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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伐了。秋鹤只偶而咕噜一声。荣珠坐在一隅听着。有机会她倒想像秋鹤的姐姐一样教训他几句,只是秋鹤总对她敬而远之。
每次看见琵琶,他总两手抓着她的手,把她拉过去。
“小人!”他道。
琵琶喜欢他说“小人”的声口,略透着点骇然,仿佛在她身上看见了十四岁的人独特的个性。
“小人。”他恋恋的说,摩挲她的胳膊。
她也见过秋鹤摩挲珊瑚的光胳膊,使她觉得姑姑的胳膊凉润如雪,却不知怎的心里像有虫子蠕蠕爬过。珊瑚倒似不在意,却也略觉得窘。不犯着低头,她也知道自己的胳膊像两根无骨的长麦秆,像要往上攀住棚架的植物。环肥燕瘦,女人女孩,他反正喜欢女人的肌肤,永远贪得无厌,也永远得不到满足。谁也没有那个权利这么贪婪,使自己这么可悲。失去人性尊严总使她生气。她发现脸上的笑容挂不住,可为了不失礼又不得不微笑。她并不掉过脸去看荣珠是不是在看,可是不愿让后母看见她抽开手,免得之后她又带笑问她父亲注意到没有。荣珠不会说她心眼肮脏或是太敏感,只会说她长大了,暧昧的说法。
“嗳,她鹤伯伯不过是喜欢她。”
倒是不假。可是现在他固定来教画,要压下反感特为困难。他终于也察觉到了,深受侮辱。下次来只“嗳”了一声,看也不看她。握着手教画也很勉强,只对着荣珠教课。向后不来了,《芥子园画谱》也只上不了多少。
“鹤伯伯到满洲国去了。”陵又来报告,志得意满的神气。
“真的?”她笑道。
他们在报纸头条上看见满洲国的消息,是日本人扶植的傀儡政权。
“到满洲国去做官。”
“你怎么知道?”
“听人说的。”咕噜一句,避重就轻。
陵一向不发问,榆溪也没有回答他的习惯。琵琶有时会问父亲问题,只是表示友好。
“鹤伯伯怎么到满洲国去了?还忠于溥仪么?”
榆溪头一偏,鄙薄她那种爱国的口吻。“溥仪自己都作不了主。鹤伯伯去是因为得养家。”
亲戚间视此为丑事,虽然对清廷仍是旧情拳拳。“满洲国”三个字狼藉得很。有人彼此埋怨不借贷给秋鹤,逼得他出此下策,尤为怪他两个姐姐。榆溪倒独排众议。亲眼目睹日人入侵,知道满洲国还是开始。中国文人一向兼治文史。孔夫子曾说:“学而优则仕。”(这句应为《论语》。子张”篇中子夏的话。)文人入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