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用袖子擦擦眼睛, 他宁可怀疑是自个儿看岔了,也不相信这摆弄了一个冬日的小泥罐竟然变成了铜子做的?
“罐罐。”魏承将小泥罐送到罐罐眼前,有些茫然道:“你看看你的小泥罐, 是, 是不是……”
“呀!”
罐罐捧过罐子,两只白胖的小手胡乱扑着, 一会儿功夫地上就落了一层黄泥碎块, 而他手中的泥罐子也露出微带金黄的底色。
那, 那分明是质地细密, 光滑锃亮的铜子!
魏承眨眨眼,十分惊愣道:“这, 这怎么就变成铜罐了?”
罐罐歪歪头,黝黑的眸中也充满困惑:“罐罐,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魏承忍住紧张, 想到什么道,“那,那罐罐可还记得这罐子你是打哪得来的?”
罐罐还是乖乖摇头:“罐罐,还是不知道。”
他忽然又举起手中的铜罐:“泥罐罐,变成铜罐罐, 不好吗?”
好,怎么能不好, 只是魏承摸不准这罐子是一开始就是铜罐还是后来变的……
仔细想来罐罐还曾带着小泥罐住过王壮子家, 就王壮子和郑氏那样贪婪无度的人,想来早就仔细摆弄过这罐子,难道他们就没有发现过这罐子的不同凡响?
魏承忍住满腔疑惑和心惊,拿过一旁的帕子轻轻将小铜罐上的污泥擦掉,道:“变成铜罐当然是好事, 要知道这重量不轻的小铜罐可就是咱们累死累活赚得铜钱熔制而成的,只是哥哥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及。”
罐罐小手托着下巴,欢喜道:“那,哥哥就有钱钱,读书了!”
魏承一怔,他今天才被那狗仗人势的甄管事借着家贫出身羞辱,家里的泥罐就忽然变了铜罐,想来这就是罐罐为满足他读书识字心愿又大显“神通”了?
魏承心里有些酸也有些暖,自他爹死后他从来没想过这世间还会有人这样护他,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声感动的轻叹:“罐罐。”
罐罐跳起来,伸着小手:“要抱。”
魏承将小娃抱起来,又摸摸他的头,认真道:“好罐罐,小泥罐变成铜罐的事情只能咱们知道,万不可和他人提起。”
罐罐歪歪头:“晓得了。”又一只手搂紧魏承的脖子,一只手点点火炕边锃亮的铜罐,“这个可以让哥哥,买好多好多,纸纸吗?”
魏承一笑:“这可是你最宝贝的小罐,就这么卖了要给哥哥买笔墨纸砚?”
罐罐抬着小脸道:“罐罐最宝贝的,是哥哥!”
这话一出,也不知怎地那立着的小铜罐忽然啪得一声,无风自倒掉在地上。
魏承没作他想,弯腰将铜罐捡起来放好,玩笑一句:“瞧你,你的小罐都吃了你的醋。”
又道:“咱们捉蛙子还剩下二十两银子,手中还有近六两白银,再过十天半个月山里的蕨菜蘑菇野菜冒出来,咱们可以采摘一些后拿到镇上卖,若是家中母鸡养得好,蛋下得多,入了秋就能去镇上卖鸡蛋,等到冬日还可以捉几次蛙子,咱们赚钱的法子多得是,就算买些笔墨也花不了多少,银钱也够用。”
“哥哥第一次见你你就抱着这小罐儿,没准这罐儿和你的身世亲人有关,不管咱们到什么时候可都不能卖。”
魏承一通好说歹说罐罐这才点头道好,不再打小铜罐的主意了。
因着泥罐变铜罐,也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的塞到墙壁里,魏承又捡出些布条将铜罐好生包裹才让罐罐放回原处。
眼见着天色不早了,魏承赶紧将买回来的卤货烧鸡切好装盘又捡出些放在油纸包里,他想着一会儿下山去喊马家李家人时顺便把这些送给莫夫郎。
人家莫夫郎一个人又要顾涣哥儿又要忙着种地,就这还抽出功夫到田地里给他和罐罐送了好几回午食,且那乔郎中这些日子进深山采参还未归家,家里也就只有他和涣哥儿,一会儿还有马屠户李三郎这些些汉子要来,想来为了避嫌莫夫郎也不会过来。
他领着罐罐到了莫夫郎家时,莫夫郎正带着涣哥儿在井边玩水,莫夫郎一见他递过来的油纸包就连忙道:“不要,不要,快拿回去你和罐罐吃。”
魏承将一会儿请那两家吃饭的事说过,道:“郎中叔不在家,想来您也不方便过去,我就把这些吃食给您捡了些送过来,您和涣哥儿用些,剩下的留着给郎中叔下酒也好。”
几番推拒,莫夫郎还是收了,笑道:“你郎中叔也是个有口福的,听先下山的人来传信,说他们剩下的人明天一早就要回来了。”
魏承也笑道,“那敢情好。”
“我这也盼着他早些回来,别参没挖到,人再有个三长两短。”
魏承敛了笑意:“我听郎中叔说此次进山有不少人,还有猎户,怎么会……”
莫夫郎稍稍皱眉,道:“听传信的人说今年咱们茂溪山深处的参很不好挖,许多地方都被挖空了且这一路上他们还遇到不少挖参人,一队又一队,说是还有些镇上员外家的打手家丁,要不是你郎中叔他们人多还有会些拳脚拿着弓箭的猎户,他们手里那点东西大有可能被人抢了去。”
“竟然如此无法无天,他们就不怕人报官!”魏承气道。
“那荒山野岭的就算被抢了也无处诉苦。”莫夫郎叹道,“普通人参一两要三两银子,若是头等人参一两可要八两十两白银,大家都是奔着这参去的,谁不见钱眼开!”
魏承知道这人参是顶好的东西,可没想到竟然值这么多银子,仔细想来比那母蛙子还要贵许多!
还真是让人心动。
他和莫夫郎在这头说话,罐罐和涣哥儿又玩到一处了。
罐罐喜欢水,他见着涣哥儿在井边玩水也巴巴的走过去,想碰又不敢碰,揣着小手道:“小涣哥,罐罐也想,玩水。”
涣哥儿还有些气罐罐呢,他记得他阿爹都是那样给他爹擦汗的,他和旁的小娃也这样玩过家家,好多小汉子都喜欢让他做“夫郎”,独这个小罐罐眼里只有野菜。
涣哥儿哼了声:“玩吧,不过你不能把水溅到我身上。”
“好呢。”
罐罐乖乖道,一双小手伸进大水盆里,里面还浮着几个木雕小鸭子。
涣哥儿一只手抓着小鸭子另一只手从身后拿了个惟妙惟肖的虎头木雕,边在水里游边道:“嘎嘎嘎,来追我呀。”
罐罐一听,也捏个小木鸭去追涣哥儿,两个小娃玩得不亦乐乎,涣哥儿也很快忘记罐罐是个“野菜”脑袋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