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拆情书”◎
闻知抱着贺屿之强塞给她的礼物回家, 心里说不出的沉重,像是被灌了水银,闷得难受。
一路回了偏僻的小房间。
推开门, 家里面暖黄的光线总算暂时缓解了女孩儿情绪上的紧绷。
贺屿之现在只能给她带来负面的感受。
回家门关上, 想到终于离那个少年远一些,才会让闻知觉得安全。
孙慧正好也在, 见闻知回来,就赶紧迫不及待的说:“知知啊, 我把你想转学的事跟那个爷爷说了,讲了一下你的情况。顺便跟贺太太他们也说了,他们也同意。”
“不过那个爷爷那边,还是希望你过去一趟。”
“估计还是想再跟你聊聊,劝你留下来吧。明天你跟我再过去一趟。”
“如果确定还是想走的话,开学的时候我再陪你去办。哦,对了。我拜托你爸爸之前的兄弟问了, 咱们那边的学校说可以接收你过去住校。”
“你这个成绩过去好像还有补贴呢。”孙慧说。
闻知听完,应了一声,默默点了点头。
这应该还算顺利吧, 她想。只要再去跟那个爷爷见一面就好了。
她自己没有紧张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无论任何人、任何事, 都不会动摇她想离开的决心。
唯一遗憾的就是她在这边念书只念到了一半,辜负了那位资助她的爷爷的期望吧……
想到这儿, 闻知不自觉垂下眼帘。
她回到自己的小桌子前坐着, 把贺屿之给她的礼物放在一旁。
而此时, 眼神又不自觉落在那个包装设计精致的袋子上。
上面是英文的, 闻知不认识的牌子。
可因为是贺屿之买的, 她能猜到不便宜, 甚至是无比昂贵。
但闻知不想看,也不想去搜那个牌子是什么,更不想要打开。
所有贺屿之送的东西她都不想碰,即便那些东西本身是无辜的。但当他送给她的时候,就一切都变了性质。
无论他对她做了怎样的事情,只要事后再随便买买礼物敷衍她就可以了,就可以抵消所有对她的伤害。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但可能……他们这种人向来如此。
“你拿回来的东西是什么?”
孙慧也注意到了闻知拿回来的礼品袋,毕竟想不注意都难。挺大的,而且一看就价格不菲。
“是别人送的。”闻知不打算撒谎,小声回。
“是贺屿之送的?”孙慧又问。
女孩儿这次倒是没有了声音,既没有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垂着头沉默下来。
不过孙慧一看她那个样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哎,你说这……”她叹了口气。
没有人不喜欢钱,何况是他们这种缺钱的家庭。但孙慧也觉得无论是什么情况下,收贺屿之的礼物都不好。
谁知她这边才刚想开口,便听到女儿说:“我会还回去了,你不用担心。”
“我不会欠他人情。”闻知回。
闻知都这样说了,孙慧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
第二天是正常的节假日。
闻知跟着母亲去了市郊的疗养院,见了贺家的老爷子。对方倒也不旁敲侧击,而是直接问她是不是在学校里受了欺负,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但闻知明白自己不能说,也没法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贺屿之。
她只能说是因为自己没法适应,再加上要回去高考,综合考量下还是在高三之前回去比较好。
好在,贺家的老爷子也没为难她。
对方见闻知确实铁了心想要回去,便也就同意了下来。还答应说就算回去也要资助她上学,一直到大学毕业为止。如果想读研究生的话也可以。
其实那人不提还好,提了这点后她反而有些愧疚……
而另一边,贺屿之则对此时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
他头一次,认认真真听取了闻知的意见,压抑住性情没有去找她。但尽管如此,心里却还是有一种没有踏实落地的感觉。
他能因为闻知的要求,控制自己不去找她,但控制不了自己糟糕透了的脾气。
依然什么都做不下去。
但当贺屿之每次拿起手机,想要给对方发条信息的时候,眼前便又会浮现出少女那张安静,又令人心疼的脸。
算了。
再等等……再等等。
她说需要一些时间,那应该就是需要时间静一静。总是这样逼着她确实不好。少年这样说服着自己。
努力着,控制着。
