向叶之鹤。
一时间所有的声音都轻慢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叶之鹤,似乎是想要看看这个年轻人有几把刷子,才能够这么够格竟然直播鉴宝,现在还凭借着直播鉴宝进入更多人的视线。
其中也不乏看笑话的人,自然也有鼓励的,平静的,觉得无所谓的。
叶之鹤将这些眼神都收拢了一圈,微微一笑,“小子浅薄,现在在这里也只是班门弄斧,简单说说还可以,具体的还是要靠各位大家决定对错。”
“我觉得这件瓷器算是真的!”
他这话一出,无论觉得是真是假的人都哗然。
要知道倾向于假的更是占了绝大部分,哪一位师傅平时不是被捧着好话说着,你这个年轻人也配来忤逆,在这里大放豪辞、夸下海口?
觉得是真的人也觉得很奇怪,什么叫做‘算是’?
“哼!你说是假的,那么最好拿出点真本事来!”
叶之鹤含笑看向那人,浅浅让开一些位置,“中早期的青花瓷釉面少见气泡,到了至正之后,气泡就开始变得多了起来,所以这一件东西大概可以判断是至正之后,在哪个时候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变迁,就是制作青花瓷的内胎开始尝试加入新的配方来使变形减少。”
“但是这样会导致器物的内胎变得厚重瓷实。”
“但是这件瓷器之上,你们看碗足的位置,还是有些微微变形,但是内胎已经开始改变,变得略显厚重和饱满,胎色略带灰、黄,胎质看上去有些酥松,釉面比中早期的青花瓷更加柔和,在雾状的色体之下大和中的气泡开始过渡,还有一些橘皮纹路。”
“最关键的是青花瓷装饰的主流大多是白地绘彩,少数的青花拔白,则是用留白呈现主题,但这通常使用在大件上,这一尊小碗上罕见的使用青花拔白,附加镂雕,浑然天成富有一番风韵。”
“我倾向于这是一件实验器作,相信这位藏家之前也去做过无损化学仪器验证,证明这是元朝所出的产物,见这件东西又与寻常种种不同,所以心生疑虑以至于惴惴不安。”
诸人本来还存了几分疑惑,一听都纷纷蹙眉思考,有一些人也不由得点头。
叶之鹤说的也十分具有道理,饶是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辩驳的。
况且随后梁悯康的话也验证了叶之鹤的话。
“没错,的确做过无损仪器鉴定,证明是元朝时候制作的器物。”
哪怕越来越多人倾向于叶之鹤的说法,但大家还没有肯定,鉴定是一件需要严谨细致的事情,一件谁都有争议的器物,争议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不知不觉叶之鹤已经站到了最前面的位置,他站在那里再次细细的观赏了一番那一件元青花,就像是得到了某种满足一样,渐渐褪去。
而人群竟然也无知无觉的变成了以叶之鹤为中心转移而转移,叶之鹤往画那边去,身后有些人也不再争论,跟随着叶之鹤来到了画这边。
这幅吴道子罗汉图主要的争端主要还是在那些衿印上,有些人甚至可以目视这些衿印所用印泥。
各个朝代的雕刻技法和印泥都是不一样的,这些常常在这些东西里打转的老师傅,各个的眼力都贼精。
但这幅画可不是这么好判断的,如果真的这么好判断也不用拿到这里来了。
针对这幅画又有人有不同的见解。
贺老的目光一直都落在上面,刚才许多人去了瓷器那边看热闹,贺老也依旧在这里,以至于大家回来的时候,贺老还是在第一梯队观察的人。
“老贺,你品出点什么味道来没有?”徐智绘开口第一个就是直接找贺老。
贺老虽然脾气直,但对一件自己要研究出来的事情,非弄个明白不可,现在也是一样,就是个牛脾气!
