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书逸看了眼两人中间空着的凳子，假装伸懒腰，再坐下时向着白诉泠那边挪了些，挨着他坐着。
白诉泠看了眼，也不知是不是没发现，没有动作。
靠得近了，夏书逸都嗅见白诉泠身上的气息。
冷冰冰，又带着阳光的暖洋洋，隐约之间还有几分血腥味。
“元帅。”
白诉泠看来。
“幻觉里的事对不起，我不该把你送给我的戒指送给别人。”
白诉泠身体明显僵了下。
夏书逸看向远处，树外阴影的世界一片明媚，“我那时候以为那是幻觉，觉得不应该再那样下去，真正的你知道了肯定会生气，所以才那样做。”
那时候他是真的害怕白诉泠会因为这而讨厌他。
白诉泠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
“嗯……”
他声音低沉，隐约间带着几分颤音，听得人从喉咙一路痒到心底。
夏书逸强行抑制，才能忍住那种想要对他做点什么的冲动。
“元帅，你别生我气。”夏书逸放柔和语气，可怜巴巴。
白诉泠的性格他也算是摸清楚，吃软不吃硬。
“嗯。”
夏书逸吐出一口气的同时动了下，手臂故意靠在白诉泠的胳膊上。
天气热，他们都只穿着一层单薄的病服，手臂的触碰让他们清楚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白诉泠僵硬的身体顿了顿，偷偷把手臂往旁边挪了几分，不挨着。
夏书逸假装并未察觉，嘴角却抑制不住上扬，他是不是有点坏？
夏书逸正准备再做点什么，就猛然发现有个人正站在旁边低头看着他。
那人靠他非常近，几乎就贴着他的腿站着，这让他吓了一跳。
夏书逸猛然侧身回头看去，危险的本能让他连魂器都召唤出来。
常年进出异界，夏书逸早就已经习惯性警惕，他没想到居然能有人悄无声息的近他身。
看清后，他眼中皆是诧异。
因为那并不是其他人，而是他之前曾经见过的那个透明的白诉泠。他也并不是在看他，他只是站在他旁边低头发呆。
灵魂状态的白诉泠看不见也听不见，发呆是常态。
“夏书逸？”白诉泠的声音就在夏书逸耳边响起。
夏书逸回头看去时才发现他整个人都贴到白诉泠身上，他都把白诉泠挤到椅子边角。
夏书逸连忙挪开，“抱歉……”
反应过来，夏书逸赶紧打开通讯仪联系许顾沫。
许顾沫应该是正在做什么研究，穿着防护服戴着护目镜。
夏书逸快速把情况和他说了一遍后，挂断通讯，再次朝着那个透明白诉泠看去。
他毫无知觉，依旧站在那发呆。
阳光透过他的身体，让他愈发透明。
白诉泠朝着夏书逸看的方向看去，但那边什么都没有。
许顾沫就在这附近不远，三分钟就出现在院子中。
来得太急，许顾沫连身上的防护服都没来得及脱，那让他看上去非常臃肿。
见他们不在病房呆着而是擅自跑出来，许顾沫脸上的肌肉狠狠抽了下。
“他在哪？”靠近，许顾沫优先询问。
夏书逸起身，指向透明白诉泠。
许顾沫和白诉泠同时看去，那边什么都没有。
许顾沫伸手摸了摸，摸了个空。
“你感觉怎么样？”许顾沫看向白诉泠。
白诉泠摇头，并无任何感觉。
许顾沫蹙眉，“突然出现的？”
夏书逸自从离开药膳之后就再也没看见过他，他已经在琢磨要找个机会再带夏书逸去一趟药膳。
“对。”夏书逸道，“我也没有任何异常感觉。”
许顾沫蹙眉沉思。
夏书逸没去打扰，静静等待。
两秒后，许顾沫一声不吭突然就转身跑开。
夏书逸莫名其妙。
五六分钟后，许顾沫一手一台机器跑了回来。
靠近，许顾沫把两台机器放下后，打开其中一台。
夏书逸并不认识那两台机器，但看得出应该是技术部门用来检查新异界的。
每次有新的异界出现，技术部门就会进行各种角度的初步勘测，其中包括空气、重力、磁场等。
不过每个异界都充满未知，用已知检查未知，效果往往不大。
机器运行，毫无反应。
“他还在？”许顾沫看向夏书逸。
夏书逸看了眼已经改站为坐的透明白诉泠，“在。”
许顾沫立刻又去开另外一台机器。
那机器同样毫无反应。
许顾沫眉头蹙起，目前为止他们并无任何针对灵魂的手段。
“你之前做了什么吗？”许顾沫问。
夏书逸明白许顾沫的意思，他从刚刚也一直在想，“我们下来晒了会太阳聊了会天，其它什么都没做。”
“再之前呢？”
“顾静枫他们过来，我们讨论了A级考核的事。再之前，就是你给元帅换药——”
夏书逸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猛然伸手摸兜。
“怎么了？”
夏书逸握紧那小小的石头。
小青之前说过他是卡洛洛，现在想想，小青应该是看见他身上还有不属于他的灵魂，误会成他吃了白诉泠。
不过从小青看见白诉泠没有反应来看，他应该无法具体看见灵魂的模样。
杨云从未提过这事，杨云应该无法“看见”……
003.
