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柳露桃才不听他的,甩手要走。
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方闲庭双关把她抱个满怀,脸贴着脸嘴唇揾在她颊边,轻声说:
“我三年不敢认你,是我混蛋。倘若你就此不搭理我,我不如真的病死去。”
柳露桃咬牙:“如此轻易饶你?你当我身上全是软骨头?”
方闲庭搂定她,喟叹道:“别饶我。”
“你跟着我受尽委屈,我还没报答分毫,你便就此饶过?好露儿,我求你,别饶我。”
别饶我,今生今世,别饶。
此后或许还要花许多功夫,他露儿想还要出出气,都是应当的,可当年樊乐楼他放过一次手,这错处如今再不会犯,琼花未开的楼头、浣纱的春池,他再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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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武二年新春,南方肃清,柳氏余党一网打尽,首罪忠勇侯女、天武卫指挥使等悉数解回汴京,官家的两个幼弟系受挟持,也一并回归宫中。
两个牙没齐的孩子,知道什么?只养在宫中,也是成全振武皇帝友爱手足的仁君之德,待沈太妃的孩子养下来,一并照看罢了。
两个孩子逃过一劫,可是孩子的娘……没那般的好命。
明面上太后懿旨,令柳霜桥在宫中颐养天年,还像模像样封个太妃。
实际回宫头天晚上就给人拉到瑶华宫囚拘,想往后余生,她是瞧不见外头的天日了。
不过总比她妹妹好些。
柳青雪从前为商行奸、以次充好等罪过如今算什么?她的罪,六部合议,秘书台拟条陈,最终定在肆逆投敌、弑君罔上、谋逆三大条。
斩立决。
绵延平康晚年间的柳氏之乱,终于尘埃落定。
次后雁门关捷报频传,翰剌单于亲自上祈降书,承诺退居关外百里纳贡称臣,至此,边关安宁,四境归服。
为祸之人抓的抓、斩的斩,有功之人也要赏。
戴相为首的一批朝臣上奏,说方氏之功可平郡王,刚从建州赶回京的方靖廉老将军吓得不轻,执意请辞。
逼得急了老将军干脆称病,拒不见客也不上朝。
后来实在无法,振武帝当殿抓住方闲庭相问,问方卿家中意什么赏赐。
方卿家默默一指御座边上执香筒的柳露桃,向天子讨要一纸赐婚诏书。
不要策勋十二转,不要赏赐百千强,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倒也有些周折,柳女官似乎有些不服,小皇帝也很有些不舍,不过这门亲事到底定下。
说这柳女官好脸面,从宫中出嫁,官家、太后为她出一副整嫁妆,还添个平宁县主的爵衔,汴京城闻名的樊乐楼樊老板也出一份嫁妆,亲迎这日,吹打送亲的礼队打内皇城宣德门出,逶迤一路直到朱雀门还不绝,热闹极了。
掀盖头时,方闲庭笑嘻嘻感慨:“如今我是要尚县主的人。”盖头底下传来冷冷一哼。
挥退一屋子喜婆丫头,方闲庭走来握柳露桃的手,慢慢领着走到屋外。
婚庐没设在内苑正堂,而是按例设在侯府东南小花园卷棚,悬的红绸金丝帷,摆的玉器卷云炉,糊得雪洞一般。
柳露桃脑袋上蒙着盖头却瞧不见,方闲庭也没领她慢慢迳到园中池塘边上。
“露儿,我对你说,”方闲庭道,“从前在樊乐楼一日清晨,我藏身梅花亭上,曾说过赠你琼花。”
盖头下柳露桃思忖片刻,恍然道:“是你?”
“是我。”
他轻轻摇一摇两人交握的手:“我那时不敢现身见你,后头不敢对你明言,如今我也没有琼花。”
柳露桃气得发笑:“哪有你这样聘新妇的,这个不敢、那个也没有!”
“因为是你,我才胆怯不敢。我实在也没有,”方闲庭将她盖头掀开,攥在手中,“没有你,我便什么也没有。”
一句话把柳露桃心气说得安静,前院宴宾朋,优儿唱的依稀是一套《玉楼春》“花时莫负此良时”。
曲调和囍红,悠悠落在水面,荡进柳露桃心中。
她凝望水中,叹道:“你不该求官家赐婚。”
方闲庭有些无措:“是,当殿求旨是我在逼你,是我的不是,也等你来讨。”
“你呀,”柳露桃抬手拍拍他的脸颊,须臾,嫣然而笑,“你从前不敢见我,只当你是羞怯,我不讨你的错罢了。”
“当真?”方闲庭喜不自胜!
再瞧她,今夜她是出嫁的妆扮,口胭是平日少见的殷红颜色。
乌发掩朱,素体浓妆,却总浓不过眼中情意宛宛。
她淡淡“嗯”一声,下巴颏儿仰着:“这桩罢了,旁的错处你看我轻饶你?且给我好好赔不是!”
方闲庭大笑,把她打横将抱起,大步赴良辰而去。
繁池怯对鸳鸯伴,闲庭羞看桃露枝。
旧日新妆如复罢,祗应含笑与郎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