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我老师案子有什么关系?”
“随便问问。”她确实是随便问问的。
“也没什么不好说的。”盛容语调轻松,“当时是我姨妈不想当我的监护人,因为她有一个脑瘫的儿子和一个5岁的女儿,她能照顾好那两个就不错了。我的学费和生活费对她来说都是额外的负担。倒不是她不想尽责任,她是真的没能力。我不怪她。她是在法庭外面遇到老师的。你们应该知道我家发生的事。我上过法庭。老师当时是法庭指定的心理辅导员,因为我未成年,他跟我聊了很多。庭审结束后,他就去找我姨妈了。老师付钱让她儿子接受治疗,我表弟现在已经能说出让人听得懂的话了,也能基本上生活自理。所以,无论是对我还是对我阿姨而言,老师都是个救星。”
“我们知道你是个弃婴。你找过你的亲生父母吗?”
盛容笑了起来。“没有。没这个必要。”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原来是简东平又踱了回来。
“窗子有缝,所以即使关着窗,也能清楚地听见你们说了些什么。”他道。
“你认为有人偷听了老师跟别人的谈话?”
“对。”简东平心不在焉地答道,他正低头看地上的人形,“桑老师平时总是在抽屉里放大量的现金吗?”
“当然不是。他身边只放很少的现金。他不太喜欢用现金,他喜欢刷卡。”
“那他为什么把肖南给他的那5万元就这么放在抽屉里?”
盛容轻轻摇头,“我不知道,也许他忘了,也许他是想拿给桑雅,或者冯老师。他后来不是给了冯老师一点钱吗。”
“当时私家侦探是你去找来的?”他又问。
“对。我同学的父亲搞外遇,他曾经找过私家侦探,据说那人还挺可靠。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那人是退休警察。”
“在你老师出事前,私家侦探已经完成了任务,是吗?”
“对。他9号就把照片和录音给了老师,我次日,也就是4月10日给他结清了费用。”
“那肖南是什么时候把5万元给你老师的?”
“是14号,他们14号见过一面,老师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他带了一个信封。”
“他是不是那几天要用钱?“
“不,没有什么用钱的事。”盛容回答得很肯定,“其实,别看他对人那么大方,他自己生活是很节省的,他还让我帮他记账。所以我知道他花的每一分钱。”
“你的账簿还在吗?从14日到16日出事,他用了多少钱?”
“这个都已经转交给桑雅了,她似乎也很想了解这一点,后来还专门查过。其实,那两天他根本没花过钱。”
“会不会是他花了什么钱,而你不知道?”
盛容笑了笑,“不会。如果这样,让我记账就没意义了。那两天,我肯定他没花钱。14日下午他跟肖南在四季酒店,晚餐前,他们离开酒店,酒店的费用之前就预付了,所以不能算是14日的支出。14日的晚餐是在家里吃的,吃完晚餐,他在书房看书,没有出去过。15日中午,他跟姚静的前夫见面,是姚静的前夫请的客,学生嘛,应该孝敬老师,所以老师也没付钱,晚餐是在家里吃的,那天晚上家里有宴会,宴会的开销算在公司的账上,所以不用记入他的私人账本。这两天,他也没有搭过出租车,没买过什么东西——因为桑雅查过那两天的费用,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好。谢谢。你帮了大忙。”简东平朝她微笑,“再回头说那个私家侦探,你们对他都挺满意的,那桑雅后来到处在打听冯雪鹰的下落,为什么没找他?”