“夏书逸？”
夏书逸迟疑一瞬，把那兽核掏了出来。
兽核只拇指大小，浑身乳白，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光亮，如同一颗宝石。
许顾沫不解，“这是？”
“……小青的兽核。”
许顾沫讶然。
“他之前救了我，我们进入药膳后，他就……”夏书逸把之前发生的事再讲述一遍，许顾沫还不知道。
看着手中的兽核，夏书逸心口沉闷。
“能给我看看吗？”
夏书逸看去，不舍得。
对小青，他满心愧疚。
“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许顾沫保证，虽然他这话在夏书逸面前大概并不可信。
夏书逸看向白诉泠。
白诉泠静静看着他们，并不为自己的情况有了进展而开心，就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夏书逸把兽核递向许顾沫，“不要弄坏了。”
“好。”许顾沫保证。
接过，许顾沫小心地翻看。
他也是第一次看见会发光的兽核。
“确实挺特殊，明显和其它兽核不同。”许顾沫猜测，“它可能和那异界的异界之核一样，具有一定的辐射，只要带在身边一段时间，就能让你看见灵魂。”
“但是我看不见其他人的。”
许顾沫思索。
这并不是靠猜测就能弄明白的事，研究片刻没能弄明白怎么回事，许顾沫把兽核还给夏书逸。
“最好是能进行一系列地测试。”许顾沫看向夏书逸，征求夏书逸的意见。
“只要不破坏它。”
许顾沫点点头，“我尽快安排。”
他思考着，提了地上的机器向着之前的研究室而去，走出两步他又回过头来阴测测盯着夏书逸和白诉泠，“别乱跑。”
伤员就该有伤员的样子。
夏书逸点头，他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许顾沫歇斯底里间锁门的画面，他已经快被白诉泠逼疯。
许顾沫对夏书逸的态度还算满意，“我听顾静枫说你准备去参加今年A级的考核？”
“对。”
“你也可以直接向董杨申请，以你最近的作为，可以直接破格提升。”
夏书逸目前已经破坏两个异界之核，实力有目共睹。若要算功劳，那他申请两次提升都足够了。
夏书逸愣了下，他之前确实想着靠立功破格提升，“不用了，我已经和顾静枫他们约定好，他们也要去，不去我不放心。”
既然考核要降低难度，那危险度应该就不高，他跟着一起进去走一趟也好。
他还是没能彻底掌握自己的魂器，特别是进入觉醒状态后的。
之前开枪后他好歹还能移动，觉醒状态下他一枪就能把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轰得稀烂，那基本就等于废了，短时间内都只能别人带着他逃跑。
如果他一枪把问题解决了还好，如果解决不了，那他就直接成为累赘。
许顾沫道：“也行。”
顿了顿，他补充，“董杨最近在安排大队长的事，之前调来不少驻军，需要有经验的队长。你要是有兴趣就和他提一句，你的实力有目共睹，问题不大。不过大队长会很忙，需要带队安装爆破装置和看守裂缝。”
夏书逸点点头。
“你有空做个魂器鉴定吧，虽然我们都看见，但评定等级需要检测后才能更新。”
“好。”
交代完，许顾沫离开。
夏书逸看向白诉泠。
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白诉泠已经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他迷迷糊糊，毫无防备。
白诉泠速来冷清强大，极少有迷糊的时候，那样的白诉泠夏书逸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一颗心都看得柔软，不忍打扰。
柔软的同时，夏书逸也满眼担忧。
白诉泠能睡得着，不是因为之前那异界特殊，而是因为他在旁边，因为白诉泠的情况更加严重了。
夏书逸没有过去，他打开通讯仪找到李巡的通讯页，发送信息，“元帅的事谢谢了。”
过了会李希才回复，他一连发来两条信息。
“不用。”
“很多人其实之前就已经隐约察觉到。”
现在这一批A级很多都经历过十年之战，就算没经历过的也和白诉泠共同作战过，虽然他们也很担心事情曝光之后带来的影响，但他们欠白诉泠太多。
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已经知道，他们就无法继续假装不知道。
夏书逸又看了眼白诉泠。
白诉泠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还在忙，靠着椅背继续昏昏欲睡。
夏书逸注意力再次转移回通讯仪上，“第五军区的事你有线索了吗？”
“没有，怎么了？”
“我有点事想找他们。”
“事？”李巡有些不赞同。
