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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他拿出一幅他早就写好的字送我到门口。那次我已经明显地感到他气力虚弱了。
他写的那一幅字是:“迎风冒雪不趋时,傲骨何须伯乐知,野马平生难负重,老来犹向莽原驰。建群仁弟雅正,庚寅秋,张贤亮。”
大漠落日自辉煌。贤亮先生的诗中明显的有一种满怀抱负、未尽之志,尚未完成的憾意。记得有一次他对我说过,一次开作代会,一个代表赶上来拍着他的肩膀说,祝贺你连任副主席。后来才发现认错人了,两人都很尴尬。还记得有一次他对我说,这一次开全国政协会,我参加的是文史组,下一次我就要到企业组去,成为红色资本家了。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时,他雄心勃勃地对我谈起他的那些写家族史、写自传的创作计划。
贤亮先生一路走好!能死在自家炕头上是一种幸福。我在这里想说的是,人生不满百,一个人能如此波澜壮阔地度过一生就该知足了。正如先生在网上发表的告别宣言中所说的那样,“我的一生本身就是一部大书”。是的,是一部大书,一部打着这个时代深深印记的大书,一部值得后世反复咀嚼,常读常新的大书!
你见过大漠落日吗?太阳像一个勒勒车的硕大轮子,停驻在西地平线上。它是玫瑰色的。它的玫瑰色的光芒返照回来,染红了整个天空。黑戈壁、白戈壁、红戈壁,天空中飞翔的黑翅膀的乌鸦,也都被染成一种梦幻般的红色。四周静悄悄的。这时候需要有歌声。哦,是久违了的李娜的歌声。歌声苍凉地起了,像一只母狼面对旷野狂唳。这时候你的眼泪会一滴一滴掉下来,你理解了古人造出“长歌当哭”这个词语的全部语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