“有点意思,真的很有点意思,我觉得这东西半真半假。”贺老一语惊人。
书画向来是华夏古玩里造假颇多的一大类,造假方式也有很多,五花八门。
比如说改制,就是将一副真的书画,为了增加经济价值,把小名家改成大名家,或者是把后人的作品改成前人的,但是时代风格完全不一样,也很容易被发现。
或者是拼凑、搭配,就是本来一幅好好的书画,把题跋或者是一些地方和书画本身风格来,添上一些画,就变成了真跋假画一类,这就要求看书画之类要尤其注意看全部,不能只观察局部。
叶之鹤现在就在观察整幅画全部,不放过任何一丝角落,哪怕刚才他已经细细看过了,现在的他也微微点头。
“半真半假……应该也是了……是有些半真半假的……”
贺老的话一说,就像是启蒙一样,一下子就点通了不少的人。
画的整体画笔纤细,设色清丽,质感贴切,是很典型的吴道子的风格。
秾艳的色彩也是这幅画的吸睛之处,那些各色的罗汉线条极其精湛,眼神坚毅且深邃,紧闭的嘴唇反衬出罗汉的悲悯,此时此刻的罗汉也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让人感觉到慈和。
所有人都会被罗汉的神情还有罗汉身上的色彩吸取目光,却忘记了罗汉身后的一些景物线条,流传舒展,和描绘罗汉的技艺一脉相承,但这一片地区在某些角度可以看出很细微的光泽。
如果不是贺老提醒,他们未必看得清楚。
在细细观察这一片地方有些微的与众不同之后,他们就像是被点中了脑门,豁然开朗起来。
吴道子为了烘托出人物肌肤的丰润真实,罗汉身上穿着的纱衣的华丽飘逸,展现出神秘且具有禅意的氛围,会用一种由他首创的技法,那就是多层烘染手法。
但是这种手法流传到后世已经发展得更多了,也能够更好的衬托出人物的质感。
区别在于罗汉垂眸下面看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被树木掩映了一小部分的人的脸。
他所用的多层烘染手法已经有了一些西方传进来的立体画作的意味,但是被深处的枝桠掩映,又像是枝桠的影子落在身上一样,看不真切到底是因为后世的技法发展,还是因为从前画作的朦胧。
这也是容易欺骗人的地方。
至于那些衿印反倒是不要紧了,衿印一定是假的。
叶之鹤小声的和梁仲、项景同解释来由,并且说了说技法的事情。
“……到了明清时期,因为和西方文化有了交流,我们华夏的一些画家也开始吸收西方的技法,比如说在绘画人物方面,就有不少画家偏向于立体化,可以搜一搜明末清初的《张卿子像》,就可以很清晰的发现那个时候的画家在继承传统技法的同时,也开始吸纳外来的技法入画。”叶之鹤点头说道。
一些稍显年轻的,钻研不太深,又或者是专门鉴定别的器物,对书画不是太过于了解的师傅听了也总算明白前面贺老和那些老师傅打的哑谜是什么了。
一时间心里也有小小讶异,怎么偏就这个年轻人能读懂那些老师傅的心思,难道真的和一些人流传的一样,他什么行类的鉴定都会玩?
而且不是泛泛的那种。
梁仲有点书画基础,也懂一些叶之鹤说的,项景同则是在赵丰那里被熏陶过,所以也是一点就通。
“所以这幅画可能是前人画了一半或者小部分,然后后面的人偶然得到了,补足了后面的部分?”梁仲最后下结论道。
“这也只是一种最为可能的猜测了。”叶之鹤点点头,“而且书画这一行,一直都有如旧用旧的原则,就比如我们现在修复书画,也是尽量找的和画同时代流传下来的纸墨,这幅画应该也是一样,所以即便做了无损化鉴定,也是鉴定不出来的。”
第98章惊喜*龙袍唐窗
前面的人还在沉思那一幅画。
很多地方都是论资排辈的地方,虽然老前辈的话不一定是真的,但莫名的有信服力一些。
刚才的话如果是叶之鹤说出来而不是贺老说出来,估计下面的人没有那么快接受。
因此叶之鹤想要达到那种一言就可以让人信服的程度,还需要多多努力。
大不部分人的目光很快就转向了青铜器这边,
这一尊二十多cm高的鼎并不算太大,但十分精致,跨越了几千年的时光在经过修复之后,还散发着自己的熠熠光辉。
但其实最早的被发现的青铜文化并不是我国,最早的青铜器很有可能是六千多年在古巴比伦两河流域的造物。
但是因为华夏的青铜时代太过于出名,因此没有太多人去关注古巴比伦时候的青铜文化。
我国的青铜时代普遍值得是四千多年的商周春秋等时候,两个青铜时代也有很显著的区别,古巴比伦时候的青铜时代是以红铜或者青铜为主制造切割器械的时代,而华夏的青铜时代则是以青铜为主制造礼器的时代。
所以研究华夏青铜器能够看到的很多东西都是礼器,制作精美,种类繁多。
叶之鹤略略的和他们说了青铜器的几个大类,礼器、乐器、兵器、工具、车马器,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礼器。
尤其是西周之后,制定了更加森严的礼制,青铜礼器被赋予了‘藏器于礼’概念在,在形制上要求越发的严格起来。
前面的人慢慢的移动着,这样可以更好的观看整个青铜器,不乏有人用放大镜凑到前面看着,都十分有序,一个看完并没有多久就会退让位置,让后面的人继续看。
叶之鹤和梁仲他们也再次排序,再次上前观看。
之前他们也只是挤在人群当中。
议论这件青铜器的人很多,如果是到了后面朝代,两个不同的政权过渡之时,一朝天子一朝臣,皇权之下,器件的改变也十分明显,但这是几千年前,很多后面形成定制的事物都没有完全发展起来,依旧只是继承前人的慢慢发展。
“小叶,你有什么看法?”孙旺也凭借他那体型微微用力就挤了进来。
他们两兄弟还是看得瓷器比较多,但早年的时候在古玩市场里摸爬滚打,对于别的种类的东西也还算是有些经验,有一番自己的心得,因此也和叶之鹤一样到处蹿着。
“西周早期。”叶之鹤肯定的说,“我敢说你们最近肯定都没有看圈子里新出的一片文章,如果看了,估计一下子就鉴别出来了。”
看文章?这倒是有些新鲜了。
说是求新,但文玩圈子里的信息更迭比较慢,大家也都是比较相信那些长久流传的鉴定方法,现在的最新研究和他们似乎隔得太远了。
“什么文章?”孙兴也挤进来了,一听就来了兴趣。
“《论青铜器的纹饰变迁》,张教授写的那一篇论文,是根据许多出土青铜器上面的纹饰的演变的合理猜测,这个猜测已经得到了学术界绝大多数学者的承认。”叶之鹤点出了文章的名字。
孙家两兄弟包括梁仲、项景同甚至是周围听到这篇文章名字的人都开始搜索。
叶之鹤明白,其实这一次鉴定青铜器考的并不是坚定技术,而是看大家是否与时俱进。
只要关注一些学术界最近的热门话题,这尊青铜鼎甚至都无需关注什么太多别的什么东西,只要观察上面的纹饰就已经足够一目了然。
梁悯康看着人群里的有些人冥思苦想,尤其是一些年纪比较大的老师傅,也是微微叹气。
可是看到叶之鹤他们以及周围一圈的人都在看手机,然后又看看这尊青铜鼎,有些了然之色,他也开始好奇,他们到底在看什么?