“有机会见面再说。”
就像李巡不希望他牵扯太深一样，他也不希望李寻陷得太深。
“我可以找人帮你问问，但我不保证能问到。”
“好，麻烦了。”夏书逸回复完后，收起通讯仪。
夏书逸看向好像已经睡着的白诉泠，一颗心少有的平静而柔软，他上前，要把白诉泠带回病房。
天已经逐渐热起来，而且就这么睡着容易着凉。
虽然现在是盛夏天，但白诉泠太虚弱。
夏书逸才走出两步，通讯仪就传来动静。
他以为是李巡，停下查看。
确实有人给他发来信息，但那人并不是李巡，而是一个他根本没有印象的名字。
李晟。
夏书逸不记得自己的通讯录中有这个人。
他点开信息查看，对方发来两个字。
“有事？”
夏书逸莫名其妙，回复，“你是？”
李晟并未回复。
夏书逸盯着聊天页面看了片刻没等到回复，愈发莫名其妙。
他回到通讯录，寻找对方的名字，对方确实在他的通讯录中，添加时间是在半年前。
夏书逸蹙眉，半年前？
他加入第二军区总共也才大半年时间，半年前，那就应该是他从蜥蜴那个异界出来进入细胞增生异界之前那会……
夏书逸想起，当时好像是有个人主动加他，对方自称是第四军区第二大队的队长，那会他正因为被白诉泠听见他说他不喜欢他而发愁。
想起对方是谁，夏书逸再回到聊天页查看。
对方依然没回复，聊天的内容也依然莫名其妙。
夏书逸正准备关掉通讯仪不再搭理，脑子就猛然转过弯，他刚刚才问了李巡要找人，现在就有人主动联系问什么事……
他快速打开通讯仪，找到李晟的页面，“第五军区？”
他心脏不受控制的加速。
如果他猜得真的没错，那这未免太可怕。
第五军区的人半年前就已经注意到他，甚至和他有过接触？
而且他刚刚明明是在和李巡聊天，他们为什么会知道？
他们在监视他？
为什么？
夏书逸心中抗拒，被人监视这种事并不舒服。
李晟没回复。
夏书逸心脏却依旧快速跳动。
思索片刻，夏书逸再发了条信息，“能聊聊吗？”
“哪方面？”这次，李晟很快回复。
夏书逸心脏再次加速，李晟虽然一句都没承认，但却已经承认。
夏书逸点开输入框就要输入内容，临动作，动作却停顿。
思索片刻，他输入，“你们有办法结束这一切吗？”
他有太多问题想问，第五军区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守护的到底是什么，他们又为什么要监视他，但这一切相对于他问的问题都微不足道。
“我去见你。”
李晟答非所问，那四个字却让夏书逸心脏再次加速，血液不停冲进他的大脑，撞击声震耳欲聋。
夏书逸就想要问什么时候，再看去时屏幕却已经被清空，他们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了加上好友那一刻的提示。
夏书逸心中诧异，也有些不舒服。
想想他又释然，第五军区能隐藏这么多年绝非偶然，而且他们越是神秘越是隐瞒，他越是笃定，他们肯定知道些什么。
思考片刻，夏书逸关掉通讯仪，再次看向白诉泠。
白诉泠已经睡着。
睡着的他依旧面无表情，眉眼却在阳光下少了几分平时的冰冷，更多了几分安静。
夏书逸上前，他小心的把白诉泠拉起来背在背上，拿了旁边的药架，向着住院部走去。
以白诉泠的身高来算他不算重，但夏书逸自己也没恢复，每一步都走得有些费力，走一段还得停下来歇歇。
走走停停一路回到病房，他小心的把白诉泠放到病床上，替他脱掉鞋子，盖上被子，又把药架放好。
做完这些，夏书逸盯着白诉泠的睡颜看了会，回去自己的床。
两张床放得很近，但中间也留着近半米的空。
夏书逸看了看，偷偷把床往白诉泠那边又推了一段。
病床是滑轮的，轻松就可以移动，算着可以假装说是不小心碰到的距离停下后，夏书逸看向白诉泠。
他一抬头，就对上一双幽幽黑眸。
白诉泠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微微瞪着眼看着他推过来的床。
夏书逸呼吸轻滞。
白诉泠垂眸，翻了个身，睡觉。
夏书逸心跳有瞬间的加速。
他脱了鞋子，上床，面朝着白诉泠的方向侧躺。
这下他们距离是真的近，他只要伸手就能碰到白诉泠，从他的角度能够清楚看见白诉泠头发茂密的后脑勺。
“元帅。”夏书逸想起，他轻声道，“长期失眠会秃头。”
白诉泠回过头来，他眼眸清明，毫无睡意。
夏书逸不惧，看去。
“不会。”白诉泠声音冷清。
“会。”夏书逸哭笑不得，他都看见白诉泠那本书上写了，就在记忆力衰退后面。
“不会。”白诉泠笃定。
夏书逸只笑不语。
白诉泠幽幽看了他一眼，不想再搭理，回过头去要继续睡觉。
夏书逸脸上笑容愈发灿烂。
他心中那个猜测越发强烈，许顾沫说的白诉泠喜欢的那个人，该不会就是他吧？
不然幻觉里时白诉泠怎么会愿意让他亲？
还亲了那么多下。
白诉泠这样的人，是不可能随便让人近身让人欺负的，哪怕是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