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伊利亚在他的家人面前,在别的国家面前是怎样的恐怖恶劣形象,又怎么一次次毗牙咧嘴地冲王耀表露野心昭昭,王耀却总觉得他就是个小孩子,还是那种没人疼没人爱没有安全感的小孩。
王耀耐心地让伊利亚紧紧靠着自己,揉着他毛绒绒的金色脑袋,他的话很轻,轻到窗缝里钻进来的一缕风就能吹跑——
“不会,这是我多少个深夜里辗转反侧求之不得的美梦,没有身份,权力,责任,负担,永生,只有你……”他抬起伊利亚的下巴,和他额头相抵,像是在努力印证自己的心意,想要把灵魂都传递给他,叫他好好看看,“在这个世界里,从今往后,我只要你。”
这是这个以含蓄为美的古老大国难得的情话,在真实的那个世界里,恐怕伊利亚再逼他骗他诱他蛔无论如何他也不翎出这种话。就连王耀练习他教过的那只口琴曲,都要深深藏在心里,直到伊利亚死去都不曾怜悯他,为他奏上一曲。
伊利亚死前想过无数个事情,他的走马灯中为王耀施舍了一席之地,当时他恨得要死,托着将死之躯爬起来站在阴森寒冷的城堡上,推开窗,隔着数道官墙遥望着那面镰刀锤子旗最后一次在风雨中飘摇,很想说:“王耀,我不稀罕和你做盟友。”
是的,除了当年拐骗王耀的那些时日,他难得露出过斯拉夫男人骨子里根本不存在的虚假温柔与导师般的关怀无私,后来再也不曾浪费精力演戏,毕竟鱼儿已经上钩,上了他这条贼船下也下不去。
王耀是个千年老狐狸,怎么会看不出斯拉夫人藏都懒得藏的骄傲和蔑视,伊利亚自古以来只稀罕和欧洲人混,到穷死,饿死,也不怎么看得起他。
有的家中孩子用尽文学功底与才华称赞他们的盟友之情,邀功似的拿给王耀品鉴,王耀看了后半分心酸半分好笑,他虽然看的透彻,但不愿意把血淋淋的事实说出来伤害那些胸怀信仰之人,就让这个美好的佳话传下去吧,信者信之,不信者当个笑话看看。
说到底,除非沧海桑田,天地巨变,这个北方大国,虽和他曾有同样的道义,但千年历史文化中承载的东西是西方的,和他终究不是一路人,文化与历史就是他们的血和骨,除非叫哪一个去放血剔骨,否则只有用漫长的时间去一次次碰撞,消磨,慢慢磨平这些名为差异的尖刺,叫它们不那么过分扎人。
时光依然留在开往斯大林格勒的火车上,一摇一摇的,王耀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伊利亚无法置信的眼神。
在这个世界共处那么多年,他们为彼此做的事太多,说出口的情话很少,更多时候假借作家诗人之手,费尽心思,咬文嚼字,却吝惜一两句藏在心窝里都快烂掉的真It实意。
这只是一场醒来后就湮灭的绚烂美梦而已。
“就算是梦也好,让我任性一次吧,我当了五千年的中国,自认不辜负任何一个儿女,唯独没好好当过一刻人辜负尽了王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