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权琅出事,显然是有人让烈犬吞了半妖灵兔的妖丹,怕被权琅这个探守发现端倪,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权琅陷害为杀死杜先生的凶手。
只是不知道杜先生怎么就那么巧,卷进这样的事情里来,丢了性命。
可杜先生已经离世,权琅不能再平白蒙冤。
“得赶紧找到那煞犬。他们不会提前处理掉吧?”
她这样问,见钟鹤青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如果一开始就有了要毁尸灭迹的想法,就不会大费周章地将权琅推为杀人凶手。”
() 不过他也道,“并不能排除他们走投无路之后,会消灭罪证以保全自身。所以,需要尽快找到那煞犬,越快越好。”
九姬几乎要立刻去告诉安三娘了,但她那凡人夫君此刻还在面前,她只能换一副同他商量的语气。
“那我去告诉怀姑娘,也许他们妖灵有办法快些找到煞犬,郎君以为如何?”
他们妖灵
钟鹤青看着她点了头,提醒小心不要走漏风声,却突然问了一句。
“娘子要去妖坊吗?”
“那自然不是了。”九姬差点说漏了嘴,她道,“我只是去寻师叔道长,让他给怀姑娘传信。”
逻辑上很是顺畅,她也算得谨慎。
钟鹤青没再多言,见她已站起了身来,并没有再在他身边多留一会的意思,只能默然送她离开了大理寺。
九姬直接去了妖坊,把找到煞犬就能救出权琅的事情说给了他们。
安三娘又惊又喜到眼泪都落了下来,“老天爷,我儿总算有希望了!”
怀琳亦抹了眼泪,“万没想到,他们竟然敢让凡犬吞了灵兔的妖丹,还敢陷害置阿琅于死地,那先生岂不是无辜被牵连”
不过现在不是梳理薛三郎等人作恶动机的时候,怀琳和安三娘急忙商议起,要如何把薛繁藏起来的煞妖,快快找出来。
九姬不便长时间离开钟府,只能嘱咐她们要小心行事。
一连几日,东京城里另有真凶的传言好似浪头,一浪接着一浪,作何猜测的都有,还有人说根本就是人杀人,什么死状诡异都是故意而为,无非就是要迷惑视线。
风头隐隐从妖转到了藏在人群里的恶鬼身上,只是就在这混乱的传言里,不知从何又兴起一番新的消息。
“大理寺好像真的要把捉来的妖给放了。”早间,突然有人在早点铺子上开口。
这人看举止模样,很像是衙门里的人,再不济也是高官显贵家中的幕僚。
坐在街边吃早饭的众人一听此话,便围了过去。
“先生从哪听来的这话?所以那妖的确不是真凶?”有人问。
谁料那人却笑哼了一声,“这种话也只有你们会信。若真不是妖做的,大理寺缘何突然抓了个妖回来?”
众人听得都有些懵,“那既然妖非无辜,大理寺又为什么要放了?”
这可闻到了关键上。
那人并没有立刻回答,不紧不慢地吃了两口汤饼,众人着急在旁催问。
他这才压低了声音,开了口。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反正是抓了杀人的妖,但妖里的王找上了朝廷,说凡人管不着妖的事,让大理寺赶紧把这妖放了,莫要多生事端。”
东京城发生一起妖案都已经令百姓们大开眼界,眼下听说还有什么妖界的王找上了朝廷,更是惊诧不已。
但有人想到了这几日病倒了的官
家,再想想官家病倒的这几日,正是另有真凶这一说法突然扬起来的时候。()
早点摊上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惊讶中莫名有些信了。
⊕想看法采的《被凡人夫君找上门后》吗?请记住[]的域名[(()
只是等他们回头,那传了消息的人却不见了。不过接下来一日,坊里有好几处都听到有人在说此消息。
先前混乱的传言到了这日晚间,基本上都被压了下去,只剩下朝廷因为妖王出现,要让大理寺找借口放出妖孽的传言来。
杜秀才心急如焚地又上了大理寺的门,说什么都要见钟鹤青一面。
“若是大理寺就这样放走了真凶,家父的死到底算什么?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往后如何过活?!”
廖春把话一五一十地都转给了钟鹤青。
“少卿,这传言不知怎么传的,竟传成了这般?且越传越离谱,说朝廷若是敌不过妖,以后这天下要成了妖兽随便屠戮的天下了!让大理寺必得当街斩了犬妖才行。”
廖春头疼,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他见坐在书案前的少卿皱了皱眉,并不是特别意外。
有些人安耐不住自然是要出手的,只是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没人知道。
钟鹤青问了廖春。
“道录院那边有消息了吗?”
