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活了二百多岁了,哪还在乎什么输赢。>/>
他说在山之阿找不到几个会下棋的,“确实下的不多。但少卿的棋技却当真不错,少卿可要在山之阿多住些时日,老朽要好好跟你领教一番。”
钟鹤青连道不敢,刚要说易长老若要下棋,随时叫他便是,不巧孙元景这时寻到了此地。
他脚步略显匆促,说是留在凡间县城里的廖寺丞给少卿递来了消息。
“端氏县出事了?”钟鹤青问。
孙元景说不是端氏县,“是端氏县的近邻高坪县,县城里出了些古怪”
他连忙把高坪县的百姓反映,连续几日都做了关于妖怪杀人的噩梦的事情说了,也把昨晚有人被梦境惑着离了家门,一人受伤,一人则冻死在水沟里的情形,也都告诉了钟鹤青。
莫说钟鹤青肃了脸色,连易长老都挑了眉。
“要说凡人百
姓听闻坊间有妖,害怕做噩梦是有的,但那么多人都做了同样的梦,还有人因此而死,是有些不太对劲了。”
他同钟鹤青道。
“明日就是主君的授玺大典。等大典一过,我同主君和丞相商议,派人过去看看吧。”
毕竟端氏县刚把有妖镇在城中的事情,公之于众,百姓们尚且还在试着接受的阶段。
可他这般提议,却见钟鹤青摇了头。
“主君大典紧要,但钟某也负有大理寺少卿的责任,今日便先下山去吧。”
易长老连道“少卿不必着急”,还想再劝他好歹等九姬的授玺大典结束之后再下山。
不过钟鹤青确实准备走了,一来凡间又出了古怪,不能再像端氏县的血波之术那般耽误下去,平白死掉许多人,二来她需要自己的空间,他不在她身边反而让她轻松。
钟鹤青谢了易长老的挽留,同孙元景商量了一下,回去收拾了东西,当天就离开山之阿去了高坪县。
翌日,授玺大典的正日。
九姬早间看到三花侍卫花森一直在她寝宫外打转,把人叫进来问了,才知道钟鹤青昨天下晌就走了。
“他那些书和随身行装,也都带走了?”
花森点头。
九姬正由着宫人为她打扮,小鱻这会把一只珍珠发冠戴在了她头上,那发冠压在头上,压得头皮生疼。
她默然在袖子下攥了攥手。
她什么都没再多说,只“嗯”了一声。
但花森又道了一句。
“孙道长也走了,因为高坪县出了些事,少卿和道长不便耽误凡间的事,只能请主上见谅。”
是因为高坪县的事才走的?
九姬攥着的手一松。
花森却还有话没说完,这又继续道。
“少卿和道长都给主上留了贺礼,交由小人转赠。”
他说着从袖中拿出两样东西来。
一件是孙道长送的两颗金丹,“孙道长说,这两颗金丹分别在月初和月中服下,主君能强健体魄,修复法力。”
九姬一眼看去就知道是重礼。
她估摸着孙元景也早就认出了她是钟鹤青的“假妻”,因着在东京城里伤了她,这才送上重礼,半是贺礼半是赔罪。
九姬让人收下了。
但她又看向了花森手里另一只盒子,那是一只红木雕花的巴掌大小的精巧匣子。
是那人给她的东西。
九姬看了几眼。
花森立刻问。“主上要打开看看吗?”
九姬正被宫人们整理着繁复的衣裳配饰,她没动手,也不想亲自动手,甚至还没想好看不看。
花森却已经将那小匣子打开了来。
匣子甫一打开,满室流光溢彩。
宫人们全被匣子里仿佛流动而出的光华惊到了,皆停下手上动作看了过来。
小鱻离
得最近,她一眼看去,呀了一声。
“这是南海银珠贝刻成的贝牌?”