“她当然找过他。但找到他时,他已经死了。那天还是我陪桑雅一起去的。那人门窗紧闭。桑雅有一根伸缩棒,全部打开大概有3米长,”她比划了一下,“她把伸缩棒从厨房窗户的缝隙伸进去,顶开了卧室门,结果就发现他躺在那里,后来还报了警,警方说他是意外,中风之后,头砸在了地上。不过当然了,桑雅照样不信,她是怀疑论者。”
简东平若有所思地走到书房的另一边,又走回来。
“好吧,桑雅的房间在哪里?”他突然停下来问道。
盛容把他们领到了二楼。
盛容打开走廊尽头那间房的房门。
“二楼的房间都是她平时用的,这是她的卧室,是她平时睡觉和看书的地方。”
卧室大约有20平方,布置简洁,大部分家具和用品都是宜家风格,色调则大多是米白色,给人一种温馨平和的感觉,颇为讽刺的是,这跟桑雅给人的印象截然相反。
衣柜半开着门,凌戈朝里面扫了一眼,都是些宽松舒适的休闲服。床头柜上除了几本电脑杂志之外,几乎没有别的杂物。床上是桑雅换下的睡衣,床边地板上放着她的丝绸拖鞋。但等凌戈弯下身子检查床底下的时候,却发现在床头柜的后面,藏着一双一模一样的拖鞋。
“为什么放两双拖鞋?而且还是一样的?”她道。
“她的怪癖之一。”盛容道,“你会发现她有很多东西都是双份的,一样的裙子,一样的茶杯,一样的眼镜。”她把床头柜后面的那双拖鞋取了出来,“啪”地一声,从拖鞋里掉出一个东西来,凌戈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
“啊!”简东平也低呼了一声,退到了一边。
那是一根人的手指。凌戈虽然也常出现场,但碰到血腥的场面,她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没法做到无动于衷。不过,她现在总算看见尸体已经不会吐了,这也算是个进步。
“那是玩具。”盛容泰然自若地捡起了那根“手指”,“她之前给我看过,她说是为了吓唬一下随便翻她东西的人。”
凌戈听她这么说,才凑近仔细看了看,她这才发现,它确实是塑料制品。
“真的是仿真的。”她把手指递给简东平。
“不不,你拿着就好了……”他退到一边盯着它看,“桑雅这人难保她不用真的手指冒充假的……”这句话让她的手一颤,它掉在了地上,等她捡起来时,她无意中按在了这根手指的指甲上,结果,手指的另一端出乎意料地伸出一截半指长的尖刀来。
“啊,原来还有这样的机关。”简东平嚷道,“确定是仿制品了,但应该说,这是防身器才对。”
盛容对此似乎也颇为意外。“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她道,“她不会每件事都告诉我。”
“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应该她自己做的。她一直就很喜欢做手工。她做了很多小东西,我以为她只是喜欢玩,现在看起来,也不尽然。”她看着那把“手指匕首”低声道。
紧挨着卧室的是桑雅的电脑房。
房间里有两张超大的书桌,它们一字形排开,每张桌上都放着两个大号的液晶屏。而在书桌的斜对面,则放着整整一排的音像设备——凌戈看见了播放磁带的卡盒。
“这是她的音频设备……由几个部分组成,我只知道这是录音播放器,”盛容指指磁带卡盒的部分,“其余的我就不清楚了。”
简东平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面前的这套设备,“我有个朋友的舅舅在美国洛杉矶警察局工作,我在他的办公室,看到过类似的东西。这应该是——声波分析仪,大致就是叫这个名字。打个比方,匪徒打来绑架电话,如果我们想知道绑匪打电话时身处什么环境,就可以用它来分析,它可以把所有的声音元素一一分开。”
盛容抬了抬眉毛,“我知道她曾经花大价钱从国外买来很多机器,不过,我不知道具体的用途。“她又笑了笑,“但听你这么说,我一点都不吃惊。”
“这东西可不便宜。我也想买一套,可惜我没钱。”简东平叹道,“而且买了也不知道放哪儿。”他慢慢蹲下身子,按下了磁带卡盒中的一个按钮,卡盒徐徐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盒磁带,“这个房间平时是不是只有桑雅一个人使用?”他忽然问道。
“据我所知,周姐的儿子,有时候会在这里跟她一起打游戏。”盛容指指电脑桌,“所以这里有两个桌子,他们好像是一个团队的,有时候会通宵在这里。,用他们的话说,是——战斗。”盛容的语气就像在说两个不听话的孩子。
“那他会用这套设备吗?”简东平
“还是叫他上来,你自己问他吧。”
盛容打开门,叫了一声那个年轻人的名字,凌戈听见他在楼下答应了一声。
“我只是偶尔过来。他应该比我更了解桑雅的日常起居。”盛容解释道。
楼上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周姐的儿子就推开了门。
“盛律师,你叫我?”男孩问道。
“是他找你。”盛容用眼神指指简东平。“他想知道,你是否会使用这东西。”她拍了拍声波分析仪。
男孩摇摇头,“桑雅说这是可以用来分析声音的。有一次,我女朋友给我打电话,说她在图书馆看书,桑雅用这仪器分析了她的电话,结果发现,电话背景里有吆喝卖羊肉串的声音,其实我女朋友是跟她的舍友在逛夜市。不想让我知道,”他爽朗地笑了,“我只知道它的用途,但不会用。桑雅说她以后会教我。”
“平时这房间,除了你和桑雅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进来?”简东平一边说,一边拿着那盒磁带走到了书桌前。
“我妈每天会来打扫一下。”
“除了她之外呢?”
