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你自己认为的还要能干许多,罗拉娜。也许之前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做准备。你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再会了,亲爱的。”伊力斯坦把手放在她的前额上,站起身来,“愿帕拉丁的祝福,还有我的祝福与你同在。”
“伊力斯坦!”罗拉娜低声说,但牧师已经离开了。西悠瓦拉静静地关上门。
罗拉娜坐回床上,试着要冷静思考。伊力斯坦当然没错,龙珠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如果我们要逃跑,一定得连夜离开。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都得要我做决定!我能相信西悠瓦拉吗?问有什么用?她是唯一可以带路的人。接着我要做的就是拿到龙珠,还有屠龙枪的碎片,并且放走我的朋友们。我知道龙珠和屠龙枪在哪儿,但朋友们——
罗拉娜突然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她发现自己刚刚在和伊力斯坦谈话的同时就已经开始计划了。
这让我陷入了困境,她心想。现在已经不能回头了。盗取龙珠,连夜逃亡,并且深入陌生、危险的土地。还有吉尔赛那斯的问题,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不可能就这样把他留在这里。但他会反对我们偷走龙珠,就这样逃跑。如果他选择留在这里,他会不会出卖我们呢?
罗拉娜闭上眼睛片刻。她疲惫地把头放在双膝上。坦尼斯,她心想,你在哪里?我该怎么办?为什么我得要负责?我不想要。
当她坐在那里时,她突然想起坦尼斯脸上的疲惫、哀伤,和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完全一样。也许他也常问自己这些相同的问题。我一直觉得他很坚强,也许他和我一样会觉得害怕、迷茫。他一定觉得被自己的同胞抛弃。我们不管他愿不愿意都非常依赖他。他还是默默接受了,他做了他相信是对的事情。
所以我也应该这样做。
罗拉娜匆忙地不愿让自己多想,抬起头,示意西悠瓦拉走近她。
史东在他们那间狭长的客房中不停踱步,无法成眠。矮人躺在床上,大声打鼾。在房间另一端,泰索何夫蜷成一团,脚被拴在床上。史东叹了口气,他们还要惹多少麻烦?
今天傍晚的事情越来越严重。当罗拉娜昏倒之后,史东只能尽全力阻止暴怒的矮人冲向前。佛林特发誓要把波修士大卸八块。德瑞克宣布他认为自己是被敌人囚禁的犯人,因此他有责任要逃离这个地方,然后他会带着许多骑士来这里用武力夺回龙珠。德瑞克立刻被守卫带走了。当史东让佛林特冷静下来时,一个精灵贵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指控泰索何夫偷了他的钱包。
现在他们被双倍的警力看守着,好一群太阳咏者的“贵宾”!
“你一定得不停地走来走去吗?”德瑞克冷冷地问。
“怎么了?我让你睡不着吗?”史东回嘴。
“当然不是,只有笨蛋才会在这种情况下睡觉。你让我不能专——”
“嘘!”史东做了一个警告的手势。
德瑞克立刻安静下来,史东再比了个手势。年长的骑士和史东一起走到房间正中央,看着天花板。这个木造房子是长方形的,有一扇门,两扇窗子,地板正中央还有一个火炉。天花板上的一个洞则是排风的地方。
史东是从这个洞里听到奇怪的声音。那是种骚动的刮擦声。天花板上的大梁发出叽叽嘎嘎的声响,似乎有些笨重的东西正在上面爬着。
“野兽,”德瑞克喃喃地说,“我们手无寸铁!”
“不是,”史东侧耳倾听,“它没有发出吼声。它移动的声音太小了,仿佛它不想被发现。外面的守卫不知道在干什么。”
德瑞克走到窗边向外看。“围坐在营火旁。两个人在睡觉,他们对我们不太关心,不是吗?”他刻薄地说。
“他们为什么要?”史东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外面有几千个精灵,只要喊一声就会冲过来。他们干吗——”
一个莫名的形体突然挡住了洞里本来可以看见的星辰。史东立刻警觉地往后退,从火堆里拿出一块木头,像是根棒子似的握住它。
“史东!史东·布莱特布雷德!”那个身影说。
史东呆呆地瞪着,试着要记起那个很熟悉的声音。索拉斯的记忆开始浮现在脑海。“泰洛斯!”他吃了一惊,“泰洛斯·艾昂菲尔德!你在这里干什么?上次我看到你的时候,你还躺在地上气若游丝!”
索拉斯壮硕的铁匠挣扎着爬下天花板上的洞穴,把天花板也跟着带下了一块。他重重地落地,把熟睡的矮人也惊醒了,后者睡眼惺忪地坐起身看着房间中央的人。
“什么——”矮人吓了一跳,七手八脚地找着已经不在身边的战斧。
“嘘!”铁匠命令他,“没时间问问题了。罗拉娜小姐派我来放你们走。我们要和她在帐篷后面的树林里见面。动作快!我们在黎明前只有几个小时,天亮前我们一定得要渡过河才行。”泰洛斯走向不停挣扎着要挣脱铁链的坎德人。“贼王啊,我看这次终于有人抓到你了吧?”
