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和罐罐祭拜过后正准备下山就听到身后传来些动静。
他们回头一看便看到了魏家那几口人。
魏三年的婆娘刘氏算是新寡, 她穿着一身白色麻布和魏老婆子相互搀扶着掩面低泣,剩余几人大的小的都面无表情很是淡漠。
魏承当做没看见他们,牵着罐罐的手就往山下走, 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承小子, 承小子,你等等……”
魏承看一眼追上来的魏志和钱氏, 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们:“有事?”
“听说你借了银两要盖房子?若是还有什么短缺的就来找二婶子。”钱氏笑着, “这些日子二婶子也是忙, 都没问问你你书读得怎么样?在那徽林私塾可有人欺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大可来问你堂兄, 大志你说是不是?”
那魏志扯出抹笑来,他这人面相普通, 鼠似的眼角总是垂着像是心思过甚,平时敛眉低眼倒是还算受看,这一笑起来就让人有几分不适。
他微微抬脸, 有几分矜傲道:“魏承,你读书有不明白的,随时可以来问我。”
魏承不知道他们娘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本以为当初买地已经算和魏家二房撕破脸皮了。
他故意道:“我读书只是为了识得几个字,倒也没什么旁的要深思。”
魏志嘴角稍撇, 似是有些鄙夷和酸气。
“其实二婶子来找你有这么一个事。”
钱氏道:“听说徽林私塾那位塾师是咱们凤阳镇学问最好的秀才夫子,这不想让你搭个线问问那位诸葛夫子还收不收徒, 你堂兄也不是要进那徽林私塾, 就是想每日挪一个两个时辰去那诸葛夫子家中读书,你且放心束脩节礼我们是一样不会少的。”
“你既知晓诸葛夫子名讳,也应打听到诸葛夫子家在何处,若想拜师直接带着束脩登门拜访就行,至于夫子收与不收那就是夫子和魏志的事情了。”魏承冷道, “我不过一个小小学子,没什么资格去做引荐夫子的搭桥之人。”
钱氏一皱眉:“魏承,咱们魏家打折骨头连着筋,当年风水先生都说过咱家会出文武贵人,将来你堂兄做了大官,你也能得济,怎么就让你帮个小忙就这般推三阻四,原本你不买我家的地的事儿我都不和你这个小孩子计较了,这关乎你堂兄前程你怎么就不能上点心?”
“法子我已经说了,听不听由你们。”
魏承懒得理这位惯会装老好人的二婶子,也不理会她在身后的吆喝带着罐罐就快步下了山。
“承小子!魏承!”
钱氏气得一拍大腿:“这个杀千刀的小畜生!净做那些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事,也不知道哪里来得狗屎运能搭上那诸葛夫子!”
魏志气得攥紧拳心,他的夫子是位屡试不第的老童生,那老头自个儿都没学明白还想教他?更为可恶的是老头还常在堂上批他死板,明明他那么用功,在那老童生眼里却是个没有天赋的读死书之人。
这老童生是他娘隔了好几辈分的亲族之友,他也不好就这么离了私塾便想着找更厉害的夫子开些“小灶”,待来年再试定要成功,却不成想这个魏承自私到连个忙都不想帮。
魏志冷笑道:“他不过是怕诸葛夫子见了我之后觉得我学问好,到时候会冷落嫌弃他个九岁才启蒙的门外汉,他不引荐那咱们自个儿上门也成!”
“我想也是,早就看出这个魏承没什么能耐,就会自私自利!”