男孩摇头,“没人了。”
“肖南,苗丽,路真,盛律师,姚静,”简东平呢掰着手指数道。
男孩不住摇头,“你说的这些人的名字,有几个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我想,大概只有盛容姐和姚医生进来过。”
“姚静来过?”
“这屋子刚刚配好新窗帘的时候,桑雅请姚医生过来看窗帘,可姚医生待了几分钟就走了,她说屋子里的辐射太强了。”
“辐射确实很大,真佩服你们两个能在这里通宵打游戏。”盛容道。
简东平晃晃手里的录音带。
“我想听听这个。你会开机吗?”他问那男孩。
“她卧室抽屉里有个单卡播放机,你可以用那个。这台机器怎么开,我也不知道。——要我去拿吗?”男孩倒挺热心。
盛容朝他点了点头。
男孩走出电脑房,去了卧室。
“他跟桑雅很投缘。其实桑雅骨子里还是小孩子。”盛容道。
男孩很快拿来了单卡播放器。
“还有事吗?”男孩急着要走。
“谢谢,没事了。”简东平道。
男孩离开后,他立刻打开单卡播放器,将那盘磁带放了进去。
磁带先是发出一阵嗞嗞声,随后传来两个男人的说话声。
“最近几年,我的身体不太好,关节炎很严重,加拿大那边太冷了……”男人甲的声音显得苍老而消沉,听起来,他至少应该有五十多岁了。
另一个男人在笑。凌戈注意到盛容听见他的声音后,眼神突然变得呆滞了。
“那是老师……”她轻声道。
男人乙接着开口了,“刘群说你去的是美国,结果原来是加拿大。那你干吗跟她说你去了美国,难道你是怕她追过去?”
男人甲似乎颇为愧疚,“我,我对不起她。”
“你骗了她。”
“当时确实有很多具体情况……我妻子病了,我不能在那种时候离开她,她需要我……”
男人乙(也就是桑远山)笑了起来,“你真是个好丈夫。”
此时,男人甲好像也有些生气了,“桑远山,你也不是什么好丈夫,如果你能对刘群好一些,如果你不是那么拈花惹草,也许她就不会……”
“她挥金如土。”桑远山的声音响亮地盖过了他,“自从跟她结婚开始,我就一直负债累累。但我在结婚前答应过她,保证她的生活跟过去一样,她可以像孩子一样买她喜欢的任何东西——我做到了。而且,在她爱上你之后,我答应给她自由,随时让她追求她想要的幸福,并且答应今生今世都当她最好的朋友,我做到了。另外,在她跟你有那么一段情之后,我并没有到处告诉别人,所以至今,别人都以为,她是因为我而自杀的——”桑远山停顿了片刻,凌戈能想象他虎视眈眈瞪着对方的样子,“我确实不是一个完美的丈夫,但我比你更像个人。周长宇,这个世界唯独你,最没资格对我的行为品头论足。”
周长宇深深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我是不该对你说这些,我很抱歉。但我觉得,你要把她的死归咎于我的话,恐怕也,不太合适。”他说话文绉绉的,语速很慢。
“不怪你怪谁啊?!”
“我离开后大半年,她才选择走那条路的。”
桑远山没说话。他的沉默无形中增加了对方的心理压力。
“我,我当时确实没法离婚……我妻子需要我……”周长宇说话结结巴巴的,好像有点心虚。
“现在两个人都死了。谁也不需要你了。”
周长宇并不打算计较他的挖苦。
“你刚刚说她挥金如土……”
“对,她把她的工资都用完了。有一个阶段,连她妈的工资都被她一个人用完了。她买了很多没用的东西。”桑远山道。
“她确实有这个毛病。有一次,她为了买个象牙的扇坠子,向我借过钱。”
“借钱?”