道录院已经开始派人在京郊搜寻煞犬的踪迹,一旦找到煞犬,此案立时可以翻转,眼下这点舆论,倒不算什么了。
但廖春却摇头。
“还没有。”
钟鹤青沉吟了一下。
“那就让孙道长再加派人手,到了这般地步,倒也不必太有所顾忌了。”
“是。”
但到了翌日午间,孙元景处还是没有好消息传过来。
可东京城里的百姓,却好似被人推动的浪一般,惶恐地向大理寺衙门甚至皇城门口涌来。
廖春跑着来同钟鹤青报信,额头出了一层汗珠。
“少卿,有人故意撺掇百姓生事,现在大街上全是要求立刻斩杀妖孽的人!大理寺的门都快要被推倒了。”
廖春这边落了话音,大理寺卿荀岳便差人来寻了钟鹤青。
“荀大人让少卿务必稳住局面,不要闹出事端。”
此案从头到尾都是钟鹤青担起来的,眼下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声浪,他沉了一气,叫了廖春。
“去把大理寺的门打开。”
廖春讶然失色。
大理寺外面围了几百人不止,这会开门出去,围在外面的激动的百姓做出什么都有可能。
可钟少卿说完这话,并没有停顿,大步向着门外而去。
大理寺门前。
杜秀才也随着人群一路前来。
从前两日有传言说大理寺要释放妖物,他便觉得不好,昨日突然出现了新的说辞,没等杜秀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就被坊间的人们一起拉着上了大理寺门前。
身边的人
() 大多都是同他一样居住在东京外城的穷苦人,父亲出事之后,几乎每日都有人来家中吊唁,有些是父亲生前的学生,有些却并不是,只是酒楼的跑堂、码头的长工、乡下的农人。
或许他们认识的字两只手都数的过来,或许他们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读书,但是还是到杜家亲手上三炷香,在牌位前静默许久。
可是自有传言说什么妖王出现,大理寺要释放妖物另寻替死鬼之后,这份静默突然结束了。
他们纷纷到他家里来,拉着他走上街去,直奔大理寺。
“秀才先生不要害怕,杜老先生不该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去,咱们今日说什么都要给先生讨个说法!”
“如果连老先生这样的好人,都没人替他出声,那么这东京坊间,还有谁会几十年如一日地教导我们这些束脩都出不起的穷人?!”
“正是!您是有功名的人,此事上不好说话,我们来替您说!”
杜秀才眼眶都红了起来,一时倒也顾不了许多了,被他们拉着一路到了大理寺门前。
大理寺门前挤满了人。
正午的日头明晃晃地照在每个人头上。
好似只有阳气充盈天地之间,人们才感觉惧怕消散了一些。
妖先前只存在于口口相传之间,是真是假没谁说得清楚。
可这次杜老先生死的这样诡异,那藏在暗处撕咬杜老先生的东西,撕开的不是老先生的血肉,而是众人对世间的妖鬼一直没有戳破的恐惧。
他们都是凡人,是半点法术都不会,只能依靠着嘴上说些好兆头,手下画个吉祥纹,来给上天求一点怜悯,让他们能在这世间安稳苟活下去的普通凡人。
有钱的人,掌权的人,天赋异禀的人,他们或许还有钱权和天赋可以保全自身,但是住在逼仄坊间、浅窄院巷里的普通百姓,又拿什么自保?
等到妖物从这层被戳破的薄纸后面纷纷涌出来,他们这些没本事的凡人,难道就只能像杜先生那样等着受死吗?
钟鹤青还没踏出大理寺的门,便隔着问听到了啜泣的声音。
“我们没什么本事,我们都是小民,我们只想过安稳日子,我们愿意给朝廷纳粮交税,朝廷不能舍了我们啊!”
“是啊,朝廷要是在这个时候弃了我们,我们怎么办啊!”
人群里哭泣的声音越发无助瑟缩,众人在喧闹中沉默,又在沉默中躁动。
“对,朝廷不能糊弄此事,要斩杀妖孽,立即斩杀!”
就在这时,大理寺紧闭的厚重木门,吱吱呀呀地忽然打开了来。
众人皆看去,看到朱红宽袖长袍的大理寺少卿,缓步踏出了门槛。
他立在赤亮的日头之下。
“世间并无妖兽来袭,朝廷也不会不顾百姓,没有传闻中的妖王威胁一事,大理寺亦不会以假象掩盖真相,只会将这起案件一查到底,还杜老先生一个清白说法。”
他一句一句
地,忽的就把人们心里最怕的事情,一口气全都说了清楚明白。
门前躁动的人群登时静了一静。
有人问了一声。
“少卿说得是真的吗?”