“我不是贼!”泰斯生气地说,“泰洛斯,你应该知道的,那个钱包是人家放在我身上的——”
铁匠轻笑起来。他将铁链抓在手中,用力一扯,将它拉成两半。泰索何夫根本没注意到这点,只是呆呆地看着泰洛斯的手臂。他的左手臂是健康的黝黑色,但另一条手臂——右手竟然是闪亮的银色!
“泰洛斯,”泰斯断断续续地说,“你的臂——”
“小贼,等下再问问题。”铁匠严肃地说,“现在我们得安静、快速地离开。”
“要过河,”佛林特呻吟着摇摇头,“又要坐船,又要坐船……”
“我想见咏者。”罗拉娜告诉父亲房门口的守卫。
“太晚了,”守卫说,“咏者已经就寝了。”
罗拉娜卸下兜帽。守卫向她行礼。“公主,请原谅我。我没认出您来。”
他怀疑地看着西悠瓦拉。“和您在一起的那位是?”
“我的用人。我晚上不可能独自外出。”
“是,是,当然不会。”守卫连忙说,一边打开门,“请进,他的卧室是在您右手边的第三个房间。”
“多谢。”罗拉娜飞快地走过守卫身边。西悠瓦拉裹着一件宽大的袍子,利落地跟在她身后。“箱子在他房间,就在床脚下。”罗拉娜低声对西悠瓦拉说,“你确定你可以拿得动龙珠吗?那很大很重哦!”
“没那么大。”西悠瓦拉喃喃说,专注地看着罗拉娜,“只不过这么——”她用手比了个大概跟小孩玩的球一样的大小。
“不对,”罗拉娜皱眉道,“你没见过它。它直径几乎有两英尺。这也是我要你穿这么宽大的袍子的原因。”
西悠瓦拉惊讶地看着她。罗拉娜耸耸肩。“我们不能站在这里争论。到时我们自然会知道。”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过走廊,来到卧房门外。
罗拉娜屏住呼吸,担心连自己的心跳也太过大声。她小心推着门,门枢发出嘎吱的声音,让她紧张得咬紧牙关。西悠瓦拉在她身边紧张地发抖。床上一个人翻了个身,那是她母亲。罗拉娜看见父亲即使在睡梦中,还是伸手出来拍拍母亲的背。罗拉娜眼中满是泪水。她咬紧下唇,拉起西悠瓦拉的手,悄悄走进房间。
箱子就在她父亲的床头。它上了锁,但每个人都有一把备用的钥匙。罗拉娜利落地打开锁,掀开箱盖。接着她惊讶得差点把盖子丢下去。龙珠还在那边,仍然发着白色和蓝色的光芒,但这不是他们的那颗龙珠!或者它是因为什么原因缩小了!就像西悠瓦拉说的,它现在跟小孩玩的球一样大!罗拉娜伸手进去拿,虽然它还是很重,但她现在可以轻易地将它举起来。她小心将它从箱子里拿出来,交给西悠瓦拉。野精灵立刻把它藏到斗篷底下。罗拉娜拿起长枪的木柄,又再一次怀疑自己为什么要不厌其烦地带着这个看似无用的东西。
我带着它是因为骑士把它交给了史东,她心想,他想要把这件武器交给他保管。
在箱子底下是姬斯卡南赏赐给坦尼斯的那把斩龙剑。我没办法两个都带走,她心想,并且开始把长枪的碎片放回去。但西悠瓦拉立刻抓住她。
“你在干吗?”她用唇语说,眼中闪烁着光芒,“把它带走!把它也带走!”
罗拉娜惊讶地看着女孩。接着她匆忙地将长枪收进斗篷底下,小心关上箱子,把斩龙剑留在里面。正当她把箱盖盖好时,她父亲突然翻了个身,半坐起来。
“什么?是谁在那里?”他惊慌失措地试着要让自己清醒过来。
罗拉娜感觉到女孩开始剧烈地颤抖。她紧握住她的手,警告她不要出声。
“是我,父亲大人。”她用微弱的声音说,“我是罗拉娜,我……我想告诉你,我很抱歉。父亲,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啊,是罗拉娜啊!”咏者躺回枕头上,闭上眼睛,“我原谅你,女儿。现在快回去睡吧!明天早上我们再谈这件事。”
罗拉娜一直等到他的呼吸声变得平稳后才带着西悠瓦拉离开房间,手中紧紧握着斗篷底下的屠龙枪。
“是谁?”一个人类用精灵语问。
“问话的是谁?”一个声音清澈的精灵反问。
“吉尔赛那斯!是你吗?”