“对。”
“你居然好意思说‘借’。”桑远山语调尖刻,“你不是在跟她谈恋爱吗?你们肯定也上过床了。既然如此,那个该死的扇坠子,不应该是你送给她的吗?”
“桑远山,我得向你声明一点。我们没有过于亲密的行为。我们并不像你想的那样,我们的关系很纯洁……”
“难道你今天是来向我要债的?”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周长宇一迭连声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碰到的一些事。”
“你还是说说你为什么不告而别吧。我一直很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就变了。最初,我听刘群说,你是一心一意想要跟她结婚的。刘群不会骗我。她根本不会骗人。”
录音机里传来有人喝水的声音。
凌戈估计,喝水的人是被质问的周长宇。
“我说过,我的妻子有病……”他耽搁了一会儿,又开口了,“如果,如果你一定要问原因……确实有件事。那,那时候,我曾经把我母亲留给我的一对翡翠手镯给了她……”
“什么手镯?我从来没看到过。再说刘群的遗物现在都留给我女儿了,我女儿是成年人,要她还给你,那你得自己去问她。”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完。”周长宇道,“当时,确实像你说的,我想跟她结婚,我跟我妻子的感情已经完了,她也准备好跟我离婚了。我们有两个孩子,我们都分别跟他们谈过,他们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我妻子……”
“我知道,她得了绝症。”
“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
桑远山不说话了。
周长宇接着道:“她得癌症,是后来的事。最开始是她父亲生病欠了一笔债,她没告诉我,我们感情不好已经好几年了,彼此也没什么话说,这事她也没告诉我,她向她同事借了大概3千块钱,那时候我们的工资也就几十块,3000块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笔巨款了。她同事的儿子要结婚,来家里向她要钱,她还不出,就逃回了娘家。她同事见她人不在,就把事情跟我说了一遍,我这才知道真相。可我也没钱,我自己根本没什么存款。有那么一点钱,其实……我说这个你别生气……自从我跟刘群在一起后,我就把我的那些钱都用完了。”
“好,你接着说。”桑远山的口气比之前缓和了不少。
“我把我妻子从娘家找了回来,让她把问题解决了。因为她同事的儿子要结婚,人家也是急需用钱。我妻子说,那些钱她都用来还债了。她的存款也就1千块,我也凑了1000,我也就那么些钱了,你可别笑我……当时我就特别心烦,有一次,我跟刘群在一起时,我就跟她提到了这事。她当时就说,我给她的镯子还在,她让我把镯子卖了。说实话,我当时挺感动的,觉得这也是一个解决的办法。她第二天就把镯子拿来还给了我。但是……”周长宇又停顿了片刻,“但是,她还给我的镯子是假的。我找人看过。颜色相同,式样相同,但一看就是新的,其实它是玻璃做的……”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背景里传来一些杂音。
“这就是你不告而别的原因?”桑远山问道。
“可以这么说,”
“你认为是刘群调了包?”桑远山问道。
“当时我觉得就是她。”
“刘群才不会干这种事!她会花你的钱,花我的钱,但她不是小偷,她不会干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勾当。”
“后来她父亲病危去世,他也有些存款,正好拿来还清了债。”周长宇声音低沉地叙述道,“在我们办完后事没多久,我妻子就被查出得了肺癌。我也不抽烟,她也不抽烟,我们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得这个病。那时候,我女儿在加拿大结婚了,她让我们去那边,他们住在郊区,那边空气好,我女儿觉得我妻子住在那里有利于身体恢复,而且我女儿刚怀孕,她也需要人照顾,所以,我们后来就一起去了。——如果没有镯子的事,我可能会留下来。我妻子也让我自己决定,她那时候已经想好要去加拿大女儿那边了,她把岳父的房子和余下的东西都卖了。”
“你不觉得你应该当面问刘群吗?你这样一声不吭地走,对她不公平吗?”桑远山道。
“我后来也觉得这么做不妥当,“周长宇的口气很沉痛,“所以后来,我写信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她。但她没有回信。我想,你们可能已经和好了。但……没想到,后来听老同事说,她自杀了。”
“你写信给她过?”