总不可能是在作弊吧?
其实还真的像是在作弊,现在他们在看参考文献,可不算是在作弊吗?
但这场不算正规的考试也没有不允许他们看参考文献,就是临阵上场才磨枪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而根据文章他们一下子就发现了青铜鼎上的蝉纹的不同。
正如同叶之鹤之前所想的一样,商代时候的蝉纹通常处于一种未成虫的状态,而到了西周时候的蝉纹已经开始发展的更加精致,蝉的两侧开始出现翼翅。
除了蝉纹,还有就是这上面的铭文。
商代早期是没有铭文的,中晚期开始出现零星的铭文,晚期的时候开始出现一种叫做波磔体的铭文,字体首尾尖,中间粗。
一直到西周中期,铭文渐渐变得规整,后期甚至开始出现一种叫做‘玉著体’的铭文,有些甚至有格韵。
这一个鼎上的铭文不少,并且呈现出一种波磔体逐渐演变的过程,这也给他们判断这件器物为周鼎加上一层砝码。
“我觉得是商晚期的,而不是西周时候的……”一个年纪比较大,看起来有些犟气的老头马上就脱口而出,并且给出了自己的证据,比如饕餮纹,比如这个鼎的形制。
但都有些牵强。
依旧有人分立两边支持。
这个时候一个人出声道,“我觉得是西周早期而不是商晚期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关注一篇叫做《论青铜器的纹饰变迁》的文章?看了之后你们就明白了。”
梁悯康看过去,这个人比孙家两兄弟老成一些,也是站在叶之鹤身边的一个人。
协会里连孙家两兄弟都是年轻人,而且孙家两兄弟都算是比较出彩,所以才有资格出席这两天的线下鉴宝会,被称作一声师傅和专家的。
自然也有一些人被孙家两兄弟弹压在下面,不过他们也服气,熟人找熟,现在都自动的环绕在孙家两兄弟旁边,而孙家两兄弟又绕在叶之鹤这里,他们也不免关注这个新出的后起之秀。
就是秀得过于骚了。
“这篇文章,我记起来了,之前还有些争议,后面辨了一场,又出土了一些东西,反而验证了这篇文章的真实性,那个时候咱们还有些争议呢!”就连林老都不免扼腕怎么没想起来。
看来还是思维定式定住了。
下面的人又开始争论,但也越来越多人在旁边的人的指导下开始匆匆翻看起这一篇文章,就连一些人都带着老花镜开始沉思。
越来越多的声音都指向叶之鹤,说是因为叶之鹤他们才看这篇文章的。
梁悯康也隐约听到了这声音,不免摇头失笑,本来他还以为很多人可以发现,现在原来还是叶之鹤。
不过看到现在隐隐团聚在叶之鹤身边的人,这些稍显年轻的人以后就是协会的中坚力量了,隐隐以叶之鹤、孙兴两兄弟为头,孙兴两兄弟又隐隐以叶之鹤为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应该说徐智绘或者是自己眼光太好?
还是说明珠迟早都会发光?
