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削的女人拎着呆呆的小男孩慌乱地从人堆里钻了出去,眨眼间就消失在乌泱泱的队伍里,周惟静没去追,陆夏夏察觉到她的目光,不解道,“怎么了?看到认识的人了吗?”
周惟静嗯了一声,“是啊,一个亲戚。”
“那要不我和你一起去找找?”
周惟静摇了摇头,“不用,也不是很熟。”
江述的母亲在她的记忆中一直是个精致且高傲的女人,不喜欢江家,对这个有江家血统的儿子也爱不起来,对她这个便宜儿媳更是冷淡疏离。
既然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那她又何必追上去让人难堪。
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好了。
既然见到了江述的母亲,不可避免的她就想到了江述那个满肚肥肠又一心只有利益的父亲,说不定以后这曾经的一家子都在夏城里生活呢。
她耸了耸肩,算了,反正只要麻烦不要主动找上门一切都和她们没关系。
长途的逃亡,对长期住在交通工具便捷的城市居民来说非常难熬,路上的危险有很多,突发的沙尘暴,夜晚游荡的野生狼群,虎视眈眈争抢食水的陌生人。
资格审核一个通道的两张桌子相距一米,足够她们在后听到前张桌子的女警问询的全部过程。
陆夏夏还好,昨天的三观已经被洗礼过了,周惟静则是第一次听闻沿海城市被海水倒灌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对灰尘仆仆的母女,女孩才十岁出头,整个人木木的,警官问话也两眼发直,一言不发。
女孩的母亲讪讪一笑,挡在女儿面前解释说,“路上遇到了点事,我女儿吓到了,我就想进城以后给我女儿找个心理医生。”
警察敏锐地目光在母女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她注意到了母亲的手臂横过去时,女儿下意识瑟缩的动作。
但她没有立即发问,而是转而问道,“看你们现在的状态,在逃亡路上应该生活条件还不错吧?”
和逃难队伍里许多瘦成骷髅的人相比,眼前的这对母女虽然偏瘦,但并不消瘦,头发和皮肤还有嘴唇,都能看出生活有基本保障。
尤其是女儿,只是皮肤黑了点,衣服整洁,皮肤干净,头顶甚至还裹了一件丝巾遮阳。
警察的目光借翻记录册的动作扫了一眼桌子对面女孩的两只脚。
普通运动鞋,灰扑扑的,但脚摆放呈微微内八。
一般人长途跋涉走路的话,尤其是走不平坦的上下坡,最容易受伤的就是脚尖,在休息的时候最舒服自然的姿势就是外八。
那个母亲努力争取着机会,积极道,“我们家之前是做生意的,我和孩子她爸离婚,分了不少钱,够我和我女儿路上吃喝了。”
“你家之前在哪,前夫做的什么工作?他现在也在夏城这里吗?”
女人极其流畅地报出了一个公司名字,“孩子爸爸我不知道,他当初出轨,我怎么可能再去找他!”
女警翻了翻手提电脑里的资料,目光一沉,“你确定,这个公司名字我怎么没看见呢?”
那女人似乎是没想到现在连网都没了,她是怎么查到别的省市里的资料的,语气顿时慌乱起来,“是是是……是我前夫在跟我说谎!”
“不对,可能是我记岔了!”女人还想狡辩,女警严厉地喊了警卫过来,“把这两个人都先拘留,大的和小的分开关。”
周惟静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身边陆夏夏一声长长的叹息。
“怎么了?”
陆夏夏眸光里既有愤怒又有不忍,“这妈可真不是个人,这女儿八成是被她卖了。”
陆夏夏不是夏城人,她在西北一个贫瘠的小县城出生,在她童年和少年时期,她经常去爸爸任职的县城玩,在她读初中之前,为了方便也是在那个县城上的学。
只是后来因为一件事,她爸爸立马把她送到了夏城来读书。
在资源贫瘠,信息闭塞的地方,女人,尤其是年轻的女人总是容易被骗被卖。
她的一个小学同学,前一天还在挥着手说要南下去找姐姐一起打工,不到一个月她就听到了同学的死讯。
原来同学的姐姐因为长得漂亮,在小学刚毕业就被不怀好意的亲戚骗去了南方的夜总会卖酒,天高路远逃也逃不走,一开始只是卖酒她也就接受了,后来长大些了,在环境的影响下自然而然地做了陪酒,再之后堕落也成了必然。
一边赚着卖血钱,一边还要在亲人面前维持自己的尊严假装自己过得很好。
她在南方知道自己的妹妹也被骗来了,不愿让妹妹步自己的后尘,那赚脏钱的中介自然不肯让她断了自己财路,在她赶去老家拦住妹妹时,姐妹俩双双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