“对,就在她去世之前一段时间,我不记得日期了。如果你们整理她的信件应该会看见这封信……”
“没有。我负责整理她所有的信件,没发现有你的信。”
周长宇叹了口气。
“也许她看都没看就撕了。我能理解她……”
录音突然中断了。
凌戈想,这应该就是当年桑远山反复听的那段录音吧。
“这盘带子让我拿回去好好回味怎样?”她听到简东平在问盛容。
“我也是第一次听……”盛容有点犹豫,“按理说,你不能拿走她的任何东西,但是……”她无奈地点头,“桑雅说,你们可以带走你们想要的东西。”
“我会还给她的。”简东平把那盘磁带收了起来,“好了,两个房间都有惊喜,现在我很期待第三个房间。”
“你恐怕会有惊无喜。”盛容道,“旁边是她的文档室。她搜集的资料都存放在那里面。”
她将他们带到文档室门口。有趣的是,这个房间的门口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刻着“绝命潭”。这个名字真的有点搞笑,凌戈想,不知道桑雅又在里面搞了什么名堂。
盛容把眼睛对准电子门上的一个小孔照了一下,门“喀嚓”一声,开了。
一进门,凌戈就看见桑雅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
“她在家?她怎么在这里?”她愕然。
这时,桑雅转过身来。那确实是桑雅的脸,但凌戈总觉得她的模样跟之前有点不一样,一模一样的身材,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这个桑雅的脸似乎有些僵硬。
“欢迎,欢迎。”桑雅微笑着,朝他们走了过来,看她的动作,似乎是想要跟他们握手。
凌戈觉得桑雅的反应很奇怪。
“别碰她。”盛容突然嚷道,随后她迅速抓起一个遥控器,按下了按钮。
桑雅的步伐骤然停住。
“天哪!她是……机器人!?”简东平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桑雅”。
“是啊,”盛容道,“两年前,她根据自己的形象做了这么个怪物。如果让她靠近你,她会用电子枪麻晕你。她的手就是电子枪。”后面两句话是对凌戈说的。
凌戈想到自己差点真的去跟“桑雅”握手,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简东平绕着机器人转了两圈,“太逼真了!”他赞叹道。
“是她自己做的?”凌戈也不得不佩服桑雅的聪明才智。可以说,到目前为止,桑雅是她认识的人中最聪明的一个。
“是啊。耗时一年才完成。”盛容道,“她做了无数次试验,还从日本请来过专门制作机器人的专家,你们知道,日本人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肯定烧了不少钱吧。”简东平笑道。
盛容摇头,“具体数字,我还是不说为妙。反正,她继承了她妈爱花钱的毛病。”
“这么花下去,她父亲给她留下的钱估计也剩不了多少了吧。”
盛容笑了,“她也继承了她父亲会赚钱的特点。她开发了两个软件和几个电子游戏,虽然不是很有名,但卖得很不错,这让她赚了不少。这么说吧,不需要她父亲的遗产,她也可以过得很好。——请别碰那些架子,为了你的安全。”
最后那句话明显是警告,简东平的手马上从最近的一个架子上缩了回来。
“她在这里设置了不少机关。所以得小心。”盛容道。
其实乍一看,这里就跟普通的档案室没什么两样。
屋里放着十排架子。每个架子都有七层,每一层都放着几个纸箱,每个纸箱上都标明了建立档案的时间和档案的内容。凌戈实在看不出,机关在哪里。
“有哪些机关。能不能让我们见识一下?”简东平对此也很好奇。
“好吧,”盛容退到门边,“看见离你最近的那个架子了吗?你可以去拉一下放在中间那层的任何一个箱子。”
简东平看了一下某箱子外面贴的标签,随后顺手一拉,他前面的架子突然整个朝他的方向倒了下来,天哪!凌戈惊地差点叫出声来。这时,盛容按动按钮。架子发出几声巨响,随后骤然自动归位。
凌戈被吓得不轻。
“你还好吧。”她问简东平。
“没事。”他的额头已经冒出汗珠。
盛容抱歉地说,“如果不关掉机关,你就会有危险。”她指指之前他碰过的那个架子,“那上面的箱子都是被固定在架子上的,里面都是她养的蛇。”
“蛇?”
