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朱棣耳力过人,当真一点不假,当下众将士忙着登岛,闹出嘈杂一片,可他竟还听出其他动静。
闻言,陆羽也凑上前去,竖着耳朵听了听,可除了海浪声、风声,就是将士们登岛闹出的动静,除此之外啥也听不到。
“没声音啊?”
陆羽朝朱棣瞅了眼道:“你是不是在船上晕糊涂了,出现噫症了?”
朱棣却仍是一脸谨慎,摇头道:“绝不会错,似有人在高歌!”说着,他带着陆羽又往岛屿深处走了几步。
岛上树木葱笼,遮天盖日,加之此刻天色幽暗,前方光线极暗。
身处幽暗密林中,陆羽只感觉心中发虚,不由有彷徨恐惧之感,他再探耳细听,似听到密林深处,传来轻微歌声。
“这……确是似有歌声……”陆羽猛然心惊,原本他是坚定的唯物者,对这种鬼神之说是绝不肯信的,可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下意识的,他退了两步,作撤逃状。
这副模样,倒叫朱棣看了个眉开眼笑道:“哈哈哈,原以为先生天不怕地不怕,敢情也会怕这鬼神之事?学生替先生探探路,将这声音源头给揪出来!”说完,他一脸无畏,炫耀般往前走了两步。
陆羽怕出现危险,赶忙凑上前拉住朱棣道:“还是派人去探一探来得踏实,这岛中林木茂盛,阴暗幽蔽,贸然闯入怕有危险。”说着,他便招手吩咐起身后将士,待派人前去探索。
朱棣倒一脸无惧:“先生多虑了,咱听得真真切切,方才那歌声似是我中原歌谣,想来是有过往商船在此歇脚。”说着,他当先探入林中,一路摸索着朝前探索。
陆羽赶忙吩咐将士们跟上,自己也亦步亦趋凑了上去。
越往里走,光线越是昏暗,陆羽一行点燃火把,一直顺着声音摸索。
歌声越来越清晰响亮,显然岛上真有另一拨人。
一直快摸索到岛屿另一边,众人才将听得真切,歌声中夹杂着攀谈劝和声,竟是有另一拨中原人正在劝酒高歌。
“哈哈哈,沈大当家,这酒你可得喝干净了,你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可不能耍滑赖酒啊!今日咱可得喝个痛快,待明日启程,到了内陆后,又得忙着贩货了!”
声音越来越大,陆羽一众也越听越安心,原本还担心可能是岛上的土著什么的,现在听来,对方更像是海上行商。
自朱元璋严打走私,重启市舶司后,海上行商越来越多,既是正经行商,想来没什么可怕。
再往前走几步,终于在穿过一片高大密林后,发现对方踪迹。
只见岛屿另一侧,竟也停着几艘大船,而岸边的空地上,正有一行人正燃着篝火,把酒欢歌,看对方模样,确非寇匪之辈。
陆羽放下戒备,对朱棣道:“要不派人过去知会一声,命他们过来拜见?”
一连在海上漂泊数日,难得见到同胞,见个面问候几句也属正常。
陆羽心中实在还揣着另一小心思:海商见多识广,对周遭国家的境况更为熟悉。借他们了解周边海事,于大明极有助益。
他正与朱棣商榷,却不防忽地遭一声高喝,被吓了个激灵。
“呜,谁?鬼啊!”
竟是他们一行人点着火把出现在密林中,将对面那群海商给吓个半死。
对面一行人显然极为谨慎,一发现生人,立即起身朝后撤退,似要上船避祸。
陆羽忙吩咐手下将士道:“去将他们留住!”而后,他拉着朱家两兄弟走出密林,上前招呼。
手下将士冲出去,片刻便将局势控制住,而陆羽几人走上前时,也已将对方看了个通透。
对面一行人数不多,只十来人,除了两个身着劲装的护卫外,其他人都是一身锦袍,作富贵人家打扮,看得出来,这是支正经商队,不像为非作歹之辈。
见状,陆羽当即上前先打招呼道:“诸位不必担心,我们是大明沿海官军,此刻执行公务,意外撞见同胞,便过来问候。”
这群人显然喝了不少,红着眼朝陆羽一众打量许久,才放下戒备。
其中一个锦袍中年人站了出来,打着揖朝陆羽回话:“我等俱是正经海商,今日出海归来,在这岛上歇脚休整,不知官爷有何吩咐?”
看他气度谈吐,该是这一商队的领头人。
陆羽挥手,命将士将之带了上来,说道:“你等不必害怕,找你来不过随意问几句,并非有心加害。”
怕吓着这些人,他又挥手命将士们放松戒备,又宽慰道:“你可命手下人前去知会船上,叫同伴们不必担心。”
一番宽慰后,领头之人这才恢复镇定,随即陆羽和他在一旁坐下,与他攀谈起来。
“你们是哪里的商人,此行出海去了何处,所贩的是什么货物?”
出门在外,凡事须得谨慎,陆羽细细打探,不过想问个底细。
可这一细问,倒真有不少收获。
“还请官爷放心,我等是正经海商,小人姓沈名旺,乃是江浙人士,此番出海,正是去交趾、民多郎一带行商贩货,此次归来,是想将那边的货物带回京中贩售。”
“哦,沈老板能去那么远的地方,想来也是见多识广,我等对于这海外之事也颇有兴趣,不知沈老板能不能说说一二,叫我等开开眼界。”陆羽闻言,顿时眼神一亮,连忙说道,为表善意,他又命手下人取来酒食,与沈旺把酒攀谈。
二人把酒畅饮,沈旺才算是彻底放宽了心,然后对着陆羽说道:
“实不相瞒,在下一介商贾,别的本事不足一提,可要论跋山涉海,远渡重洋,确是经历颇多。”
谈及行商经历,沈旺顿时不再拘谨,他两眼放光,口若悬河,说得是唾沫横飞。
“近些年,我已去过琉球、三岛、麻逸、无枝拔、龙涎屿、交趾、占城、民多郎、宾童龙、真腊等地,所贩货物五花八门,所见奇闻数不胜数!”
他逐一历数,对各地风土人情详细介绍,听得众人啧啧称奇。
陆羽虽早已知晓这些异国风情,可此刻听他如此广博见闻,不禁也暗自佩服,而一旁的朱棣更是好奇,忍不住问道:“沈老板,那你走南闯北,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哪里?”
“最远的地方?”
沈旺想了想,说道:“前两年,倒是去过一次西洋极南,那里有个叫加将门里的国家。”
他啧啧摇着头,似已陷入回忆:“说起这加将门里国,倒也别有风味,那国家在一个大岛上,岛上四季都是盛夏,随处可见塔楼一般高大的巨树,更奇怪的是,那国家的人,无论男女,俱是黑如木炭,头发卷曲……”
他所说见闻奇观,俱与中原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