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两厢亦解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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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山侯是开国军侯,帝传十世保存至今,不容易。

百五十年,昔日共享荣光的同僚至今多不存,不是抄家去爵就是卸甲熔剑,子孙早不再领兵,细细数来,只有方家世代习武领兵,为朝中驻守建州,抵御翰剌人。

如今方老将军能在汴京安享清闲,很难说是他早年把翰剌人打出建州的缘故,还是平康帝忌惮,不愿意边军再掌握在方家人手里的缘故。

看得出,方闲庭心中也有这段犹疑。

不过柳露桃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话什么时候不该问,只字未提。

夫妻两个只说定,明日一早由方闲庭把这事禀告到方靖廉处,次后芳时来点茶她两个吃,脱衣上榻安置,一日晚景无话。

次日绝早,柳露桃起来漱口匀面穿衣,一通忙碌。

忙些甚么?赶早到锦绣轩等铺子拜访。

回到侯府,方闲庭刚起身。

柳露桃取来胭脂水粉,把他眼下青青的描一遍,嘴唇上覆一层白馥馥茉莉粉,脸上也拿青白颜色修饰,装点出满面病气。

一切妥当,打发方闲庭去见他爹,来祥去见天禧,柳露桃立在廊下候着。

两人各自说完出来,方闲庭与她一个眼色,她颔首示意知道,迳到书房对方靖廉说:

“回老爷话,奴请往忠勇伯府走一趟。”

她请命顺得很,明面的道理,不上两日就要祭灶扫尘贴红,侯府里从客座、前厅到书房、卧房都要悬桃符。

桃符的规矩,要当家主母亲题。

柳露桃称不敢擅越,要到柳家问一问夫人意思,实际她去到底该问什么,刚出去的方闲庭知道,正在屋里问她话的方靖廉也知道。

这句话,她去试探最合适。柳青雪为何挑拨他父子两个,只有她能旁敲侧击问一问。

·

柳府。

隆冬腊底,爆竹新符,漫天泼地的喜气却一丁点飞不进柳府的墙,府中一派愁云惨雾。

这座宅子柳家其实才搬来没几个年头,是淑妃新封那一年才乔迁新居,宽五间,到底七层,假山仙廊,牌楼宝榭,也有堆起绣楼小阆苑,也有照来仙芭明镜台,东面一座精巧园子,园子旁卷棚靠背两间绣楼,正是二娘子闺房。

当时她择在此处设闺,府中很多人没料到。

柳府的老人们都还记得,有一年上元灯会家人在汴河畔游玩看灯,人多推搡着,一个不查二娘子落入水中,好一会子才救上来,打那往后二娘子怕水怕得很,再清浅的池子也半步不靠近。

可如今她选的绣楼,半面门首架桥,明晃晃临着水。

大约年岁大了,小时候的灾祸惊惶都忘了罢?

不知。

她绣楼前如今既热闹又冷清,热闹在人多着,禁军日日派人来守,十六位执戗佩剑穿铠甲的天武卫时时刻刻巡来巡去。

可实在也冷清,御前的人在此,哪个敢喧哗,丫鬟仆妇噤若寒蝉不得靠近,连一日里饭食都是杜氏着人送到门口,再由天武卫拎到门首。

杜氏没有一日不求着,打点央告,想进去看闺女一眼,今日也不例外,提着食盒带着冯妈妈在天武卫直卫长跟前踅磨:

“这位相公,冬日天寒,不若屋内烤火歇息?妾身着人再煨热酒来——”

直卫长脸比天还冷:“不必,本职职责在身,不可饮酒。”

杜氏见他油盐不进,冯妈妈知局,袖中一只苍松钱袋子递来。

看她颤巍巍手腕即知分量不轻呢。

可直卫长仍然不为所动,说生说死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职责所在”。

忽地绣楼上窗棂一响,半扇窗慢慢推开,柳青雪声音模模糊糊传出来:“你回吧。”

“二娘,”丫鬟和冯妈妈扶着,杜氏赶两步到窗下唤道,“二娘,娘与你顿的薯蓣粥和茯苓糕,你受苦,好赖也补一补。”

窗内人影闪烁,柳青雪却就是不肯将脸露出来,不肯给她娘看一眼安安心,只说请回。

杜氏急得要不的:“再不上半时辰就到午时,你这时候不吃,待那起子狠手的奴才进来,你如何进得?”

午时,宫中行掌掴刑的姑姑就要过来。

两指宽的竹板轮番扇在下颌两侧,每日要打二十,打完脸颊两侧青紫肿胀一片,口中血丝不住咳出来,慢说进食,张嘴都费力。

母女两个楼上楼下说几句,园子里丫鬟小厮跑来,杜氏只当宫中姑姑已到,又是伤心又是焦心,没想丫鬟却说:

“门上来告诉太太,说常山侯府二夫人求见。”

谁?哪家二夫人?常山侯府何时有的二夫人?

远远行来一女,上着沉香色四季妆花遍地锦罗祆,外罩貂鼠对衿披子,下着翠蓝宽拖桃绣裙子,头上乌云叠翠,整个人玉树琼花一般,袅袅婷婷行来。

迳到近前,女郎笑吟吟招呼:“长久没见,太太安好。”

一瞬间,杜氏眼珠暴凸,赤红漒紫攀上面颊,恨声道:“是你。”

是呀,我呀。

柳露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