“是啊。她对养毒蛇很迷恋。她觉得蛇具有复仇者的特性。这是她说的。”
简东平回头扫了一遍屋子里的文件架,“这么说,这里其实并没有她存放的文档?”
“不,这里面的十个架子中,有三个是有机关的。”盛容又指指另一个架子,“这里面是化学药粉,我不知道什么粉,反正她说,只要沾了,皮肤就会发生红肿,但死不了人。还有那个——我们最好还是离它远一点,里面装满了假钞,所有的钱上都涂了药水,什么药水我不知道,但是她说有毒。”
“绝命潭。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简东平笑道。
“她是为了防止有人会闯进去。这附近曾经发生过两、三起入室盗窃案。”
“但她这么对待小偷,她自己也得付出代价啊。”凌戈道,“如果一旦毒蛇咬到人的话。”
“机器人会处理好一切的。如果毒蛇咬到人,机器人会将蛇抓住放回到箱子里。她给机器人设定了相关的程序。我看她操作过。不过,确实也不能保证绝对万无一失。”盛容走到屋子的左边,“从我这个方向看过去,凡是架子上有红色字母的,都是真实的档案架。得用这个眼镜。”盛容从档案室靠墙的一个橱柜的抽屉里取出两副眼镜分发给他们。
“太牛了。这里的保安系统简直堪比国家博物馆。”简东平一边戴眼镜,一边大声赞道。
“她跟普通人不一样,普通人干的事,她一样都没干,所以她才有精力时间搞这些。”盛容笑着说,“我是指恋爱、结婚,包括上学。”
“她从来没恋爱过吗?”
“她有男人,但应该不能算是恋爱。而她之所以不恋爱,是因为她觉得大部分男人都很蠢。我也曾经劝她,不要对男人要求太高。”
“你说他有个男朋友?”凌戈道。
“跟我们普遍意义上的男朋友不一样。”
简东平又摘下了眼镜,“真好奇,桑雅会跟什么样的男人在一起?”
“跟她差不多,少年大学生,麻省理工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我见过他一面,每次他在的时候,我都觉得,他们两人跟我是不同星球的生物。”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若干年前,桑雅去西藏看望姚静,她不听姚静的话,非要独自爬到悬崖上,结果脚底的石头松动,她掉了下去,挂在了一棵歪脖子树上。正好那个男人在那附近,听见了她的呼救。所以说,那人还是她的救命恩人。”盛容说到这里又笑了起来,“你们肯定猜不到,他为什么会在那里。”
“为什么?”凌戈问,“他在探险?”
“他在寻找外星人的踪迹。他不知用什么方法计算出,外星人在那附近有一个登陆点,结果,外星人没等到,等到的是桑雅。”
“那跟等到外星人的几率也差不多。”简东平笑道,“我发现,盛小姐,作为一个律师,你知道的可真不少。”
“我得对她负责,老师对我有恩。”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老师出事那天,肖南是差不多2点差一点给你打的电话。接到电话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在龙泉路,当时老师那两家公司的办公室就在那里。”
凌戈记得,盛容当时就是这么对警方说的。
“龙泉路离这里可不远。”简东平道。
盛容点了点头。
“可是根据当年的资料,”他接着道,“你报警的时间是2点46分。这之间间隔差不多三刻钟,而龙泉路离你老师的住处只有4公里的距离。如果走快一点,4公里也不需要45分钟,你当时是不是没有马上赶去?”
“警察都没你问得那么仔细。我接到肖南的电话后,马上就出门了。但当时,我还没有车,公共汽车站离我家太远,我只能打的去。但那天下雨,等了很久才打到车,大概二十多分钟吧,所以,我才来晚了。”
“那天下雨?”简东平像被刺了一下。
“下大雨。”
简东平蓦然回头瞪着凌戈,“为什么档案里从来没提到过天气?”