“泰洛斯!老朋友!”年轻的精灵贵族走出阴影,热情拥抱这个人类铁匠。有好一阵子吉尔赛那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接着,他惊讶地推开泰洛斯。“泰洛斯!你有两只手!但是我记得索拉斯的龙人砍掉了你的右臂呀!如果金月没治好你,你可能会就这么死掉。”
“你还记得那只猪,修马斯特·投德是怎么跟我说的吗?”泰洛斯用他浑厚的声音低声说,“‘你要想再有一条手臂,就只有自己再铸造一条啦!’我的确照着他说的做了!我找到这条银臂的故事可要说上好一阵子——”
“现在也不是说故事的时候,”他身后另外一个声音说,“除非你想邀请几千个精灵一起来听。”
“所以你还是逃了出来,吉尔赛那斯。”德瑞克的声音从阴影中出现,“你把龙珠带来了吗?”
“我没有逃出来,”吉尔赛那斯冷冷地回答,“我离开父亲的房子是要来陪伴我妹妹和她的用人西悠瓦拉一起走这段夜路。把龙珠带走是我妹妹的点子,不是我的。罗拉娜,现在要重新考虑还来得及。”吉尔赛那斯面向她。“把龙珠还回去。不要让波修士的无心之言蒙蔽了你的理智。如果我们把龙珠放在这里,它还可以保护我们的同胞。我们可以找出使用它的方法,我们这里就有很多的法师。”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守卫们自首好了!我们还可以在温暖的床上再多睡一会儿!”佛林特喷着白汽说。
“要么就现在警告其他人,不然就让我们走。至少在你出卖我们之前给我们一点时间。”德瑞克说。
“我没有要出卖你们。”吉尔赛那斯愤怒地说。他不理睬其他人,再次面向妹妹。“罗拉娜?”
“我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她慢慢地回答,“我已经考虑了很久,我认为这样做是对的。伊力斯坦也这样想。西悠瓦拉会带我们走山路——”
“我也知道山里的路,”泰洛斯开口,“我在这里没什么可以做的事。你们需要我才能通过守卫那一关。”
“这样就解决了。”
“很好,”吉尔赛那斯叹气道,“我会和你们一起行动。如果我留下来,波修士一定会怀疑我的。”
“很好。”佛林特立刻说,“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吗?还是要等我们把所有人都吵醒?”
“走这边,”泰洛斯说,“守卫们习惯了我晚上到处乱晃。靠近阴影走。让我来处理所有的状况。”他弯下腰,抓住坎德人皮衣的领口,把他举了起来,直视他的眼睛。“我指的是你不要乱开口,小贼先生。”壮硕的铁匠严肃地说。
“是的,泰洛斯。”坎德人用微弱的声音回答,在他的银手里扭动看。被放下地后,他余惊未定,调整身上的包,试着要恢复受伤的自尊心。
大伙跟着高大黝黑的铁匠沿着营地边缘悄悄前进。两个穿戴全套盔甲的骑士和矮人尽可能小声前进。对罗拉娜来说,他们制造出来的声音吵闹得像是在进行婚礼般。她紧咬着嘴唇保持安静,听着两个骑士在黑暗中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佛林特则是被每一条树根绊倒,踩进每一个水塘里。
但精灵们如裹着松软的羊毛毯般舒服地沉浸在洋洋得意中。他们觉得自己早就远离了危险,没有人相信危险还会再度找上他们。所以当众人嘈杂地逃离时,他们仍然继续沉睡着。
西悠瓦拉带着龙珠,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它贴着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地变得温热,感觉到里面有生命的脉动。
“我该怎么办?”她不停地用卡冈那斯提语自言自语,“是它找上我的!为什么?我不明白,我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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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尼斯的年纪介于波修士和吉尔赛那斯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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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瓦那斯提精灵在完全孤立的状况下和平地度过了三千年,没有任何来自外界的影响。他们的阶级制度就是在那段时间形成的,任何想要改变它的人都会遭遇到极大的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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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拜哈巴库克的德鲁伊教徒从大灾变之后就变得十分稀少,但他们在未来的年代中将会逐渐获得应有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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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夫·格拉布曾经告诉过我,不管我们年岁如何增长,在父亲眼中看来永远是十二岁的小孩。我想,把精灵的传统放在一旁,这也许是咏者看待罗拉娜时的问题。——西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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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尔赛那斯看来在这场宴会中遭遇到和罗拉娜一样的困境。从人类思想产生以来,某一天儿子就必须用极为原始的方法向父亲挑战,夺取部落的掌控权。在最好的状况下,斗争是以想法、理念和争论的方式来进行,结果将会是独立自主和互相尊重;最糟糕的状况是肉体的冲突,而所造成的伤害可能永远无法弥补。不管竞技场在何处,儿子挣扎着成为男人的过程会一直延续下去。——西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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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开始了解其他人的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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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在《春晓之巨龙》中,罗拉娜必须再度在责任与爱情之间做出选择。那时她会选择爱情,现在她则是选择责任。——魏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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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洛斯身上的是亚苟斯魔银臂。它并不是由泰洛斯所铸造的,而是在以前的巨龙战争中由善龙和不同种族的人类所联合制造的。在那个时候,打造屠龙枪必须要银臂和卡拉斯神锤结合才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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