钱氏道:“放心吧,娘多备些束脩定不会叫你被看轻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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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这日,建房的那片荒地就要开始锄草开垦了。
天还没亮,魏承就借着还未散去的月光临摹字帖,这几日家中发水、上山挖参又放重午节假两日,魏承有几日没有静心练字了。
一直练到公鸡打鸣他才收拾好笔墨,悄声束发洗漱,推开木门要去剁昨儿打回来的鸡草和苜蓿,将两大盆草剁碎又拌上麦糠分别喂给鸡群和黑驴。
见母鸡吃食,魏承便跳进鸡棚里去看看有没有蛋,豆苗娘前两日就提醒他他们家的小母鸡到了该下蛋的时候了,仔细寻摸一圈见没有魏承就又跳了出来。
杏儿慢悠悠走到魏承跟前,伸个懒腰后用头蹭了蹭他的腿,试探的往草屋前走两步又回头看他。
魏承一边拍打身上的灰一边道:“不成,罐罐还在睡觉呢,睡醒了才能陪你玩。”
小狼听话的抖抖毛又盘成毛绒黑团睡去了。
趁着罐罐还没醒,魏承想到前两日在酒楼打回来的鲜炒河鲜罐罐很是爱吃,便想去河道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捉到虾子和黄土小蟹。
他才走没两步就见着睡回笼觉的杏儿竟然跟了上来,他轻轻捋了捋小狼毛绒后背,轻声道:“莫跟着我,去屋里守着罐罐吧。”
小狼轻嗷一声,摇着尾巴颠颠跑回草屋前,小爪子那么一搭就将木门给打开了。
魏承摇头笑笑,背着背篓往山上走去。
寻到一处水流不急又清澈的河道,魏承便将鞋袜褪去,衣袖挽好就下了河,早上河水还是有些刺骨的凉,稍适应了会儿魏承才往前走去,他轻轻拨动石块水草,这河虾和小蟹多半是藏匿在此处。
往前走了一会儿便在茂密的水草缝隙里看到虾子身影,他眼疾手快的用针脚细密的小网兜那么一扣就见两只活蹦乱跳的虾子被扣在其中。
待日初光影洒在河道上,魏承提着沉甸甸的背篓也直起了腰,收获不少,可以回去给罐罐做虾子蛋羹吃了。
魏承回到小草屋时正听到罐罐大声喊哥哥,他忙推开门,道:“哥哥在这儿。”
“哥哥!”
罐罐揉揉眼睛,伸着两条白生生又胖乎乎的手臂:“要抱!”
“得等会儿。”
魏承将背篓放在地上,打了水盆洗手道:“哥哥手上的味道不好闻。”
罐罐已经能自个儿从火炕上下来了,他蹲在地上有点害怕的捅捅不断传来跳动声的背篓:“哥哥从外面带回来什么?”
又仰着头撅嘴:“哥哥怎么不带,罐罐一起去?”
魏承一边擦手一边笑:“你还在睡觉我怎么带你?吵醒你岂不是又要委屈巴巴?”
罐罐哼了声,敦敦跑到魏承跟前,摇晃着手指头,奶凶奶凶的:“以后没有罐罐,哥哥不准出门!”
“你怎么这么厉害?”
魏承将小胖娃抱在怀里,轻轻捏了捏他绵软雪白的脸蛋:“还不让哥哥出门?”
“就是,不许!”
罐罐大眼睛灵动的转着,煞有其事的皱着小鼻子,还故意吓唬魏承:“外面有坏东西,嗷呜一口,会咬掉哥哥的小背篓!”
魏承笑道:“可不能咬掉哥哥的小背篓,那里面可有哥哥给罐罐捉的虾子。”
“虾子?”罐罐眼睛亮了,“是那个红红的,嫩嫩的,好吃的虾子吗?”
“是啊。”
魏承微微俯身将背篓上面的草拿下来:“你看。”
杂草一拿开,背篓里的虾子跳动得更欢快了。
“哇,好多虾子。”
罐罐抱着小手,期待的看着魏承:“哥哥,这么多虾子我们,怎么吃呀!”
“家里还有两个蛋,等会儿熬个虾子蛋羹,等晚上咱们再炒个虾子吃,剩下的虾子怕坏那哥哥给它们煮好之后做成虾干给你做零嘴吃,成不?”
罐罐拍着小手:“成!罐罐爱吃虾子!”
今儿也是运气好捉到小半筐虾子,若是能经常捉到晾晒点虾干也可以留着冬日熬汤喝,明个儿早上魏承打算再去碰碰运气。
他们家中现在存了小菘菜干还有几坛腌胡瓜条,显然这点东西是不够过冬的,春季种的刀豆还没结果就被这场洪水全淹死了,眼下他也不敢再种,只能去山上采点蘑菇蕨菜等野菜晾晒成菜干了。
兄弟俩还有小狼早上就吃了小谷子粥配虾子蛋羹,吃过早饭之后魏承挑着两担水,让罐罐拿着一小兜酥糕去了新房那儿。
虽说他们不管饭可要给干活的人准备些口粮和水,这酥糕不贵但因着有甜味,口感酥脆就很受长工短工的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