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初涉人世(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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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向北走了整整一个月。有时食物充足,有时得忍饥挨饿好几天。

他们从没碰到过土著、也没被野兽攻击过。这段旅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泰山勤学好问而且一点就通。德·阿诺教了他很多文明人有教养的举止——甚至包括怎样使用刀叉吃饭;但泰山有时候会厌恶地把刀叉丢在一边,用他那黝黑、粗壮的双手像野兽一样把食物抓起来、用槽牙把它撕碎。

每到这时,德·阿诺便会告诫他说:

“我正试着把你改造成文明人,泰山,你一定不能这么像畜生一样吃东西。我的神啊!绅士是绝不会这样做的——这太糟糕了。”

泰山会羞愧地咧嘴笑笑,重新拿起刀叉,但他打心眼儿里讨厌这些玩意儿。

旅途中泰山告诉德·阿诺:他曾看到水手们埋了个大箱子,然后他刨出这个箱子,把它搬到类人猿们的聚集地埋了起来。

“这一定是波特教授的宝箱,”德·阿诺说。“这太糟了,不过你当时并不知道这点。”

然后泰山想起了简写给她朋友的那封信——当他们第一次来到小屋时,他就把那封信偷走了。他现在知道了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也明白这些东西关系着简的命运。

“我们明天就回去取箱子,”他对德·阿诺宣布自己的决定。

“回去?”德·阿诺惊呼道,“可是,我亲爱的伙伴,我们已经走了三个星期了啊。回去拿财宝的话,还得再花三周,而且考虑到宝箱很重——借用你的话,四个水手才搬得动——等我们再回到这里恐怕得几个月啊。”

“这是非做不可的事,我的朋友,”泰山坚持着。“你可以继续往前走,我回去找财宝。我自己去的话可以快很多。”

“我有个更好的主意,泰山,”德·阿诺叫道,“我们一起往前走,等到了最近的村子,就租条船,沿着海岸从水路回去找财宝。而且有了船,运那个宝箱也容易一些。这样又安全又省时间,我们还不需要分头行动。你觉得怎么样?”

“非常好,”泰山说道,“反正财宝也不会长腿自己跑了;要是我现在就回去找财宝,那么要一、两个月后才能跟你会合。其实让你一个人赶路,我还是觉得不太安全。德·阿诺,每当我看到你无助的样子,我常常会纳闷:人类这一物种怎么能像你说的那样逃过了千百年的浩劫而存活至今呢?这是为什么呢?狮子萨博单枪匹马就能解决你们上千人啊。”

德·阿诺哈哈大笑起来。

“当你亲眼看到我们的陆军、海军,繁华的城市和工程学奇迹的时候,你就会对我们这个种族更有信心了。那时你就能意识到,使人类胜过你那丛林野兽的,是他们的头脑而不是肌肉。”

“如果孤立无援、手无寸铁,一个人是无法与任何一头比人稍大的野兽抗衡的;但如果十个人在一起,他们就能把智慧和力量凝聚在一起对抗凶残的敌人。而野兽是不能推理思考的,所以他们不会团结起来对抗人类。否则,人猿泰山,你又能在这残酷的野外生存多久呢?”

“你是对的,德·阿诺,”泰山答道,“在‘达达盛典’那晚,要是柯察克来支援图布拉的话,我也就会死在那儿了。但柯察克绝不会想那么远,不会想到利用这种机会。甚至我的妈妈卡拉,也从来不能未雨绸缪。她只是简单地在她需要的时候,吃她需要的东西。食物短缺时,即使找到足够几顿的食物,她也不会提前把食物存起来。”

“我记‘‘搬家’时,她见我总是扛着额外的食物,就会笑话我很傻;但在路上食物不好找的时候,她跟我分享那些东西却很开心。”

“这么说你认得你母亲,泰山?”德·阿诺吃惊地问道。

“是的,她是个伟大的、好心的猿,比我高大,体重是我的两倍。”

“那你父亲呢?”德·阿诺追问。

“我没见过他。卡拉告诉我他是个白猿,像我一样身上没什么毛。我现在明白了,他一定是个白人。”

德·阿诺认真地打量他的伙伴很长一段时间。

“泰山,”最后他说,“那个巨猿,卡拉,不可能是你的生母。如果这是真的,当然我不信,你应该会遗传一些猿的特征,但你没有,你是个纯正的人类。而且我可以断言,你的父母一定具有高智商和高贵的血统。对于过去,你真的没有一点线索么?”

“一点都没有。”泰山回答道。

“小屋里没什么文字类的东西可以了解到那个屋子从前的主人的经历么?”