但更多的还是欣慰、期盼,期盼他们能够更快的成长起来。
看了这篇文章之后,更多的人也偏向于判断这是西周早期的礼器。
而上面铭文书写的是什么,还是有些能读懂的师傅在这里的。
叶之鹤其实也能够读懂,但他毕竟不是专精这方面的专家,只能依稀看出上面的铭文记载的是[壴]这个氏族的一些事迹。
并且[壴]这个字就是最早期的[鼓]的初字,[壴]这个氏族也是有古籍记载的从商代一直活跃到周朝的大氏族。
能够认出这个青铜鼎和[壴]这个氏族有关系,也是给史料增添一笔关于[壴]这个氏族的描写。
后面的玉器金器还有竹木牙角器之类的鉴定,叶之鹤或多或少发挥了自己的作用,并不是每一件都轮得到自己高谈阔论,但是梁悯康点到他的时候,他总是能够说到点子上。
古玩这一行也是靠眼力吃饭的,叶之鹤看起来没有出风头,但其实大部分的风头都出了,众人才知道关于叶之鹤的传闻并不夸张,甚至还有些过分贬低了。
一时间也都认了叶之鹤在圈子里的地位,不会因为他年纪轻就看轻他,觉得他是可以随便拿捏的。
线下吃饭的时候,还有不少的人关注了叶之鹤的直播,打算去看看这个后辈平时是怎么鉴定的。
也有一些人动了心思打算自己弄一个直播间玩玩。
结束了这两天的线下鉴宝,叶之鹤也觉得有些疲惫,本来打算休息一天,结果从入藏的慈善基金会那边就传来了好消息。
他们说了会将部分善款用于资助这里的孩子上学,并且帮助修一条方便进出的路之后,那位大师就马上开始帮他们翻找。
果然找到了那幅唐卡的下半幅。
那半幅补阙,那半幅唐窗,竟然会是一块龙袍!
这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难怪叶之鹤的被动技能‘冥冥之中’会一直预警,原来是一块龙袍。
看着工作人员拍回来的照片,叶之鹤放大照片端详了很久,还问了梁悯康、徐智绘他们,最后去图书馆找到了相关的事迹。
第99章龙袍*缂丝云锦
这幅唐卡是明后期所画,皇帝赐下龙袍的一块,后来为某个地区的实际控制者葛厦所拥有,后面还寻找了九世大宝法王旺秋多杰,书写的莲花心咒在上面。
这一副唐卡纹饰精致生动,这块龙袍的价值也是不可估量。
但是现在上半部分的唐卡主画,和下面的唐窗呈现一种断裂的情况,要修复这幅唐卡,还要找技艺精湛的老师傅。
叶之鹤又去找了徐智绘,徐智绘略略看了那两幅东西之后,直呼暴殄天物,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这么做的!
马上就介绍了一位曹姓的老师傅。
这位曹姓老师傅修补过很多古代织物,还拜师过许多现有名的织物修复大师,并且熟知古代各种布料的制作材料、制作工序。
他们来的时候,这些曹师傅正在修复手上的一件明朝时候诰命夫人大服。
徐智绘引荐介绍了一番,都知道了双方的名字。
曹师傅五十岁左右,穿着一身工作时候用的粗呢围裙,带着老花镜,有些严肃,帮忙一起打下手的还有她的学生,姓郭。
郭姐是她的衣钵传人,所以曹师傅事无巨细,只要郭姐有些地方不够舒展自然,都会重新再讲一番。
直到他们来了,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工作时候的严肃。
叶之鹤微微转了转这里,对这里,以及他们修复织物的程序大感兴趣,比起修复书画和瓷器,修复织物之类的地方可以说是默默无闻许多。
就连他前世都很少听说,也不曾去触及。
他突然间很想开直播,沟通了一番,知道他是为了科普,又有徐智绘作保,曹师傅也面色稍霁。
叶之鹤便在没有提前说明的情况下打开了直播,但守在直播间的竟然也有一些人。
而一些人收到了直播间打开的信息,也正在涌进来,虽然比平时的时候慢一点,但也颇为可观了。
叶之鹤这一回没太看人数,而是马上就和大家有些神秘的说道,“损坏的古书画需要修复,瓷器也是一样,以前大街小巷还有锔瓷的,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说的就是锔瓷,现在我得到了一幅织物需要修复,徐老爷子就带我来到了这里!”
