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圣诞老人灯塔之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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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这次想听个圣诞故事?”老山姆·霍桑医生在精致的水晶高脚杯里倒上酒,“也对,圣诞节快到了。刚好,我一九三一年十二月的冒险故事正适合。故事并不是发生在北山镇,而是在海边的上帝岬[1]……”

故事发生在我休假期间。我独自一人驾车,沿海岸线走走停停。这对我来说可以算难得的奢侈。要知道,乡村医生休个假可不容易。不过,圣徒纪念医院开业后,少了几分压力是真的。万一有急诊,病人即使找不到我,也可以去医院。

因此,我开着斯图兹车出发。临行前,我答应护士爱玻,过几天就打电话回来,确定一切都好。那是十二月的第一个礼拜。然而在新英格兰地区的海边,冬天的脚步尚未临近。一场雪都还没下过,气温也维持在华氏四十二度[2]。如同国内其他地区一样,本地也深受大萧条之苦。不过,驾车穿越老式工业城镇后,沿着海岸线继续向北,出现在我眼前的境况也越来越好。

快到普利茅斯[3]时,一块钉在树上的牌子引起了我的注意。牌上写着:“欢迎来到圣诞老人的灯塔!”现如今,这种吸引小朋友的广告牌随处可见。但在一九三一年,还没有那么常见。我纳闷,怎么会有这种灯塔,主要功能就是节前给小孩子参观吗?仔细一看,我发现“圣诞老人”几个字有改过的痕迹。这就更让人好奇了。我掉转方向,朝海边的灯塔驶去。

不一会儿,灯塔出现在眼前。白色的建筑从布满岩石的海岸边拔地而起,塔里有微弱的灯光。在它脚下竖着几个一英尺高的木头大字——圣诞老人灯塔。我把车停在早到的两辆车旁,沿着小道走向售票点。卖票的姑娘表情生动,穿着适合圣诞气氛的鲜红衣衫。论年纪,她应该还在读大学。门票不算贵,二十五美分一张。

“几张?”她问道,眼光瞟向我身后的小路,似乎认为后面应该跟着妻儿。

“一张。”我掏出二十五美分。

“如果是全家一起参观,优惠票价是半美元。”

“不,就我一个人。”我指了指牌子,“圣诞节之后,你们管它叫什么?”

“啊,你注意到了,我们更换了标牌。”姑娘含笑道,“它原名撒旦[4]灯塔,跟圣诞节毫无关系。我们把牌子改成了圣诞老人字样。”

我被逗乐了:“改过之后,生意好点了吗?”

“稍稍好了一点。不过,大萧条影响很大。如今,一加仑汽油要卖二十五美分,没多少人愿意阖家从波士顿或普罗维登斯开车过来。”

一个穿着全套服装,胖胖的圣诞老人出现在灯塔门口,咕哝道:“丽萨,你得管管那些孩子。他们总是拉我的胡子,还踢我。”

姑娘叹口气,对圣诞老人说:“哈里,你得有点耐心——总不能一有麻烦,就指望我来帮你。”

我说:“看起来,他不大擅长扮演圣诞老人。”

“他装海盗鬼魂厉害多了。”姑娘表示同意。

“撒旦灯塔里的海盗鬼魂?”

她很快点点头,冲我伸出手:“我叫丽萨·奎尔。那是我兄弟,哈里。关于灯塔,有个很有意思的传说——因此我父亲才把它买下来。”

“埋藏的宝藏?”

“你怎么知道?据说,过去海盗们在海中的礁石上修假灯塔,把船只骗过来。等船只触礁后,再把它洗劫一空。听说,在英格兰的康沃尔郡[5],也曾有海盗这么干。人们把假灯塔叫做撒旦灯塔。后来,等真的灯塔修起来后,本地人沿用了那个名字。当然,现在没有海盗了——除了我兄弟假扮的之外。”

我向她作了自我介绍,她则跟我讲了讲本地的风土人情。这姑娘性格外向,不做作,一看就很独立。而且据我观察,还很会照顾她弟弟。“你父亲在家吗?”我问。

她摇摇头:“爸爸在监狱。”

“哦?”

“去年,他因欺诈被控入狱。我也搞不懂。反正,我不信他有罪。但父亲拒绝自我辩护。再过一年,他就能假释了。”

“这么说,现在就你和你弟弟照管这儿?”

“没错。霍桑医生,这就是我全部的人生故事。”

“叫我山姆好了。我比你大不了多少。”

这时,四个顽皮的小孩子从灯塔里跑出来,后面跟着筋疲力尽的圣诞老人。我看着他们爬上等在一旁的汽车,被父母带走。“现在,灯塔里面还有人吗?”丽萨问道。

“没有,空了。”

“我站在这儿跟你闲聊再久,你也挣不到钱。”我把手里的二十五美分放下,“给我张票。”

“来吧,”哈里·奎尔说,“我带你参观。”

灯塔是个狭长的四方形建筑,底大顶小,顶部较尖,外面涂了一层白漆。在灯塔外围着一圈栏杆和步行道。灯塔里面,有座环形铁楼梯,蜿蜒而上。我跟在奎尔后面朝上爬。虽然穿着笨重的圣诞老人服装,奎尔还是比我速度快得多。他把我远远地甩在身后,爬到了第二层。我已经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很高兴他带我参观这一层的房间,趁机喘口气。这一层房间装饰成了圣诞老人的作坊。

“我们带孩子来这儿,送他们一些廉价的小玩具。”他说,“休息一会儿,我们再出发去塔顶。”

“节日之外,这间房干什么用?”