—
可第三天重新开学时,闻知却没有来上课。
贺屿之本身来得就是最晚。
以往当他到教室的时候,都不需要特意去找。只需稍稍抬眼便能看到闻知在角落里面坐着,小小的一个,像个没脾气的棉花娃娃。
平时贺屿之过来的时候,总能看到女孩儿在座位上背书写作业,偶尔抬头看他一眼。
如若很不巧的恰好对上他的眼神,便又会很快红着脸,低下头去。
如此害羞内敛,又容易受惊。
可今天贺屿之过来时,那个熟悉的座位却是空的。
少年皱了皱眉,没有回自己的座位,而是直接快步向闻知的座位那边走去。
还好,桌堂里的东西都还在。
他弯腰去看时,看到被女孩儿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座位和座位抽屉,里面的课本和小册子都摆得井井有条,忽然间就松了一口气。
“闻知人呢?”他问耿悦。
耿悦虽然不会跟贺屿之明面上起什么冲突,但也没有太惯着他。
“我怎么知道?”
“反正我来了之后没看到她。”那女生回。
贺屿之蹙了蹙眉,勉强回了座位坐下。
他纠结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忍不住把手机拿出来,给闻知发了一条信息过去:“你人呢?”
“怎么没有来上课?”
消息顺利的发了出去。
但贺屿之属于那种,只要他一秒钟没有收到闻知的回复,他就始终不能安下心的类型。
下午的课少年干脆没上,直接请了假回公馆,进门后便直奔闻知和孙慧所在的那个房间。
可惜没有人开门。
贺屿之头一次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一楼乱撞。才刚一找到管家,便立马跑上前抓着问:“孙慧呢?”
“啊?”
“好像是带着她女儿去医院了吧,说是过敏了去医院开点药。”
管家说着,表情一时间也有些游离。
原本她也不想瞎说的,但想起来孙慧跟她请假的时候特意跟她拜托说,在事情没有办妥当之前先不要对外声张,毕竟都还是未知数。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她带着孩子去医院看病就好。
其实当时的贺屿之有觉察出蹊跷。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得疑神疑鬼,脑子里面假定过无数种可能。但最终还是觉得自己想得太多——
闻知应该不会那样做的。
留在北城读书是她最好的选择,学费也不用操心。单凭这一点,就算她自己想要回去,她妈妈肯定也不让。
她们家真的太穷了。
更何况贺屿之是知道闻知脸是容易过敏的,所以光是从这套说辞来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行。”
少年蹙了蹙眉,简单应了一声,随后便暂且回了自己的房间。
但他心里仍有些怅然。
回到房间坐下,不自觉拿出手机看着屏幕。自己跟闻知的对话框里却始终没有新的消息过来。他甚至无法等到晚上,整个一下午的时间,贺屿之下楼去敲了无数次的门。
但永远都是没有人回应的状态。
见不到闻知,他什么事都做不了,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浮躁且心烦的状态。
饭也不想吃,看到什么都觉得碍眼,烦躁得想摔碎一切东西。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
直到少年再次下楼准备过去的时候,终于无意中在厨房看到了孙慧的身影。
这么说,闻知也应该回来了。
贺屿之眼睛睁得大了大,立马扯开腿跑到闻知门口,很大声的敲着。
一开始还是很安静的,没有人开门。
但或许是他足够锲而不舍,也足够“扰民”。过了几分钟,门才终于开了。
闻知从里面走出来,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温和清淡:“请问有事么?”
少年站在门口,低头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但在看到她从里面出来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原先胸腔里积攒得快要爆发的不满、急躁,愤懑,以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偃旗息鼓,风烟俱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