“那有什么关系吗?”凌戈问道。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呆呆望着前方。盛容则注视着他,像在等他说下去。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他依旧在那里发呆,凌戈不得不挤了他一下。他这才蓦然醒悟。
“不好意思,我走神了。我们还是先看看这里有些什么吧。”他若无其事地戴上了眼镜。
盛容笑着皱皱眉,“好吧,这里存放的主要都是她的实验数据。比如,那时候她做过一个肩周炎勒杀的实验,有很多资料,就放在A号架子上。”
透过蓝色眼镜片,凌戈果然看见前方有个架子的右上角有一个清晰的红色光标,A。
“这里放的都是她收集的各种小动物的资料。”盛容从B号架子上搬了个箱子下来,凌戈看到箱子上的标签上写着“苍蝇”两个字。盛容打开箱子,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近景照片,拍的是苍蝇的各个成长阶段。凌戈几乎能看见桑雅用钳子把苍蝇的幼虫从一个玻璃器皿移另一个玻璃器皿的情景,她似乎还记录了相关数据。
“她喜欢做实验。她说她是实证科学家。”盛容解释道。
凌戈忽然发现D号架子上,居然只有一个纸箱,“那个架子放的是什么?”
“那是老师的工作文档。按理说东西不少,可能大部分都被她销毁了,现在就只剩下了这一个。”
凌戈走过去把那个箱子搬了下来。箱子异乎寻常的轻,几乎让她以为是个空箱子,等她打开盒盖时,发现里面只有一个信封,信封里面是2张3.5英寸盘。
“这是什么?”凌戈问道。
盛容摇头,“我不清楚。不过,老师过去收集资料的时候习惯用这种盘。”
凌戈已经好多年没见人用过这种盘了。
“可以让我拿回去看看吗?”简东平问道。
“好吧。”盛容道。
他把那两张盘塞回到信封里,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好了,你们现在都看过了,你们想要的东西也都已经给了你们。那么是否可以把和解协议签了?”盛容问的是凌戈。
凌戈忍不住看了一眼简东平。
“你自己决定吧。”他道,“不过,我认为我们现在已经扯平了。”
在回家的路上,简东平始终沉默不语,好像在想心事。直到出租车到达她家的小区门口,她准备下车时,他才开口:“结账吧,我也下车。”
现在都已经超过10点了,今晚他又要在我家住吗?可他没带睡袋。
“难道你就不想看看我带回来的那张盘?”他下车的时候反问她。
“你可以拿回去自己看。”她兀自朝前走去。现在,她已经对从桑雅家里拿回来的任何东西都没兴趣了。既然凶手已经找到,而且已经自杀,还有必要再看什么盘吗?
他看出了她的心思。
“你真的认为肖南是凶手?”他跟在她身后位问道。
“是的。但是我不想解释或者跟你辩论,我累了。”
她真的累了。她现在只想爬上床,好好睡一觉。她还得想想,怎么安葬冯雪鹰,要把她葬在父亲所在的那个墓园吗?也许这是父亲所希望的,但冯雪鹰会喜欢吗?
“既然你一点都不想看那张盘,为什么我刚刚向盛容要的时候,你没有提出异议?”简东平问她。
“既然人家愿意给你,那我干吗要反对?”
她走进自己的楼道。他跟在她身后。
开门的时候,他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他看了之后马上就露出了笑容。
“我刚刚一直在担心安安那边,现在终于都搞定了,拍到了那人跟盛容在一起的正面照,知道盛容回家后干了什么吗,她跟未婚夫一起出去跑步,在大街上,虽然他戴着帽子,但还是能看清楚,就是他,何况,他们还在大楼的门口停留过,那里的光线很亮……”他跟着她进门,凌戈在厨房洗水杯的时候,听见他在打电话,“喂,Amy,安安会把照片发到你那里,你今晚处理一下,原来的头条是什么马拉松信息,这算什么头条?!马上换了……对对对……当然得做个回顾,他过去有几个女朋友,都放上照片……对,两个版面……拜托了!哈哈!”他兴高采烈地挂上了电话。
他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所谓的“头条!”