“除了一个日记本,小屋中所有的东西我都读过了。现在我知道了,这本日记不是用英语写的。可能你能看懂。”

泰山从自己的箭袋里翻出一本黑皮日记本,递给他的朋友。

德·阿诺瞟了一眼扉页。

“这是约翰·克莱顿,格雷斯托克勋爵的日记,他是英国贵族,而这本日记是法语写的。”他说道。

然后,他继续读这本写于二十多年前的日记。这日记详实地记录了一些我们已知的故事——约翰·克莱顿和他的妻子爱丽丝所经历的凶险、苦难和悲伤。从他们离开英格兰直到被柯察克杀害的前一小时的经历,都记录在这本日记中。

德·阿诺大声地读着。他的话语时断时续——日记的字里行间充溢着的悲哀和绝望,使他不得不停下来调整情绪。

他不时瞥一眼泰山,但那人猿的眼睛盯着地上,石像般静坐在那儿。

日记中记载的海岸边生活的前两个月一直是充满绝望的,直至靠岸两个月后小婴儿的出世才使得日记的语调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此后,字里行间流露着一种淡淡的幸福,这反而使读者更加感伤。

其中一段几乎充满希望和信心。

“今天我们的小男孩儿满半岁了。我在桌子上写下这段话的时候,爱丽丝抱着他坐在桌边——他是一个快乐的、健康的、完美的孩子。

不知何故,即使不合逻辑,我似乎能看到他已经长大成人,接替了我的位置——约翰·克莱顿二世——并为格林斯托克家族增光添彩。

写到这里——就像为证明我的预感——他用那肥乎乎的小手儿抓住了我的钢笔,把沾了墨水的手指按在这一页上,留下了五个小小的指印。

书页的边白处,果然依稀有四个极小的指纹和半个拇指的印子。

德·阿诺读完日记后,两个男人一言不发地坐了几分钟。

“那么,人猿泰山,你怎么认为?”德·阿诺问道,“这个小本子是不是能够澄清你的神秘血统呢?”

“兄弟,你是格林斯托克勋爵。”

“这本日记只提到了一个小孩,”他答道,“就是那个在婴儿床上的小骷髅。那孩子因没人喂养而死。从我第一次走进那个小屋,他就在那里,后来波特教授一行把他和他的父母一起葬在了小屋边。”

“显然,那就是这本日记里提到的婴儿。我本以为那间小屋可能是我的出生地,而现在我的身世却比以往更加扑朔迷离了。可能卡拉说的是真的。”他失望地总结道。

德·阿诺摇摇头,他并没有被泰山说服。他决定去证实自己的想法,因为他已经发现了一把钥匙。这把钥匙要么可以揭开他的身世之谜,要么会将其变成一个永久的谜团。

一周后,林中行进的两人面前突然出现一片空地。

稍远处,几个建筑物被粗大的栅栏围着。在他们和栅栏之间,几个黑人正在农田里劳作。

他们俩在丛林边缘停了下来。

泰山在他的弓上搭上了染毒的箭,但德·阿诺把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

“你要干什么,泰山?”他问道。

“被发现的话,他们会杀了我们,”泰山回答,“我得先动手。”

“他们可能是朋友,”德·阿诺建议。

“他们是黑人啊,”泰山只会这么回答。

然后他又拉开了弓。

“决不能这样,泰山!”德·阿诺叫道。“白人从不滥杀无辜。我的神啊!你有太多东西要学了。”

“看来等我带你到了巴黎,我会同情那些惹怒你的无赖。仅仅是保护你免于死刑恐怕都会让我忙不过来的。”

泰山放下了弓,笑了起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在我的丛林里时,我杀黑人是对的,到这里却不能杀他们了。是不是当狮子努玛朝我们扑过来时,我还得,嗯,这么说:‘早上好,努玛先生,努玛太太还好吧?’是这样吗?”

“等这些黑人朝你扑来再动手吧,”德·阿诺答道,“那时你可以杀他们。在他们动手之前,不要预设他们是你的敌人。”

“来吧,”泰山说,“咱俩过去给他们杀吧。”说着,他径直走向农田,他的头高昂着,热带的阳光照在他光滑的古铜色的皮肤上。

德·阿诺紧随其后,他穿着克莱顿在小屋里换下的那套破衣服——法国巡洋舰上的军官们给了克莱顿一套更体面的服装。

一个黑人抬起头,看到了泰山,随即转过身,尖叫着跑向栅栏。

空气中立刻充满了正在耕作的土著们的尖叫,他们潮水般涌向栅栏。但在他们跑到栅栏前,一个白人手握来福枪出现在他们面前,寻找着引起混乱的根源。

看到泰山,他立刻举枪。要不是德·阿诺也举起枪朝他大呵斥,准备冲上去的人猿泰山肯定又得尝尝冰冷的子弹了。

“别开枪!我们是朋友!”

“那么站住!”那边回答道。

“停下,泰山!”德·阿诺喊道,“他把我们当敌人了。”

泰山放慢了脚步,跟德·阿诺一起向寨门边的白人走去。

后者困惑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那人用法语问道。

“白人,”德·阿诺回答,“我们在丛林中迷路有很长时间了。”

那个人放下枪,伸出一只手,向他们走过来。

“我是在这里执行法国传道任务的康斯坦丁神父,”他说,“很高兴欢迎你们。”

“这是泰山先生,康斯坦丁神父,”德·阿诺指着人猿回答;当牧师朝泰山伸出手时,德·阿诺接着说:“而我是保罗·德·阿诺,法国海军。”

泰山模仿牧师的动作也伸出一只手,康斯坦丁神父与泰山握手的时候扫了泰山一眼,后者那出众的身材和英俊样貌给神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人猿泰山与文明社会的首次接触就这样开始了。

他们在那里待了一周。作为一个敏锐的观察者,人猿学到了很多为人处世的方式;这期间,黑人妇女为他和德·阿诺各缝了一套白帆布衣服,这样他们就能体面地继续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