“一般而言,这里是灯塔工作人员的卧室——守塔人夫妇之类的。当然,丽萨和我并不住这儿。圣诞节以外,我们把它装饰成海盗的洞穴。”

我看了看旋转楼梯,心里想着,早爬完早结束,于是说道:“我们继续吧。”

再往上十二英尺,我们来到了另一层。房间里放着拉盖书桌和木制文件柜,权充圣诞老人的书房。墙上挂着一幅上帝岬海湾的海图,图上贴着北极光模样的贴纸,显眼地标出圣诞老人的驯鹿雪橇降落的地点。房间里还放着高倍单双筒望远镜,可以用来观察过往船只。还有一个双向无线电台,可以用来接收天气预报和求救信号。

“我必须时时刻刻待在灯塔中,留神着小孩子们。”哈里·奎尔说,“这里头有些设备贵着呢。”

“灯塔都没用了,怎么这些设备还在?”

“我父亲出于某种原因,把它们保留了下来。我估计是他的业余爱好吧。也正出于爱好,他才买下这个灯塔。”

我指着塔顶问:“塔顶的射灯还能亮吗?”

“估计不行吧。我没试过。”

我们爬完剩余的阶梯,来到最顶层。在一圈平台中央,安置着探照灯。平台上有金属扶手。不过,一不小心,人还是会很容易掉下去。“你不会带孩子们上来吧?”

“一次只带一个。我很小心,牢牢地握着他们的手。”

我必须承认,在塔顶看到的风景颇为赏心悦目。朝海上望去,海岸呈陡峭之势。在来势汹汹的海风吹拂下,凛冽的海水拍击着岩石,形成了一阵阵白色的浪花。登高远望,上帝岬美妙的海岸线历历在目。我甚至可以看到海湾对岸,二十英里外的海岸线。

不过,冬天的北方,天黑得很早。太阳已经西沉了。“我还得赶去波士顿,最好快点出发。”我说。

“去波士顿干吗?普利茅斯附近可住的地方多着呢。”

我们下楼,在第二层遇到丽萨。“风景怎么样?你喜欢吗?”

“太美了,”我说,“你真应该把票价翻倍。”

“那可就没人来了。”丽萨略带哀伤地说。

“如果射灯还能亮,干吗不打开它!也能多吸引点游客。”

“哦,海岸警卫队[6]可不准。”她四下打扫着,捡起几张孩子们扔掉的糖纸,从一个角落里搜出一卷钓鱼线,几个抓子儿用的石子,“每天关门前,你都能找到些最奇怪的东西。”

“你弟弟说,我可以在普利茅斯找个地方住。”

“当然。普利茅斯岩石旅馆就不错,老地方了,房间很干净。”她转头对哈里说,“准备关门吧。”

“我最好上楼再检查一下,看门关没关好。”哈里说。

“我和你一起。”

我沿着旋转楼梯朝楼下走去。等了几分钟,本以为他们很快就会下来,结果半天不见人。我有点不耐烦了。灯塔是不错,但我急着继续赶路。

“等一下!”我正准备朝汽车旁走,丽萨·奎尔从二楼窗户叫道。我停下脚步,等着她。

“我本想等着你们,道个别。”我说,“不过天快黑了,我急着赶路。”

“等等哈里嘛。他在换衣服,马上就下来。”

我跟她一起走回灯塔边。她收起折叠式售票亭,朝灯塔里走去。“如果气温持续这么高,圣诞节前,你肯定会迎来不错的客流。”

“希望如此,”她说,“今天下午,你见到的那四个孩子是唯一一批游客。”

“如果你卖团体票,票价优惠点——”

“那是什么?”她突然问道,飞快地跑了出来,“哈里?”她抬起头大叫,“是你吗?”

我们头上传来一阵噪声。突然,丽萨·奎尔尖叫起来。我抬起头,看到一个人影从塔顶平台掉了下来,赶紧朝旁边一闪,顺手拖走丽萨。哈里·奎尔刚好掉在我们适才站立的地方。

丽萨别过脸,尖叫着,双手捂住脸庞。我赶快走到哈里身边,盘算着如果他还有气,怎么叫救护车最快。

略一走近,我就看到他胸口插着一把尖刀,顿时明白,救护车也没用了。

“我不信鬼神。”我们等着警察到来时,她颇为理智地说。我用灯塔中的无线电通知了海岸警卫队,他们答应代为联系州警。我查看了灯塔里的两个房间,甚至连小储藏室也不放过。塔里空无一人。平台上看不出其他人到过的迹象。旋转楼梯上也找不到神秘访客的痕迹。

“我们不必相信鬼神,”我说,“肯定有合乎常理的解释,一定有。你以前见过那把匕首吗?”

