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多啤梨”◎
贺屿之说完后, 闻知一时被他的盲目自信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仿佛像贺屿之这样家庭出来的小孩,根本就不知道谦虚和不足要怎么写。
闻知坐在旁边,少年身上干净的气息随着两边都开着的车窗对流风飘到她鼻尖前。那是一种年轻又清爽的感觉, 又没有太多的攻击性。
淡淡的, 很好闻。
其实闻知坐公交车久了就会有些晕车。
但贺屿之在她旁边时,或许是因为总精神绷紧, 再加上鼻腔内被强调而醒神的气息,反而平静了很多。
甚至于她有些贪婪的想要再凑近, 多闻一些。
可是她不敢。
其实岂止是不敢。光有这样的一个想法就已经让女孩儿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耳根红透,觉得十分羞耻。
车终于到站,两个人也随之下了车。
闻知在前面走,贺屿之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
女孩儿心里觉得奇怪,不知道贺屿之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脑海中也不是没有闪过一些可能性。
但每次那些可能性刚一出现,就会立即被闻知自己给否决掉。
她一边想不通这件事, 一边才意识到身后的脚步声好像听不到了,还以为贺屿之消失了。可忍不住回过头去,才发现对方还在她后面。
是她自己多想。
“怎么了?”少年见她忽然走着走着停了, 不由得问。
闻知摇了摇头。“没事。”
她说着,脸不自觉红了一下, 继续加快脚步往回家的方向走。
回去步行的路上,恰好遇到了几个在附近居住的阿姨和叔叔。
对方基本都熟络地跟贺屿之打了招呼, 贺屿之也像个成年人似的, 平和冷静又不失里面的一一回应了对方。
闻知都不认识那些人, 只好闷着头往前。
其实她有时候还挺佩服贺屿之的, 大大方方。不会像她一样自卑于脸上的胎记、总是抬不起头来。
不过闻知觉得, 如果自己像贺屿之那样生来就有一张漂亮的皮囊的话, 说不定她也会是一个很自信的人。
而此时,黄昏也渐渐到了尾声。
天边云霞的颜色愈来愈深,也愈来愈暗。远方的天空中挂着一弯淡淡浅色的月牙。很快,这一天就要结束了。
到公馆后,闻知习惯性地绕到后面,打算从后面进。
但没想到,贺屿之也跟着她从后面走。
闻知实在是怕再被人遇见,产生误会。
临进公馆前,她看周围没人,才忍不住停下脚步对贺屿之说:“你不要跟着我走了,我走这边是因为……”
是因为我的身份只能这样走,但你不一样啊。
没想到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
“因为什么?”
贺屿之站在她对面,比她高了好多,低着头问。
闻知抿了一下嘴唇,身体有些僵硬:“总之以后不要跟着我走了,让人看到了之后不好。而且阿姨有时候也会在这边遛狗的。”她说。
“等等,你是不是搞错了。”
贺屿之忽然轻笑了一声,而后说。
“第一,我没跟着你;第二,我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没人管得着。”
他声音冷冷的,又恢复到最开始她认识他时那种凉薄又生气的样子,一下就弄得闻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敢惹他。
可他明明就是在跟着她走啊?
贺屿之分明有一万种回家的方法。但他却选了对他来说最麻烦、也最不合常理的一条,这不是跟着她是什么?
