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盆里的水换了一茬, 予濯又给阿尘擦了遍脸，又裂了的手也要擦擦，所幸前几日拿的药他没丢, 顺便一起抹了上去。

等干完这一切, 外头的天已然大亮了, 就着锅底的这点热，予濯往锅里添了点水, 正好热早饭，不过在选热馒头还是热饼子的时候, 予濯罕见的犹豫了一下, 他转身去问坐在小板凳上的阿尘。

“馒头，饼子，吃哪个？”

阿尘这时已完全找不出刚才那般癫狂阴郁的样子了, 他坐的离灶底很近，亮黄的火焰在他脸上摇曳, 很安静，像精致剔透的人偶, 却热烈又明艳。

听见问话，阿尘循声仰头，薄薄的眼皮随动作叠起, 皮肤白釉似的,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易碎的白瓷, 他眼里映着火光, 乖顺的说：“吃、馒头。”

予濯垂眸看了阿尘片刻，才嗯了一声，转头洗米烧火去了，锅里有余温, 做饭也就比之前快了些，坛子里的咸菜只还剩几块，予濯也就没让它们占地方，直接把馒头对半掰开，捞上来夹在里面吃。

两人吃完后，予濯把东西收拾好，回头就看见阿尘张嘴打了个哈欠，眸子里绽出一抹泛着星光的水花。

他走到阿尘面前蹲下，嗓音轻柔的喊了声“阿尘？”但很显然，这一声是完全多余的——阿尘没应——予濯又问：“现在要去哪儿？”

阿尘竭力睁大眼，一根一根掰着指头数：“给阿予吃的，弄掉欺负阿予的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是……”

予濯指尖支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继续往下听。

“洗干净睡阿予！”

予濯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色心不死？

这话一出，没安静一会儿的阿尘立刻蹦跶起来，噔噔噔的就跑到井边，呼哧呼哧的提了一桶水，慢半拍跟出来的予濯看见他的动作，赶忙迈长腿，跨大步上前，火速伸出手去拦截，结果还是慢了一步。

“哗——”

阿尘从头到尾湿了个彻底。

予濯嘴唇微动，无声骂了句脏话，脸上皮笑肉不笑的问阿尘：“你这样就洗干净了？”

阿尘扒着自己的领口看了眼，白白的，然后才对予濯说：“干净的，不信你看。”他边说着，边两手把衣领向两边拨，企图用事实证明自己说话的准确性。

予濯一把制止住阿尘的动作，连下三声肯定：“好了，够了，我信了。”

阿尘骄傲挺胸：“那我们睡觉去吧。”

予濯没搭话，拉着阿尘往屋里去，后者看到他们前进的方向也就没说什么，脚步急躁的甚至要都快变成他拉着予濯了。

一进堂屋，阿尘一边小步快走，一边开始剥自己身上的衣服，等走到床边，身上已经干净的不像话了。

予濯把人拉到床前，正要转身让阿尘上床睡觉去，就看见了这么一副画面，他眉梢轻挑，冷静的上下打量了几眼，最后下了个结论：其实算不上香.艳.

阿尘的身子雪白，但很单薄，穿衣时，窄瘦的腰肢空荡荡，光着时，胸前两点风情被长发遮住，除了身后那一点圆润的弧度外，骨骼清晰可见，这就让他身上那些凹凸不平，浅淡不一的疤痕格外明显。

像刀割，像火烧，像烙伤，也像棍棒挥出来的，一张薄薄清透的皮肤，该有的，不该有的，全都出现在上面，像技术糟糕的画师，不计后果的染乱了一张白纸。

“快让他感受到幸福”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连幸福都要这样强硬的外力施舍才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