“见过。他装成海盗时总是带着,平时则放在储藏室——”

“我检查过储藏室了。海盗服挂在墙上。没人藏在里面。”

“好吧,我不信鬼神。”她又说了一遍。

“警察就快来了。”

她抓住我的手臂:“你不会现在走吧?警察来之前,你不会走吧?”

“当然不会。”我把她从尸体旁领开,免得在警察到来之前,她得一直面对亲人的尸体。看得出,她近乎歇斯底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昏过去。

“如果你不留下来,替我作证,他们肯定会说我是凶手,”她说,“哪怕找不出动机。”

“我敢保证,警察不会那么说。”我安抚她说。

“不过,这里根本没别人!自然而然,警察会咬定我,你看不出来吗?”

“他被刺中的时候,我和你都在灯塔外面。我会为你作证。”

“说不定,我设下什么机关,等他一踏上塔顶平台,就触发机关,发射飞刀刺中他。”

我摇摇头:“不久前我才和他一起到过平台。而在他死后不久,我又上去过。上面根本没有什么机关。平台上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

“那他怎么死的?谁是凶手?”

我还来不及回答,就看到两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呼啸而来,车灯光线划破了微黑的夜空。面对警察,我把所见所闻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丽萨也一样。州警们举着手电四下查看,检查尸体,不时提几个问题。然后,他们准备搬走尸体。看得出,警方可没考虑凶手是海盗鬼魂的可能性,也没觉得本案是不可能犯罪。我由衷地怀念起北山镇的老朋友蓝思警长来。至少,他思维并不狭隘,各种可能性都不轻易放过。

“你兄弟有仇人吗?”一位警官问道。

“不,根本没有。我想象不出有谁会伤害他。”

“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怎么戴着假胡子?”

“他扮成圣诞老人,哄小孩。不幸发生前,他正在换衣服。”

问话的警官名叫斯普林戈尔,身体颇为结实。问完丽萨后,他对我说:“你就是霍桑医生?”

“没错。”

“你说自己是路过,开车四处观光?”

“是的,我在度假。”我说,“我在北山镇开业,就在康涅狄格州界那边。路过本地,偶然看到圣诞老人灯塔的招牌,临时起意过来看看。”

“以前认识死者或死者姐姐吗?”

“不认识。”

他叹口气,看了看怀表,也许他还没来得及吃晚餐:“好吧,如果你们说的都是实话,看起来只是个事故。也许他滑了一跤,摔在刀子上,然后从平台上摔了下来。又或者,他是自杀。”

“不可——”丽萨刚一开口,我推了推她,让她闭嘴。警察好像没注意到。

尸体被运走后,她说:“我得通知父亲。”

“你打算怎么去?他在哪个监狱?”

“波士顿附近。我今晚先打个电话,明天再赶过去。”

我下定决心说:“我陪你去。”

“为什么?”

“对于解决这类案子,我还算有经验,可以帮你。”

“不过,根本就没有嫌疑人!你打算从何下手?”

“先从你父亲开始。”我说。

我在普利茅斯岩石旅馆要了个房间,睡得出乎意料的好。第二天早晨醒来,神清气爽。飞快地吃完早餐后,我开车去丽萨和弟弟合住的小房子接上她。“警察早上来了电话,”她说,“他们要我们去警局一趟,正式录口供。”

“我们下午再去,”我说,“上午先去看你父亲。”

“你想从他那儿知道些什么?”

“我想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进了监狱,当然还有别的事情。你似乎不愿提起这个话题。”

“我根本没有!”她怒道,“说实话,直到现在,我也不觉得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母亲去世后,是父亲把我们拉扯大。他运气不好,根本没做错事,却被冤枉进了监狱。”

“你说过,他受控欺诈。”

“还是让他跟你说吧。”

因为罗纳德·奎尔遭遇丧子,我们得以一起去见他。他非常瘦削,好像一夜之间就老了。虽然据丽萨说,他刚入狱一年,但从他苍白的面容上看,好像已经被关了很久。一看到他进屋,丽萨就哭了起来。两人拥抱时,警卫尴尬地站在一旁。

“这位是山姆·霍桑医生,”她对父亲说,“事发时,他和我们一起在灯塔。”

老人想知道一切细节,我尽我所能详细地对他说了一遍。他坐在桌对面,不为人察觉地微微摇着头。

“在北山镇,我充当过几次业余侦探。”我说,“我想,也许能帮上点忙。”

“怎么帮?”

“问合适的问题。”我顿了顿,像诊断病情一般揣摩了一下他的心理,然后说,“你因为犯罪进了监狱,而现在,有人对你儿子犯下了杀人罪。我在想,两起犯罪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我不——”他摇摇头。

“我知道,很难相信有人会杀哈里。但既然有人干了,背后肯定有动机。”

“他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仇人也没有。”丽萨坚持说。

“也许,凶手杀他不是因为恨他这个人,而是因为他做过的事情?”我猜测道。

“你是说,扮演圣诞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