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姑娘到底知不知道,世子给她的是一个什么机会!
跟了世子有多大好处,她到底懂不懂啊?
她竟然拒绝了!
更不提世子还要安排她小弟进京城的应天书院,那是多少学子做梦都想进的地方!
随从见她拒绝的那么快,都愣了。
他愣了,身后的裴世子脸色却变了,他眼睛一眯,看向纪樱,他缓缓道:“……你想清楚了吗?”
随从一听也跟着道:“对,纪姑娘,你可要想清楚,这可是对你百利无一害的好事儿,亲王府!可不是谁都进的,你亲弟弟能进应天书院!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书院出来的学子,可不少都成了举人老爷啊!前年出了探花,去年出了状元,名人出了无数……”
“何况,进了府里,姑娘只需要服侍世子一人,每个月的月银还可补贴纪童生,若伺候好了,还有赏银!”世子可一点不小气,赏银很大方。
纪樱听着他的话,只搂着小弟站在屋子中间不说话,她脑子也没停下来。
进府是肯定不会进去的,谁会主动进笼子里,但得罪了权贵也绝对没有她和小书呆好果子吃,毕竟她们要去京城……怎样才能度过这个难关,保全她和弟弟……
“纪姑娘,这可是一千两银子!你如果拿不出来,下了船你们可就要被抓起来了,到时银子也还不上,还蹲了大牢,你舍弟的前途就都毁了……你想想,这值得吗?”
纪樱听着眼前的随从苦口婆心,再看向坐在座位上看似在喝茶,却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看向她的小世子。
纪樱望了眼离她不远的柱子。
解此局的方法,有!
想要破掉这个局面,就要破而后立,死而后生!
直接搅乱他们的节奏,把节奏掌握在自己手里。
于是她放开小弟,她义正严词道:“……世子爷!想要我与小弟分开,这绝无可能!父亲临死前要我守在小弟身边,照顾弟弟长大成人,除非我死!若世子执意如此。我就完不成父亲的遗愿,更不想小弟的前途葬送,无法偿还世子爷的银子,那纪樱也别无他法,无颜活在世上,就用这条命还了世子爷的债,还请世子爷高抬贵手,放过小弟书宁。”
说完,她伸手一把将头上的青花巾扯了下来,青丝瀑布般垂下。
产生了一种惊艳与决绝的美,极大地冲击着在场人的视觉,说完,她没有一秒犹豫,转身就向一边的柱子冲去。
就要撞死当场。
毕竟她都撞过一回了,有经验!
在听到她说用这条命还债时,坐在那里的世子裴衍恒眼皮就一跳。
立马伸手道:“等等……”但已经晚了。
苦口婆心劝说的随从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话还没说两句,这个性子刚烈的姑娘竟然就要撞柱自杀了。
天啊!
这书香门第的女子,哪怕小小一个秀才的女儿,都是这么有骨气的吗?一言不合,她们就要撞柱而亡,绝无苟活!这种刚烈的性情,让随从心里瞬间生起敬意。
一个女子,能舍了命,这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敬畏。
“阿泽,拦住她!”世子一声令下。门口的护卫身影一闪,挡在了柱子前,将剑伸出去将人拦住。
纪樱本就是装个样子,她有轻重,撞一下后她就装晕过去,将事情拖几天,拖到后面再看情况。
见人挡住,她也没减慢速度,柱子撞不到,但她总得撞点东西,否则雷声大雨点小,不够!
于是她狠狠地撞向对方拦着她未拔鞘的剑。
撞完后,她倒到地上。
她没想到那剑鞘不但是铁物做的,还有凸起来的字和花纹呢。
撞完就觉得额角生疼,一会儿工夫就有血顺着额头流下来,慢慢地淌,触目惊心。
阿泽赶紧收回剑,没想到这姑娘死志挺强的,撞不到柱子,竟然直接撞剑了!真是惹不起啊!
纪书宁见姐姐撞了柱子,小书呆悲愤异常,姐姐是他唯一的亲人,他立马跑过来双臂张开挡在姐姐前面,对站起来的世子喊道:“……是书宁摔碎你的玉佩,书宁日后会努力读书科考,若能为官,自会赚银子还你,请你不要伤害吾姐,吾姐甚好,她没有摔坏你的玉佩!”