“曹师傅是非遗手艺传人,曹家铺子历经几代,都是以修复织物为生,现在我们来到了这里,拜托曹师傅和她的弟子郭师傅一起修复我们这一幅织物。”叶之鹤简单介绍了一下。
曹师傅和郭姐也都简单的打了个招呼。
曹师傅说,“其实修复织物也和修复其他古玩文物一样,需要修旧如旧,绝对不是那种简单粗暴的缝合上就好的。”
叶之鹤微微点头,“也和修复其他物件一样,都有某种原则,要遵循科学、艺术还有其本身的系统性,修复织物应该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没错,”曹师傅的面色越来越柔和,尤其是看着自己面前工作台上的东西,“尤其是有一些丝织物因为长期的储存,经过时光的流逝或者是储存不当,导致丝织物的变质、破损、风化等等,对这些文物或者古玩进行科学的抢修复,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价值。”
梁仲和项景同他们本身也就是跟着叶之鹤才会接触这些。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都是这样,如果没有叶之鹤带领,他们也不会知道有这些事物的存在。
在直播间的画面里,他们可一看见那被保护起来的刚刚修复好的一件深蓝色罗袍,规制严整,十分的有质感,和电视里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说完这些,叶之鹤便把自己要修复的东西拿了出来。
在看见那幅唐窗的第一时间,曹师傅的眼睛也有些发亮,因为那块唐窗上的龙袍太过于吸睛。
“明朝皇帝的龙袍的一部分……保存状况不是太好,你是要将这幅唐卡的上下部分接驳在一起?”曹师傅看向叶之鹤询问道。
“对,中间这里被人为的粗暴的分开了,我想要接好,然后收藏。”叶之鹤对这幅康卡很有兴趣,已经不决定拍卖了,打算自己收藏,毕竟自己现在也到达了某一个不缺钱的层次了,可以往自己空空如也的地下收藏室添补一些藏品了,以后这些东西也可以放在自己的私人博物馆当中。
徐智绘也很喜欢这幅唐卡,但是这幅唐卡的价值不低,况且叶之鹤也没有让出来的意思,但现在和他这么熟了,以后经常上门品鉴,应该不成问题吧哈哈。
这是龙袍正面绣有十二章纹的一块,要就是腰腹部的那一个位置,只可惜只能看见半条龙,但是下面的山、河、云彩等元素清晰可见。
在龙腹部的位置空了几个突兀的洞,其他地方都保存得不错。
曹师傅和郭姐拿到这两幅东西的同时,就用相机把断裂的情况记录下来,还要分析制作龙袍的原料、颜色、制造工艺。
看来修复龙袍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而自从同行交流会之后,直播间就涌入了很多专业人士,项景同甚至可以想象到那些老大爷是怎么带着眼镜,开始捣鼓手机来看直播的。
现在直播间就有很多直接用自己名字作为昵称的人。
贺章(贺老):[龙袍?这也能被你小子找到?]
林崇和(林老):[都说了叶小友运道强,你们就是不行。]
[楼上惊现大佬!我知道他们想说什么,此子恐怖如斯!]
直播间里热热闹闹的侃着大山,以前那里能够这样平和的和那些大佬们聊天,现在这么看来,这些小老头们也都各有各的可爱。
很多人都是在电视上看到的龙袍,觉得也没有什么,可是看到直播间里的龙袍,纵使损坏了,还有细微的金线藏在这里熠熠生辉,也能够想象到修复好之后是多么彩绣辉煌的样子。
直播间里什么情况,叶之鹤暂时没有看,而是听徐智绘在说修复织物和修复别的东西的不同之处。
‘修复’这两个字格外不同,是因为丝织物的脆弱属性所决定,所以叶之鹤一上来就要报告自己的用途,是像博物馆一样展出还是收藏,决定了修复的方式。
对于丝织物来说,‘修复’具体的解释应该是修理复原和生产复制,修理复原即是对原件恢复原貌,本身还具有文物文玩应该有的价值。
而生产复制则是因为丝织品的脆弱,又需要展出,所以对原件使用同样的工艺进行复原,本身具有一定的展出价值,这远比普通的复原的规制要高。
直播间的诸多粉丝都感觉又学到了一点新知识。
“根据不同的制造材料也会使用不同的修复方法,龙袍的修复没有那么简单,因为龙袍本身的制作工艺就足够繁复,小叶啊,你该庆幸这是在京城,如果在别的地方恐怕也很难碰到能够修复龙袍的专家。”徐智绘笑着说。
叶之鹤点点头,也确实是这样。
明朝的龙袍珍贵的地方也在于制作龙袍使用的云锦。
云锦是中国古代丝织工艺的珍品,以其色彩鲜艳、纹饰精美而著称,并且织造工艺复杂,需要精湛的技艺和严谨的工艺流程。
复杂到有一百多道工序,全部以手工方式完成,而且人工成本还是其次,还有里面还捻入了真金和孔雀羽的丝线。
早年间为了复刻云锦,几位云锦非遗传承人和几个云锦研究所一起研究复刻明朝龙袍。
必须要提的就是南京云锦研究所和南京云锦博物馆,其次就是故宫博物馆这边了。
而曹师傅早年间曾经去拜见学习过一些云锦的制作工艺,现在要修复这一块龙袍,恐怕她还要去再次找曾经的师傅熟悉一下技艺。
“要修复这一件东西,需要的时间不短,这里破的洞只能是用衬补了……”沉吟许久之后,曹师傅这么说道,“就是要用合适的绢纺,在这么一个地方充当背衬的材料……”
做了这么多年修复织物的工作,哪怕年纪已经五十多了,她的指尖还是和少女一样光滑柔软。
做绣活的都是要好好的保养一双手的。
微微抚摸着破洞的这几个位置,曹师傅神情十分沉静。