九姬闻言看着那块贝牌愣了一愣。
南海银珠贝早几百年还能偶尔得见,如今却越发稀少,更是难以在寻常市面上买到,多半得辗转让人从南海附近的妖城里才能购来此物。
而整个山之阿,九姬只见过丞相嫦熙有一根银珠贝雕刻的贝簪,也只在重要的场合,她才会戴在发间。
而这匣子里,是半个手掌大小的整整一块贝牌。
九姬本不想动手,可指尖自有主张的将那贝牌拿在了手中。
他是把半副身家都换成灵石了吗?
那贝牌远看流光溢彩,近看才能看到上面,细细密密刻着的繁复符箓。贝牌不能直接扔进炉中用法术炼制,而必须要手刻才可。
这么繁复的符箓,不知道要手刻多久。
九姬默然看了一阵。
又翻到贝牌另一面,看到用清秀俊逸的刀笔刻下的两个大字:祈吉。
她一下就想到了她离开东京的时候,没来得及从炼炉中取出来的,给他的避厄石牌。
避厄,祈吉。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要给她的回礼
九姬从未听他提过一个字,眼下,只听见花森道。
“少卿说这块贝牌其实尚未完成。因着他不懂法术,哪怕刻完了符箓与纹样,也无法灌注法力入其中,使贝牌真正起效。”
所以他只能把符箓刻得繁复又繁复,希望这些符箓能天然起效。
可惜不能。
她听花森道。
“少卿只能请主上亲自注入法力,让这块贝牌为您祈吉。”
前一天晚上,山之阿就住满了人,各城各族都派了人前来恭贺,也在山之阿内走走看看。
城中的夜市稀罕的热闹,灯花桃飞满夜空,街市上人声鼎沸。
而授玺大典当天,人就更多了。
南山妖宫中,丞相嫦熙与一众宫臣,一面要请各位狸族长老招待来客,一面还要准备即将开始的授玺大典。
这会宴厅外的花园之中,幻术布成的春日花景引得各族众妖步入其间,流连其中。
幻术虽然常见,但除了后天刻苦修习之外,也只有狸族、虎族、狐族天生擅长此术,其中以狸族善幻术者最多。旁的妖类修习幻术,多半是要费些气力的。
这会众妖三三两两步入幻术花景之中,仿若真的春暖花开一般,众妖皆赞叹不已。
但也有人心思全然不在花景之上,只站在道路边缘,一心一意地等着那狸族的新妖主出现。
此人在人群之中并不显眼,甚至略显寥落地戴了灰色兜帽在头上,他身边立着个小个子长老。
正这时,人群里一阵安静,接着鼓乐声凭空而起,顺风而来,有人道。
“狸主来了!”
话音落地,山之阿的新城主、狸族的新妖主出现在了众妖面前。
众妖纷纷抬头看去。
而早就等在道路近旁的兜帽男子,一双眼睛直直落了过去。
他看过去,他身边的矮个子长老便低声问了一句。
“怎么样?是你要找的人吗?”
他问完,只见兜帽下的人攥着的双手骨节泛白。
“是她,就是她!”
那兜帽下的人一下抬起头来。
只见他眉目间狭窄紧皱,通身寥落似犯了大罪,被惩处多时。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玉鼠洞宫原本的宫司蜀禄。
蜀禄一眼看到九姬,便道。
“就是此人!此人大半年前就在东京妖坊,与坊中狸妖安三娘相交甚密,她曾出现在玉鼠洞宫门口,而安三娘正有进出玉鼠洞宫的资格!”
他说着,急急看向旁边的鼠族长老。
“长老,这狸族有一宝物唤作须尺,是千百年来的狸妖们拔须为尺炼成的灵宝,专可辅助狸妖吸食鼬玉。”
他激动了起来。
“当时必是此人用那须尺窃走了鼬玉,才有了如今登临、授玺,坐上山之阿妖主之座!”
蜀禄说着,恨恨盯向九姬。
“此女害煞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