到了这个时候,望着屋子里这一大一小,大的受了伤,小的红着眼,小的说完话后,大的就把小的抱在怀里,一大一小双双睇泪。
这场景,谁看了不说一句可怜!
随从不敢上前了,不断地眼睛瞄着世子,世子,还是算了吧,可别闹出人命来。
世子才刚成年不久,难得看上一个女子,本以为对方见到他,会欣然同意,没想到竟然……跟逼良为娼似的。
世子的脸色难看极了,他紧紧盯着屋子里抱在一起一大一小两人,看着纪樱自己流血了,顾不得擦,不断安抚着受了惊吓的小弟,抚着他的小小发髻,搂怀里。
他那双狭长的眼睛盯了他们半天,望着这对姐弟情深,宠爱弟弟的一幕,他看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地垂下眼帘。
过了会,才一甩袍子,坐了下来,气愤道:“罢了!”
“你不必进府,那一千两银子……”
世子磨着牙:“你还是得还,写字据吧!”说完他手一抬,旁边的随从赶紧将一张一千两银子欠据写好了,给世子过目后,随后拿给纪樱。“
“纪姑娘,你这气性也太大了!行就行,不行就算了,怎么还撞了柱子,真是不得了。行了,世子说了,你也不用进府,这么好的事儿上哪儿找……”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
“……但一千两可分毫不能少,世子可是已经给你们抹去一半了。”
纪樱这个时候终于松了口气,赶紧坐好,将纪书宁拉了起来,她伸手接过纸,一目十行看完,觉得没问题,就沾了红印,在上面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钱我一定会还给世子。”一千两她还能想想办法,钱不好赚,但也不是没办法赚。
坐在椅子上极度不爽,无处发泄的年轻世子,听到这话,顿时冷笑一声:“一千两你怎么还,拿什么还?”
一个女子带着个弟弟。
“你既然这么有骨气?好,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他傲慢地撩开袍子,露出下面的靴子。
他就不信了,真有这么骨气的女人!
靴子面全是金线刺绣,“……只要过来跪着把我的鞋脱下来,这一千两就一笔勾销!”
屋里子雅雀无声。
门口的阿泽不由扭过脸,裴世子这回是真的恼羞成怒了,他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他一堂堂亲王之子,看上一个平民姑娘,结果人家姑娘宁可往柱子上撞,也不肯进府,可想而知,世子心里有多窝火,换平时早就抚袖而去,将这姐弟两押入大牢,这么不清醒的人,只有让他们吃点苦头,才知道什么叫冒犯。
结果护卫阿泽也没想到,世子竟然忍下了,可他心中不甘心,要让人家给他脱鞋,企图挽回些颜面。
一旁的随从就更不敢出声了,嘴巴闭的死紧,就怕这股火会撒在他身上。
结果,纪樱平静地拉着小弟,捡起头巾,将头发随意绑在脑后,然后对世子一字一句道:“世子爷,民女与小弟安宁失陪了。”说完她拉着小弟的手看也没看他,低头一步步退后,接着在世子爷的注视下,头也不回地拉着小弟离开了上等舱。
世子气得,一脚将旁边的凳子踹倒在地。
“踹得好,早就看这凳子不顺眼了……”随从急声拍着马屁。
“滚出去!”
“是!”
……
纪樱回到自己舱房,筋疲力尽地坐在垫子上,拿出手帕沾了茶水,将额角的血抹去了,取出镜子照了下,只有一点小伤口,没什么大碍。
舱房没有椅子,只有几个草垫,以及一张旧木桌子,跟楼上比,简直就是光秃秃。
到了这时,她确实有些后悔了。
得不偿失!
她是因为这条商船安全才花钱上来,结果,眨眼工夫就欠下一千两银子,还差点自卖己身进了亲王府,早知道……她还不如坐上回的那条船,起码天天躲在舱房里还是安全的,咬牙熬个三天就过去了。
过了会,那随从竟然还送了盒药过来,纪樱可不敢要,谁知道这盒药多少钱,但随从硬是留下了,还连连说不要钱。
回到舱房纪书宁就委屈的哭了起来,他被纪父和纪樱保护的太好了,小书呆一开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从未没经历过这样的事,直到看到姐姐撞了柱子,小东西哭了。
哭得可伤心了。
纪樱见状,赶紧将小弟搂怀里安慰:“书宁不哭,你能挡在姐姐面前,姐姐不知道有多开心,我家小书呆长大了,以后能护着姐姐了,当然姐姐也会保护你,今天这件事情你不用多想,已经没事了,阿姐也没有真的想撞柱子,都是演戏呢。”
小书呆大概没听懂演戏是什么意思,抬头水汪汪的眼睛望着纪樱,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演戏就是做样子给他们看呢,总之,有姐姐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就安心读书,考取功名,等小书呆你考上秀才,考上举人,当了官,就没人欺负姐姐了……”
小书呆纪书宁将这话听进心里去,他用力地点了下头,在纪樱怀里道:“阿姐,我日后一定好好读书!”他在心里种下了种子,他一定要出人头地,再也不让任何人欺负他的亲人,他的阿姐。
纪樱将弟弟搂在怀里。
叹了口气。
长姐难为!