“明朝的龙袍用的缂丝的工艺,所以到时候必定是要用针先穿经补纬,用针充当飞梭,重复缂丝的路子,勾梭对搭,一点一点的修好。”曹师傅简单的说了一下修复的方法。
“曹师傅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听曹师傅的。”叶之鹤没有什么可反驳的,他对这方面的确是了解不多,顶多是能够纸上谈兵,聊聊云锦是什么,缂丝是什么。
云锦上面已经说了,缂丝简单一点就是利用经纬线交错,然后使得龙袍上的图样更加立体的一种技艺。
曹师傅还提前给他做了心理准备,“上回修复龙袍,我是跟着一位师傅,如果是我自己单独做这件事情,未必能够尽善尽美,也并不是说我这个人技术不过关,我只是提前打个预防针。”
修补龙袍在这一行能够带来的名声实在是太大了,但她也怕砸了。
“我相信曹师傅。”叶之鹤还是秉持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
曹师傅更加严谨细致的开始记录关于这一小块龙袍的损坏事宜,而直播间里也正好有一位传承了云锦手艺的非遗大家,征求了叶之鹤的同意之后,和曹师傅连线,决定联手修复这一小块龙袍。
叶之鹤不知道的是,她们联手修复龙袍的事情还在修复界、丝织界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连同他的名字也被传播得更广了。
第100章带飞*沉香山子
之前叶之鹤先是答应了几个粉丝周末抽点人一起来逛地摊子,后面又估计到行程不一定有空,所以梁仲在后台和他们沟通过了到时候没空的话会给他们送一份歉礼,有空的话就一起。
现在一看还是有那么一个下午空出时间来,已经是星期天下午了,被抽到的四位粉丝都还是想要来见识见识。
跟过来跟着叶之鹤吃点肉,也好过歉礼啊,毕竟吃肉是机遇,歉礼是固定式数字。
而其中有三位,叶之鹤在鉴宝会上已经见过了。
这里四位正好两男两女,就是随机抽选的。
这里的行程变化,梁仲也都有粉丝一五一十的交代其中的来由,态度诚恳真切,所以粉丝们也不觉得有什么,一些黑子说什么耍大牌这种老生常谈的话也显得虚软无力。
南柯一梦挨个送禁言套餐,然后就是一脚踢出去。
以前留着还有点意思,可是现在叶之鹤直播间的氛围已经越来越不同,大佬也很多,所以直播间的发言还是要保持积极向上的正能量。
因为即将到来的合作,南柯一梦还是比较看重这些事情。
这里是华夏十大最受欢迎的古玩市场之一。
孙家两兄弟说周末才能够看到这里的盛况,那天他们过来的时候是工作日,没有摊子,只有店铺,这些店铺老板、掌柜、坐堂师傅个个的眼睛都很利。
能够在这里开店面的哪个没有点绝活?
叶之鹤想要从他们练就的火眼金睛下捡点漏并不容易。
但是地摊的可操作性就会很多。
哪怕这里有很多都是固定摊位的小贩,假货繁多如过江之鲫,但从这里捡漏的概率总要比店铺里那些用灯光照着,用多宝阁供着,光鲜亮丽的东西里要大。
“之前说要带粉丝来逛摊子,因为行程不定,所以也折腾来折腾去,这是我们的失误,现在眼见着还有半天时间,四位一直关注我的老粉我也想要多照顾照顾,现在还是京城古玩市场,走起~”
叶之鹤扬了扬手,镜头移动到后面,那天还有些冷清的古玩市场现在很多人,原本走的大道两侧都是摊子,不知道多少人不是在行走就是蹲下来看东西。
有年纪大的,有年纪轻的,有颓丧脸的也有一脸喜悦的。
也有人和叶之鹤一样直播,所以拿着直播设备的叶之鹤并不奇怪,现在就是一个全民直播的浪潮。
镜头挪移到四位粉丝身上,他们也打了个招呼。
带着一对瓶底一样厚眼镜的小哥叫做吴纵,元气可爱的女孩子叫做周苗苗,身量高挑、画着妆的都市丽人王聘婷,身形健壮的健身小哥庄铁。
他们的id都是直播间里比较活跃的,所以一亮出id,大家就马上对上了。
顿时直播间的气氛都变得友好起来。
“现在这里人都很多,我们还是用最简单的方式从这里扫过去,如果你们有感兴趣的或者是有疑问的可以问我或者问阿仲、景同。”叶之鹤微微看了看四周,唇边有些笑容。
这种提点他们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明白,霎时间四个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直播间不知道多少粉丝羡慕,看来他们今天铁定吃肉了。
而且他们四个当中有人为了这一次能够出来吃肉,就算是穷得吃土都要找人借点钱。
古玩市场中人流如织,他们几个人混入其中也变得不那么显眼起来,但彼此之间他们还是会相互锁定对方的存在,最重要的还是要跟着叶之鹤的脚步。
周苗苗看见梁仲在打量一尊金佛,这尊金佛在这摊子上已经算是一件大件了,四十多厘米那么高,金灿灿的,佛眼低垂慈悲。
周苗苗也不由得看得入神,但按照逻辑推理来说,这么大件的显眼物件要么很贵要么是假的,她自己有自己的一笔经济账,所以开始扫起了摊面上的小物件。
铜钱不用想,因为常看叶之鹤的直播,她总觉得铜钱里要得一件好东西还是比较困难的,瓷器太多造假,京城的古玩吧里也说过捡漏太多捡的瓷器,所以大家看瓷器比较难。
周苗苗目光一瞅就看到了一个小的玛瑙挂件,她自己也不怎么懂点玉石方面的事情,小声请教了一下梁仲。
梁仲上手看了一下,他在玉石这方面也比较少接触,但是可以看一看这块石头上面的雕工、花纹等粗浅的判断一下。
只是这么一看眼前也微微亮起,因为他隐约觉得这是一块剑饰!
