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机械声一同响起的, 是不知名的，旷远深处第一百零八次佛钟声，最后一次尤为洪亮, 两道声音叠在一起, 不谋而合的将流水声掩埋, 冥冥之中交织而成曲调，不怎么好听。

这是第二遍。

叶含秋这时才有些后悔, 他不该把肥鹅支走的。

未知的恐惧将方才强压下去的焦躁与担忧重新点燃，不安悄悄却又在顷刻间挖空了他的心脏, 叶含秋不由的加重了力道, 不顾胸前的伤口想将十七狠狠揉进自己怀中，仿佛这样，便能得到鸿毛般的慰藉。

十七眼睛被蒙着, 嘴被堵住搅弄，舌根发麻, 两大感官的缺失让他更加敏锐，手先于身体触碰到主人, 感受着这股力道的去向，十七立马就明白了主人想做什么。

他并没有反抗的念头，甚至为了让主人少用些力, 他还想要自己贴上去, 但突然的, 十七鼻翼微动, 是血腥味。

遮在黑缎下的浅色瞳孔微张，十七连忙伸手，抵住叶含秋的肩，嘴用力张开, 企图说些什么，但都变成了呜呜的叫。

眼看着自己就要压到主人的伤口，十七急切的眼珠子乱转，别无他法之下，只能双手用力去捏人肩膀。

微薄但不可忽视的疼痛将沉浸在情绪中的叶含秋猛地惊醒，他心脏一缩，黑沉的不正常的眸子飞速移动，视线滑出十七的脸，掠过一池莲灯，望向天上薄云之下的那一点淡月，打了个转后又看了回来。

最先看到的是十七艳红微肿的唇，以及唇边那一道晶莹的水渍，在苍白寡淡的皮肤上，太显眼了。

钟停，四周都静了，夜里的凉逐渐弥漫，风透过镂空灯罩将千万火光吹的忽闪，只有小飞虫还在与它作伴。

黑缎掉落。

叶含秋没再使劲圈十七，只是手紧攥着十七的手腕，眼睛一错不错的望着十七。

向前扯的拉力消失了，十七立即收回手，乖顺服贴的给主人看，他觉得主人有些怪异，但脑中仅存的一点知识不足以让他分析的出此刻主人在想什么，而且比起这些虚之又虚的东西，十七更在意主人胸口上的那道伤痕——血流已经不如方才那般猛了，可还在滴滴渗血。

他表情严肃，暗暗握拳，决定数十个数，如果主人再没反应，他就将主人扛回教。

叶含秋此刻无心注意十七的神色变化，更没法去猜十七在想什么。

在急促的沉重心跳中，他不知望了面前人多久，眸中的异样终于抽茧剥丝般褪去，叶含秋抬手抹掉十七嘴角的水渍。

十七，愿望，幸福，任务进度，100%，再活。

他在心里将这几个词反复默念。

一瞬间，理智重新回笼，几个词串在一起，根本不用多想，答案一目了然。

再活……

这两个字在叶含秋舌尖萦绕一边又一遍，他的指尖同时也在一遍又一遍的摩挲十七的手腕内侧。

单薄的皮肤之下，有血液在鼓动。

任务即将完成，他应该高兴的，十七感受到幸福，他更应该高兴。

但……

叶含秋俯身慢慢前倾，他闭了闭眼，轻轻动了下，鼻尖与鼻尖相抵相触相互推挤。

他开心不起来……

“十——嗯！”

话还没说完，叶含秋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视野急剧翻转，再回过神来时，他打横躺进了十七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