之后纪樱一天时间,连舱门都不出,她带了些绣品,又画了些样子,打算船上三日,绣些绣品出来,到了京城好售卖。
她现在可是欠了一千两银子。
如果小书呆能考中举人,这钱倒是容易还上,要是只能考中秀才,猴年马月才能还上啊!
她正发愁呢。
无意间,竟然发现那本两世没打开的金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奇怪,它是怎么打开的?
纪樱想来想去,只能用排除法,上船的时候没有打开过,来到船舱收拾房间时,也没有,所以是她去了上等舱后才打开的?
但她还是没弄清到底是什么让金手指有了反应。
不过这不耽误她惊喜!
虽然十世书只翻开了一页。
但见到书上画的东西后,她有点疑惑。
上面画着一块五两的银子!
这是什么用意?
直到她点了一下银子上面的名字,五两碎银。
这块银子瞬间变成了真的,落在她手心里。
天啊!
这是真的银子?
这东西可以变现!
她拿起来用牙咬,在木头磨,又掂量又对比,确认再三,真的是白银,白得锃亮。
她心情好了一些。
看来金手指是一本可以翻开的书,每一页都有一样东西?虽然第一页只有五两银子,但聊胜于无,有总比没有好,她把银子揣起来。
直到第二天,她再打开那页书时,那银子又出现了,她重复一遍操作,又兑现出一块五两银!
天啊!原来这银子一天刷新一次,每天五两!
纪樱又惊又喜,快速地算着,如果每天有五两,那一个月就是一百五十两银子!
这样的话一年内,她就能还清一千两!还有富余!
这果然是金手指!
谢天谢地!这个金手指简直太棒了!
人生在世,还有什么比天天睁眼就有银子花,更让人开心的事吗?
这一下子就解决了她近乎所有的烦恼。
本来因为银子还颇烦乱的纪樱,顿时高兴起来。
早上起来,抓着起床后乖乖地小弟纪书宁,狠狠对着他脸蛋亲了一口。
书宁虽然十岁,但他没长开,性子温顺,长相秀气像个女孩,很是可爱,还会害羞,她忍不住会这样。
书宁被亲的不好意思,他的长姐与别人的长姐不同,总喜欢对他亲亲抱抱,这与他所学的礼法不合,他很想与长姐说男女授受不亲,但他又喜欢长姐,所以一时间别别扭扭,却又无所不应,扭捏起来更显得他可爱了。
这两日,除了大早上出去倒马桶,或买饭食端回来,一大一小都待在自己舱房里没有出去过。纪樱画样子,做绣品,纪书宁则温书习字,累了就看父亲注解过的四书,边看边摇头晃脑,天天自学着。
就这样度过两日,过午时,世子身边的随从又来敲门了。
纪樱忙着刺绣,手拿着针线走不开,纪书宁见姐姐没空,他放下书本跑过去,将门打开。
门外的随从见到他立马笑呵呵地问了句:“小童生好呀。”接着望了眼这间狭小的船舱,一大一小两人。
一见是他,纪书宁不高兴地将脸板起来,稚嫩的声音道:“你又要寻我们何事?”
随从热情地笑,“童生小公子,我这次来当然是好事啊。”
他搓着手,先望了眼坐在床边,懒得往这边看一眼的那位俏生生的纪小姑娘,他支支吾吾一会儿,道:“是这样的,小公子,你们,你和你阿姐……怎么总憋在房里不出去啊?”
“不去甲板上玩一玩吗?”
“老待在房间里多闷啊,不如去甲板上茶馆,一起喝茶,吃茶点,听书放松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