叶之鹤看他们在这里待了挺久,走过来,看见他们拿着一小块玛瑙雕成的剑饰,看梁仲的神情也略略能够猜测出他现在的想法,应该是看中了,就是还少些信心。
叶之鹤走过去提点了句,“问一下价格。”
周苗苗也马上机灵了起来,“老板,这东西多少钱?”
摊贩老板看他们架势不小,而且长期钻研古玩且有一定成就的人,身上是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度的,当下就觉得他们有利可图,马上就开价了,“五千。”
“五千也太贵了吧?我看五百还差不多。”周苗苗的内里却并不像外表元气少女的模样,还有些泼辣,一口咬定不值那么多钱,最后硬生生被她磨了一半的价钱下来。
两千五到手,是可以小赚一笔的。
“这是一块仿战国剑饰玉饰的玛瑙玉雕,本身的材质就很不错,辨别玛瑙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看玛瑙的纹路自不自然,而且玛瑙石一半比较坚硬,不太适合雕刻,如果是真品玛瑙雕刻,雕工上好,图案比较复杂的话,价格也不低。”
叶之鹤温暖干燥的手心放着的就是这么一块颜色略显透亮柔润的淡红色玛瑙,但颜色没有很透,太透了,如果显现玻璃色质地就太假了。
这块仿战国剑饰玉雕的玛瑙雕刻呈现长方形,两面微微隆起,两面都雕刻有勾云纹,中间微微凹陷下去,很明显就是剑柄上的配饰模样。
是现代的工艺品,用玛瑙……大概是谁想要在剑上做一套成套的玛瑙制仿战国剑饰。
“鹤哥,你给估个价格呗!”周苗苗两眼放光,语气相当的和善。
叶之鹤也并不介意,点头有些笑容,“一万五上下,如果没有渠道去卖这件东西,可以问一下梁仲。”
“看了鹤哥这么多期直播,我还是知道的,在连城园地!”周苗苗得意一笑,“注册也不难,就不麻烦鹤哥和阿仲了。”
没理由人家请着吃肉了,还让人家洗碗,周苗苗还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如果弄不清楚,问一下阿仲也是可以的。”叶之鹤又补充道。
周苗苗一开张,让周围三个人都有点小小羡慕,不过他们也相信自己的运气也不错,要不然怎么会被叶之鹤抽中?
说不定福气还在后头。
秉持着这个想法,他们继续在这些摊子上梭巡。
叶之鹤看着吴纵几次错过那件东西,而是打量着那些瓷器或者是玉饰之类,也小声提点了一声,“右下三的手串,要是便宜可以拿下。”
吴纵马上就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然后叶之鹤就又看到了什么叫做外表和内里的差异,之前周苗苗已经表现过了,现在吴纵砍价的时候更加胡搅蛮缠,但这个东西价格本来也就不低。
最后三千二带走了这串手串。
之前看了几次叶之鹤的直播,现在他也学会离摊子远一点才凑到叶之鹤身边。
这个时候庄铁还跟着叶之鹤呢,暂时没有太多目标,看着吴纵手上的手串也颇感兴趣,“我之前去寺庙求的串子都没这串佛味重。”
“佛味还能感受得出来?”项景同有些好奇。
“就也说不清楚,有一种感觉吧,况且能够被鹤哥看中的东西,没有价值低的,看这串东西,我感觉像xz那边的。”庄铁补充道,“以前去旅游景区就很多这种风格的饰品。”
“这倒是不错,是xz那边的,这是一串牦牛骨蜜蜡手串,蜜蜡的质地不错,关键是这一块牦牛骨,耗牛被藏、民誉为美好的神圣动物,以耗牛骨、耗牛角等纯天然材料雕琢成的独特装饰品,具有辟邪化吉之寓意。”叶之鹤指着这串手串最中间也是最为突出的那一颗珠子说道。
“如果能够认出这一颗珠子,估计那老板也不会错过。”叶之鹤手掂了掂这一串手串,并不重,而且天然蜜蜡是偏轻的。
“原来是骨头串子,我还以为价值主要在蜜蜡上,”吴纵了然的托了托眼镜,“我感觉这一串手串很轻,刚刚拿起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塑料的。”
“哈哈那是因为天然蜜蜡本身很轻。”叶之鹤也有几分忍俊不禁,“蜜蜡是琥珀的一种,不过是那种不太透明的琥珀,和琥珀的要求是不太一样的,好的琥珀要求透亮,但蜜蜡的要求就是干净和颜色丰富好看。”
“你看这一串手串,通体金黄金灿,颜色干净浓郁,是不是很好看?”