众人动紧紧看着门前石阶上的男人,看到他点了头。
“是真的。”
被再次确认过的话语令门前的躁动又降下的几分,众人低声交谈着看法,不想此时,忽然不知是谁挑头重哼一声。
“漂亮话谁人不会说?我们可听说那犬妖前几日已经认了罪了,大理寺却迟迟不肯定罪,反而生生拖到妖王出现,说什么另有凶手。钟少卿所言不过是糊弄我们罢了,能有几分真?!”
有人说了这话,原本躁动消减的人群,忽的又乱了起来。
“是啊,妖自己都认了罪,大理寺一直拖延做什么?”
人群里不断有疑问出现,方才那突然的挑头哼声更是道。
“事情拖到如今,拖到要把妖释放,是不是正是大理寺想要的?大理寺和妖之间,到底有什么勾当?”
大理寺是凡人的大理寺,若是和妖有了勾当,那凡人还有什么青天白日?
所有人都直直向立在门前的大理寺少卿看了过去。
这一问,连跟在钟鹤青身后的廖春都觉得棘手。
但他却见少卿神色未动,目光却像那挑头问话的问直直看了过去。
“大理寺若如你说的这般,那根本不需要将妖抓到衙门里来,甚至,根本不会受理此案。”
护龈落地,那挑头的人登时张口结舌,这是被自己的矛攻了自己的盾了。
一众百姓方才的躁动又被消了下去,只是众人看向大理寺高高的门头,和门下那位年轻的少卿,还有些犹疑不定。
朝廷,到底会不会站在百姓这边?大理寺这位少卿,又有没有骗人?
疑问根植在心底,哪怕站在石阶上的钟鹤青再怎么说,总还有人疑问。
他皱了皱眉。
而这时,杜秀才突然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他额上出了薄汗。
虽然大家都在替他父亲的案子发声,可逐渐却有了不受控的感觉,尤其方才人人向大理寺门内挤去,高喊着要讨个公道,不然就踏平大理寺的时候,着实把杜秀才吓了一跳。
眼下稍稍安静,他连忙开了口。
“各位乡亲父老,家父的案子让各位费心了。但这案子委实暗含诡异,彼时却只有钟少卿愿意担下此案。少卿新婚没两日就为破案四处奔波,若真是大理寺同什么妖王有勾结,少卿何须如此劳心费力?”
他说着,目光从众人身上,转看向那位年轻的少卿。
他深吸一气。
“我相信钟少卿!”
这再简单不过的六个字,却让钟鹤青心头压下的一块巨石腾然挪开半寸。
他没想到。
钟鹤青眸光微动。
“多谢。”
人群里凝结的巨大质疑,在方才大理寺少卿的回应中,已经慢慢有了裂隙,又在此刻杜先生的儿子杜秀才的言语中,裂隙完全延展开来。
钟鹤青目光再次从众人身上扫过。
“各位,世间或许确实有妖存在,但妖也好人也罢,不该成为善恶界定的准法,反倒是藏在人里的妖,和藏在妖中的鬼,才是只敢在阴暗处横行的蠹虫祸首。”
他英俊的面上神色正肃敛了起来。
“大理寺是天下百姓的大理寺,不论何时都不会与这蠹虫祸首为伍。我敢向各位保证,大理寺会尽全力查明此案,给各位一个说法,告慰老先生在天之灵!”
他说完,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站满了大理寺的同僚。
平日里众人间相互揶揄玩笑的促狭,自所有人脸上消失,正午的日光照在每位同僚脸上,只照出他们眼中凝聚着正肃的光亮。
钟鹤青深吸一气,代表中人一字一顿地开了口。
“大理寺,绝不会辜负诸位的信任。”
掷地有声,声音仿若重锤,一击之下,人们心中凝结成冰的质疑登时碎裂开来。
“那我们且信大理寺吧。”
“那就信大理寺一次,一定要让案子水落石出。”
拥挤着围堵在大理寺门前的人群有了退潮的迹象,愤愤聚集的人群,开始转身散去。
不远处的阴凉墙角下,有马车在此停了不知多久。
撩起的车帘被人放下。
薛繁焦急地看向坐在正中的东方炜。
“没想到那钟鹤青竟然敢出来回应,杜秀才也替他说话,眼下人都散了,看来兴不起更大的浪了。郎君您看”
东方炜手里的茶盅重重放在了小几上。
“一群成不了事的愚民,让人趁乱夹在其中言语引着他们,也只在大理寺门前绕了绕就退了下去,白费我许多工夫。蠢笨贱民,活该一辈子住在穷巷陋室里。”
薛繁不敢说话,东方炜眼下皮肉跳了跳。
“到了这个地步,那钟鹤青还沉得住气,真有几分本事。但一个在外流浪乞讨长大的乞儿,天生命贱,厄运缠身,还真以为自己能为天下人做主了吗?”