但闻知还不能说,一说贺屿之就摆脸子,开始生气。
“噢。”
女孩儿噢了一声,知道自己无论再怎么争辩也没意义,干脆准备回去了。
谁知才刚转身,便被贺屿之原地从后面拽住了后衣领,无法再往前。
他长得本来就比她高好多,抓她后衣领像老鹰捉小鸡似的。
“两个小时之后把礼物连作业一起给我。”
贺屿之说完,才放开了闻知的后领。
被这样抓了一下,闻知就有些生气,但又敢怒不敢言。
她只能紧抱着包,看着贺屿之散漫随意地从她身侧走过,最终上了楼。
等贺屿之走了,她才回房间。
—
吃过饭后,闻知学了一会儿习。
孙慧一般这个时间段都要去厨房帮忙准备晚饭,以及处理晚饭后的杂务,所以闻知的晚饭往往都是一个人吃。
她乖巧地自己洗了碗筷,回到桌前打开书把剩下的最后一点作业写完。眼看着快到了贺屿之让她送作业的时间,才又想起对方让她送礼物的事。
时至此时,她仍然觉得对方莫名其妙。
但尽管如此,闻知还是小心地把柜门打开,将那个她藏了很久的袋子拿了出来。
玻璃罐子已经碎了,肯定没办法再送。
虽然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但核桃作为干果本身就易储存,也没有变坏。闻知尝了一块,还是跟之前的味道一样。
但她总觉得再送不好,何况贺屿之是那么矜贵娇气的人。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把核桃倒在碗里,打算以后留着自己吃。
闻知把装宇航员摆件的小盒子擦了擦,然后才带着作业和盒子准备上去找贺屿之。
她顺着楼梯,一口气跑到三楼。
门是虚掩着的。闻知试了试,很轻易便推开来。
但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以往她过来的时候,贺屿之一般是在打游戏,多多少少会有些键盘和鼠标的声音。今天却完全没有。
闻知探头探脑到卧室,发现贺屿之坐在桌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总之很安静。
女孩儿皱了皱眉,轻手轻脚地在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我来送作业。”她说。
“直接过来。”对方回着,连头都没抬。
直到闻知拿着作业跟礼物盒走到他身边时,眼睛才不由睁得大了大。
贺屿之居然在看书!!
闻知有种震惊的感觉,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毕竟认识他这么久以来,她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贺屿之在家里学习。
对方靠在椅背上,微微颔首,视线落在眼前的书上。
他左手拿了一本教材在看,右手则略显随意的搭靠在桌子上,白净且骨节分明的长指间夹了一支碳素笔,时不时在指间转一下。
贺屿之居然在看书。
闻知有些无法消化眼前的场景。
毕竟他看上去是那么不爱学习的一个人,就算平时老师上课点名说他都无所谓的样子。平时作业也不写,大题给他过程他都懒得抄。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此时居然极安静地在看课本。
平日里桀骜不驯、对世事总是厌倦又不耐烦的少年,此时却就在眼前安静坐着。他皮肤白净,侧脸的线条流畅干净,鼻梁英俊笔挺。
看书的时候睫毛比平日里微微垂下。从闻知的角度看过去长长的。
基因这个东西真的很神奇。也不知道贺屿之是怎么遗传,那双眼睛好像既不像左雪岚又不像贺先生。反而要更好看一些。
瞳色深,眉骨也漂亮,就更显得深邃流利。
少年领口干净,灰色的T恤崭新。
不知道为什么,贺屿之安静做一件事的时候,好像就连头发都比平时要更蓬松柔顺了些。
眼前的这副场景让闻知一时有些失神。
直到对方忽然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又恰好与她对视——
一瞬间刀光剑影、电光火石。
女孩儿耳朵一红,赶紧心虚地将眼神移开,有些慌乱地问了句:“你在看书吗?”
“你没有眼睛?”
贺屿之懒懒地掀起眼帘看了她一下,平静的说了句,随即便继续看书了。
闻知才刚因为他安静认真的样子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没想到这才一分钟都没过,那几分好感就又被贺屿之的这句话给打压了回去。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想。
闻知看到贺屿之在看数学教材,拿着笔的右手还在一直转那只笔,也没怎么看她。
但怕他忘记,临走时就还是提醒了一句:“礼物我放在这儿了啊。”
她说。
这时,少年转笔的动作这才停顿了一下。他先是抬起头看她,随后才看向桌上的小盒子。
“你剥的核桃呢?”贺屿之问。
“玻璃罐碎了,没法装了。”闻知实话实说,“而且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不是刚剥的了。还是算了吧?”她试探道。
“没有别的容器?你穷得连碗都没有了?”
贺屿之问。
闻知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像是在受对方指责似的,有些委屈。
贺屿之就像是单纯想吃核桃了一样,对她送的别的一点也不关心,连看都没看。
“我送的时候你嫌弃,不仅不要还打碎了。”
“现在又说要,到时候给你,说不定你又该嫌时间太久不好吃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