吴纵也点点头,觉得挺喜欢的,不过再喜欢也要换钱,他希望别人更加喜欢,就是希望别人不要介意用骨头来做的那颗珠子,听到这是牦牛骨的时候,自己都感觉有点凉凉的。
“好看,”他双眼几乎闪成了钱的形状,“对了鹤哥,我可以在直播间问有人收吗?”
叶之鹤也并不排斥这种行为,之前丁泰秋的东西也是通过直播间卖的。
这种行为不是太多,这样少少的,他不介意,太多了的话,容易影响到他的直播效果,而且万一有粉丝买回去了不满意,那作为中间途径的叶之鹤也要受累。
“不要紧,问吧,这东西估价是两万到三万当中。”
“我就说吧,鹤哥看中的没有价值低的。”庄铁马上就说了一声。
项景同只是好奇佛味而已,其实细细看来也确确实实有些佛味,那种能够沉心静气的感觉。
他静静打量了好一会,确认是有这么一回事,又看着直播间。
直播间里都有不少人对这串手串感兴趣,他看见几个熟悉的id。
之前看别的直播也略略知道一些这几个id背后的人,都是一群有钱又有闲的中年男人,这个年纪总是喜欢钓钓鱼,喝喝茶,手上基本都带着串。
“鹤哥,这个怎么样?”王聘婷看到他们都开张了,自己也就悠悠的过来问叶之鹤,是用手机拍的照。
叶之鹤细细看了,也叫她带着过去,接连过了七八个摊位,人流都把他们刚才买东西的摊子给遮住了。
项景同微微护着他,阻隔开那些人群,也戒备着周围有没有突然的情况。
他这样高大,身形也有些健壮,本来有些挤在一起的人到了这里也会自动分流,便更好的留下空间给叶之鹤在这摊子上梭巡。
梁仲拿着设备也很熟悉的避过人群跟上叶之鹤。
叶之鹤是很放心他们的,并不会回头去看他们,舒展而又自然的在摊子上自顾自的看着。
“鹤哥你觉得怎么样?”王聘婷压低着声音问着。
她问的是自己觉得很有眼缘的一尊象牙白釉的达摩祖师坐像。
这尊坐像的釉很好,但是人物形象十分僵硬,在一些接驳的地方很明显能够看出是现代工艺品。
叶之鹤是看上了摊子上的另一样东西,那是一块耸立在那里像是小山一样的木料。
但他也只是目光略过去,确认的目标,对着王聘婷微微摇头,“现代的工艺品,做工一般,但三千是有的,就是不好脱手。”
王聘婷有些失望,但也没有特别失望,她对自己的眼光还是有些认知的,毕竟她又不是专业的,“鹤哥能够指点一下吗?”
叶之鹤知道她收不了大件的,那块木料的价格不低,而且被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估计老板自己也心知肚明。
但这摊子上也没有别的小件的合适她,便说,“摊子上只有大件,小件的等会我指点你去看别的。”
王聘婷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是那块比较突出的明显的木料,用手轻轻扇动,并不是直接靠近,都能够在人群复杂的味道当中嗅到那么一股直击灵魂的香味,一下子淡雅一下子又馥郁,很是神奇。
她猜想那是一块香料,对于香普通人懂的也不太多,无非就是沉香檀香,这肯定不是檀香,会不会是沉香?
其实她还是猜得挺准的,这就是沉香,而且还是老沉香!不过是拼接的。
“没事,鹤哥你先看你的,要不要帮忙?”王娉婷还是很想帮上他的忙的,这欠人情和不欠人情是不同的事情,况且叶之鹤还说要指点她看别的,她也想投桃报李一番。
“太明显了,占不了多少便宜,我就是随口问问。”
“汪汪汪汪汪”摊位上原本属于老板的位置坐着一只大狗,有链子,但就是朝着他们汪,又往那边看看。
老板很快就叼着奶茶回来了,“客人是看中了我这块木头?两千五百万,不二价。”
王聘婷听了眼睛也直颤。
叶之鹤却笑着摇头,“老板,实诚点,这不是整块的,是拼接的山子,没值得这么多钱。”
木山子其实也是类似山一样的摆件,是文房中独有的。
与石山子的拙巧比起来,木山子的那种独立、清峭,与世无争又凛乎不可侵的气质,与文人的精神追求和审美情趣契合。
而自从沉香走进古代富裕阶层的眼里,就开始备受追捧。
这件沉香木山子是拼接而成,价格并不比整块沉香高,但包浆古朴雅致,也有自己的古拙意趣,还散发着一股奶油的香气。
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木山子。
叶之鹤是挺喜欢的,打算放在自己的书桌上,兴致来了的时候就画画写字,欣赏欣赏木山子,也是很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