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摸清楚地毯上脚印的痕迹,然后才能判断一些事情。
从二楼通往三楼的地毯,那上面的脚印和自己之前看到的没有什么不同。
从一楼通往二楼地毯却有变化,不仅是数量变少了,而且还没有自己之前留下用来对比的那些脚印。
苏朗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为了做区分,那些脚印都是留在楼梯的边缘处,因此格外好记。
也就是说,从一楼到二楼的楼梯以及地毯都发生了变化,但是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以及地毯都没有发生变化。
苏朗现在要找的,就是没有发生变化的。
因为没有变化,很有可能意味着安全!
确定了这些之后,苏朗又快步爬上楼梯,找到还在三楼瘫坐着的张承安。
“怎么样?能站起来走动吗?”隔着几层楼梯,苏朗一边往上爬,一边开口问道。
张承安双手撑着地,直起身子,但他的双腿似乎没有什么力气支撑他完成站立这个动作。
看着张承安勉强的样子,苏朗立马反应过来,他越过最后一层台阶,快步走上前去,将张承安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搂住张承安的腰,一用力,将他扶了起来。
张承安有些虚弱地问道:“我们要去哪?我现在这个情况可走不远。”
他担心苏朗是因为觉得抛下自己会有心理负担,所以才一直带着他。
于是张承安再次开口:“这种情况下,能逃出去一个是一个,想办法把信息带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做无用功。”
苏朗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有的时候必不可少需要牺牲,但绝不是现在。
他的思路非常清晰,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苏朗先是把张承安放在二楼至三楼的楼梯台阶上,然后才告诉他自己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觉得很有可能三楼的走廊在短时间内会发生某些位置的变化,这种变化大概率会对他们造成危险,但也很有可能会解释之前那些人消失的原因。
回想起张承安最后跟自己说的话,苏朗再一次开口:“真到了避无可避的时候,我会放弃你。但只要有一点希望,我的良知就不允许我那么做。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我们很有可能都出不去。既然这样,我更愿意死在队友身边。”
这一回,张承安没有再反驳苏朗,因为猜到了楼道以及一楼的楼梯可能会发生某些变化,现在苏朗即便想要探查,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目前他唯一能确认安全的地方就是二楼到三楼的楼梯,这也是他跟张承安仅有的活动范围。
当然,以张承安现在的状况,想活动也活动不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即便张承安压抑着不喊出声,苏朗也能猜到他现在应该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被辐射污染折磨的病人都是如此,没有例外。
或许是为了更好的隔离,这栋房子的通风简直差得要命。
闷热的感觉让人愈发烦躁,心中的焦虑感也成倍增长。
难道这该死的通风系统也是陷阱设置的一环?苏朗忍不住怀疑。
张承安已经不再出声了,苏朗也没有找他搭话,毕竟这很有可能造成不必要的体力浪费,他只需要确认张承安还在呼吸就好。
又过去了二十分钟,就在苏朗的耐心即将告罄时,四周发生了变化。
“咔”的一声,声音很小,但很清脆。
苏朗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声异动,而且他也看到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楼道发生了变化。
原本的走廊和地毯从中间裂开,露出地面下的空间。
然而,仅是片刻之后,新的地板又重新从两边伸出来。
伴随着“咔”的一声,强有力的拼接完成,崭新的地毯,崭新的地板,再次呈现在苏朗和张承安眼前。
看到这一幕的不仅有苏朗,还有状态不佳的张承安。
“你猜对了。”张承安轻轻碰了碰苏朗的胳膊,“我们应该庆祝一下自己死里逃生吗?”
可苏朗却没有给他什么反应,像是僵住了一般。
张承安有些疑惑地转过头,他能感觉到苏朗身体的紧绷,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怎么了?”张承安轻声问道。
接下来,苏朗的回答却是让他大吃一惊。
苏朗:“我看到我父亲了。”
张承安:“什么?”
没错,虽然地板开裂只有短短一瞬,可就在那一瞬间,借着头顶的灯光,苏朗看清了父亲的那张脸,然后又眼睁睁看着父亲的面容随着地板再次合并,淹没于黑暗之中。
“他死了。”苏朗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没有任何语调,平静得仿佛只是在念纸上一行无关紧要的字。
旁边的张承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轻轻地拍了拍苏朗的肩膀。
坦白说,苏朗现在的感觉很茫然。
对,就是茫然。
他甚至还没有开始感觉到悲伤,就已经被这种茫然冲击得不知所措。
死了。
那个给自己做饭,哄自己睡觉,教自己走路,陪着自己进入地下避难所的父亲就这么死了。
过去那些模糊的记忆,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那些有父亲在身边,生活在地面上的日子再一次变得鲜活……
苏朗很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仿佛浑身被定住了一般。只能接受眼前的现实。
不得不接受的现实——他见到了父亲,父亲的尸体。
然而,就在这一切都陷入沉寂的时候,不远处的某一个房间里却传来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咔咔——”
有人似乎要从那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