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人走干净,连保护这位少卿的道士也退没了影,只剩下他在堂内案边分拣药草。
九姬跟他拉开距离,坐在门边的圈椅上,他却一边分拣着草药,一边还不忘拿了几块点心给她。
“昨晚睡得好吗?”
不好。被你捏了一晚上爪子九姬在心里嘀咕,瞥了他一眼没回应。
其实她昨晚睡得还算不错,那薛三老爷好像是被他弄走了,昨晚一直没回来。
就算此人回来了,也近不得她的身,九姬安稳睡了一觉,一直睡到早间。
她一个字都没回答他,但他却打量了一下她舒展的眉眼。
“嗯,看来睡得不错。”
九姬:“”
不时,他分拣好药放入盅内,九姬也配合着她引气灌入。
等灵药熬煮了起来,九姬就起身离开,他又道,“我送你。”
九姬不免想起昨晚,他一路送她,一直把她送到内院门口,她没忍住退回去瞧了他一
眼,却被他发现了的事。
今日不等他这话落音,九姬一闪身就没了影,只剩下他脚步顿在门前,看着周遭瞬间没了的人影。
“阿幺?()”
他叹气无奈。
凡人如何追的上她妖法之下的脚步?
九姬暗觉扬眉吐气,但一时想到他不过是个不懂法术的凡人,自己这般未免有点胜之不武。
她哼哼两声,不过并不会因此烦恼,抛到了脑后去。
三房什么事都没有,三老爷好像又去寻了大老爷,但似乎又碰了壁,去了外院料理杂事。
九姬准备去双姒处看看,双姒不在二房,却去了大房大夫人院中。
大夫人和大老爷分住两院,据说大老爷也会时不时去看大夫人一程,但大夫人神志不清,连伺候的人都认不明白。
双姒这会刚从大夫人院中出来,九姬见了便问她。
这么快出来了?看来大夫人身上没什么有意思的事??[(()”
“怎么可能?”双姒笑了一声,叫了九姬往另一边的溪水边走动。
“我只是看到有人正侍奉着大夫人,没有多留罢了。小九不若猜猜侍奉的人是谁?”
九姬怎么能猜到,“大小姐?难不成是二小姐、赵姨娘?”
前者最有可能,毕竟是大夫人的亲女儿,后两者最没可能,赵姨娘和主母的关系可不算好。
双姒却摇了头。
“都不是哦,是薛家三郎。”
“三郎?那不是赵姨娘的儿子?”
三郎和二小姐薛迎春一样,都是赵姨娘所出。
“他还挺孝顺嫡母?”九姬微讶。
要知道大夫人的亲儿子四郎可是离家出走了。
双姒说三郎很孝顺,“侍奉嫡母很是尽心尽力,只不过有两件有意思的事。”
她说薛三郎叫大夫人,唤作“娘”,这称谓更如同亲母子,而大夫人却唤三郎。
“你猜是什么?”双姒戳了戳九姬。
九姬不耐她一直吊胃口,“快说吧。”
双姒这才笑道,“大夫人叫三郎作‘大郎’呢,而且三郎还应了。”
九姬愣了一会。
本以为三郎是个正常人,至少比二郎他们正常些,没想到也不对劲。
九姬想想前后,不由嘀咕了一句。
“明明薛家大郎两年前就死了,怎么好似还在这薛家大院中处处存在一样?”
天色雾蒙蒙的,山间的风浸透了寒凉,将深秋赶走了去,把凛冬迎进了门,吹在人身上,渗到人骨头里。
双姒也默了一阵。
她说确实很古怪。
“但我瞧着大夫人神志不清的程度时好时坏,说不定能想想办法让她清醒过来,届时肯定会有紧要的事发生。”
双姒说她想办法去了,嘱咐九姬好生歇着。
“你身体还没好利索,莫要太耗心神,反正那钟少卿是个极
() 聪明的,这薛家的事自有他操心,你好好歇着才是。”
看吧,连双姒都看出来那个人心思最多、脑子最灵了。
九姬没顺着她多说什么,只说自己知道了。
她在薛家宅院里随便走了一会,可巧就遇上了薛三郎。
不知是不是离开了大夫人的缘故,三郎看起来正常了许多,先是跟她行礼问安。
“三婶娘安好。”
九姬见他相貌平平却眉眼平和,看起来不似他胞妹薛迎春和生母赵姨娘那般,脸上写着欲望,反而恭顺有礼。
九姬心下一动,问道。
“我近来病了一场,总觉得记不清事了,三郎,你可知道大郎一家去了何处?”
她这么一问,就见三郎神色恍惚了一下。
接着他忽的肃正了神色。
“婶娘若是不记得就算了,他不忠不孝,莫要再提!”
说完,脸色一阵青白,转而嘴里咕咕叨叨念着。
“天冷了,父亲腿脚不好,我得去看看父亲,得侍奉父亲”
刚自大夫人院中侍奉过嫡母,眼下脚步一转又去了大老爷处。
九姬见他脚下飞快,也只问不出更多来了。
但心里想着他刚才说大郎的话——不忠不孝吗?
她思量着薛家这些古古怪怪的事情,回了三房,却如双姒所言,有些疲累了,便睡了一觉。
待这一觉睡醒,天都暗了下来。
可外面突然有了匆促的脚步声。
九姬闪身到了院外,恰看到一个孙元景手下的道人,慌忙从此经过。
“道长这是做什么去?”
那道士说是孙道长让他去钟少卿的渊墨轩报信。
“报什么信?”九姬问。
那道士开口便道。
“是薛三老爷被杀了!”
九姬一愣,视线掠过半空。
她只见不知何时明亮的日头光亮消失沉落山间,而那颗血色朦胧的月,悄然悬在了薛家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