他忽的冷笑。
“真是笑话。”
海浪一样扑来的人群退潮散去,廖春这才大松了口气。
方才,他真以为大理寺的门要被冲破了。
他不住地擦汗,瞧着还方才还稳如泰山的少卿,当下也长长地出了一气。
其实这样的场面下,少卿也不是全然不怕的吧?
毕竟,他也只是及冠年岁而已,虽然父祖皆是大理寺官,可却都已过世,他又在外流浪十多年才认祖归宗,还是极阳的命格,命里厄运缠身,茕茕孑立,身侧哪有旁人
廖春一时间思绪飞出去许多,他赶忙收敛回来,听眼前的少卿吩咐了一句。
“
今日在后面怂恿闹事的人,恐还有后手,寻找煞犬的事,再加紧一些吧。”()
廖春连忙应下,却见少卿向门外不远处看去,突然道。
?法采提醒您《被凡人夫君找上门后》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去把那边那位壮硕男子请进衙门。”
壮硕男子?廖寺丞转头看去,只见纷纷离去的人群外面,果然有个虎背熊腰,身高八尺不止的男人。
那男子虽然面目偏黑,看起来威武雄壮,但此时却露出谨小慎微地讨好表情来,见廖春和钟鹤青看来,连连点头哈腰。
廖春:“”
这是哪位啊?
钟鹤青在偏僻无人的偏厅里见了他。
“熊坊主怎么来了?”
熊友连忙跟他行礼,挠着头说今日东京城里动静有点大,妖坊也都知道了。
只是凡人百姓闹着让大理寺处置犬妖,妖坊里的妖众却都找上了熊友的门口,让他想办法救出权琅,他们不信权琅会杀人。
“权琅在坊里人缘着实好,不少坊众都不信他会杀人,再加上之前另有凶手的传闻颇多,所以他们也闹腾起来,下官只能替他们来走一趟。”
他随着人群过来,也把方才这位少卿所言,一字一句都听进了熊耳朵里。
此时连忙道,“少卿的话下官都听到了,若能查清此案,给众人一个说法,也能还权琅一个清白,妖坊感激不尽!”
他说着,见钟少卿缓缓点头。
“钟某会尽力。”
熊友只觉的有这简单的一句,心下就落定了。
他自不会没有表示,这会忽的想到了什么,道。
“听孙道长说,少卿在询问有关幻珠的事?我们妖坊里虽然没有幻珠,但偶尔也会出现几个从外面来的持有幻珠的妖。”
他这么一说,就见男人转头看了过来。
熊友赶忙把话都说了。
“幻珠幻容之后确实难以辨别,不过若是有确定怀疑的人,可以用此囊一试。
他说着,从熊掌幻出一只紫色绣囊来,这绣囊样式普通,同常人佩在腰间的佩囊无甚区别。
但熊坊主却道此囊叫做忠仆袋,“是用最最忠诚的犬的毛织就而成。”
他说着,直接将这忠仆袋挂在了钟鹤青腰间。
“少卿只需要将怀疑之人随身佩戴之物放到此袋之中,哪怕此人变幻了容貌,只要在忠仆袋一丈之内,此袋都能感应的到,届时自会有所反应,幻容之术便可看破了!”
熊坊主讨好地把话说完,只见那位少卿怔着立在那没动,一时间不发一言。
他还以为是这袋子功效有限,非得是用了怀疑之人的物品,还得靠近才有感应,不那么好使,所以这位少卿并无所动。
他左右一思量,把心一横。
“其实还有一物,最是克制幻珠,谁若是用幻珠改换了容貌,只需要将此物涂抹在眼皮之上就能一眼看破。只是下官眼下并无此物,还请少卿等我几日,我去给少卿弄来!”
那东西可不是一般的贵,他可是要斥重金去九洲城购买的。
熊坊主小意地问眼前的凡人少卿。
“您先用着忠仆袋,成吗?”
他说完,眼巴巴地看着钟鹤青。
钟鹤青并没有挑拣之意,他只是没想到,这位熊坊主竟是个心系坊众的好父母官。
但他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给了他能直接看破幻珠之物。
他低头,看向了腰间那只小小的紫色绣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