她因为太累,都懒得讽刺他了。
“你为什么非得在我家看那个盘?”她看见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提电脑,“你不觉得,你这么做有可能被桑雅牵着鼻子走吗?是她请我们去搜查她的住处的,那也就是说,她知道我们会去,所以那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她事先安排好的,包括你现在拿回来的这张盘。”
“你说的没错。这的确是她故意安排好的,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想看看她究竟想让我们看什么。”他从包里取出了那个信封。
凌戈扭头走进了盥洗室。她用热水好好洗了个脸,这让她略微感觉好了一些。
她走出盥洗室的时候,发现简东平已经开始读盘了。
这个盘已经年代久远。经过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电脑才勉强读出里面的内容。
她直接走进了厨房。她想喝一杯热可可。现在,无论是她的身体还是她的舌头,都需要糖分。
“嘿,给我一杯水。”他大声道。
她直接拿了瓶矿泉水给他。这时,她发现电脑屏幕上出现一个大标题——《我生命中的那些恶女人》。
“这是桑远山写的书稿。”他一边移动鼠标,一边说,“大概10万字左右。从文章的前言就能看出,这是桑远山写给她女儿看的。”
他念道:
“我认识的女人很多,有好女人,也有恶女人。但我认为,恶女人身上更有值得学习的地方。桑雅,我希望看见我写的这些文字后,你不会用庸俗的道德观来评判她们的人生。说实话,你真的这么做,也没人会在乎。恶女人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她们从来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她们不会根据别人的想法去生活,她们很自私,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但是,我之所记录下她们的言行和历史,可不是为了批判她们,我只希望,你能从她们身上学到一二。
你未必需要变成她们,但你应该有所了解。每个人都是一本书,只要你肯学,你就会有所收获。你要做一个有头脑的人,光从书本上学习是不够的,还得从人的行为中,学习如何认识人。就像我过去所说的,你会发现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学习本身更有趣的了。”
“你为什么要念给我听?”她问道。不过,她更懊悔自己居然像傻瓜一样听他都念完了。
“因为你不肯跟我一起看。你得承认,桑远山的文笔还不错。”他愉快地说,一边拧开了矿泉水瓶。
她去厨房拿来了自己的热可可。
“简东平,请你快点看完,求你了……”她爬上沙发坐了下来,现在,她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似的,而肚子却莫名地饿了起来。她本想好好考虑一下墓地的事,可脑子里不知不觉想到的却是武汉鸭脖子,水煮鱼片,麻辣香锅、香辣蟹,十三香小龙虾,还有上次简东平带她去吃过的清真牛肉锅贴和羊肉泡馍,洒了孜然的大份烤羊肉串,上次可惜只吃了一串,要不是他在那边对她冷嘲热讽,她起码可以再吃两串,而且,相比他喜欢的小份椒麻鸡,其实她更喜欢豪放的大盘鸡,大盘鸡下面配的宽面条简直赞透了,正如他所说,新疆人的面食一点都不比山西那边逊色……
“喂,你根本想不到,桑远山的前妻曾经意图谋杀周长宇的妻子,结果被他拦了下来,”简东平的说话声打断了她的美食之梦。
她骤然睁开了眼睛。她真希望自己现在身处清真馆内,正在焦急地等待大盘鸡的上桌,可现实是……她躺在自家的沙发上打盹,脑子里清醒地记起,冰箱里什么吃的都没有,这几天她忙的都没时间去菜场。
“你听见我说的了吗?”简东平在问她。
“你饿吗?”
他皱着眉头回头瞪着她,“都已经十点半了,凌戈,你真的想变成超级大肉圆吗?”
她坐了起来。
“你这人真讨厌!”她怒道,“你为什么还不回家?”
他对她的质问置若罔闻。
“我刚刚说的你听见了吗?桑远山的前妻刘群曾经意图谋杀,他说的恶女人,可不仅仅是形容词。”他又回头继续看电脑。
过了会儿,他念道:
“我很高兴,她已经成长为我真正的女儿,她没有桑雅的智商那么高,没那么聪明,她不是天才,但桑雅没有的特质她都有。她有头脑,有才干,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同时,她有能力在狼群中生活。
我把她的名字告诉了路真,我说她在学法律。我们都觉得这很合适她。每个人都需要适合她自己的武器。
我们都认为,相认是毫无意义的。但我知道,路真不会亏待她的女儿。不久之后,她把她认识的一个演员小弟介绍给了她。路真对我说,这个人将来必然会红,而且最难得的是,他还是个老实人。演艺圈几乎很难找到这样的人。如果盛容能够驾驭,那就是她的福分。盛容不算漂亮,但对于在演艺圈里看了那么多漂亮脸蛋的男人来说,漂亮真的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点了盛容的名字。”凌戈蓦然惊醒。
“是啊。再听听这个。” 他接着念道:
“很多年之后,我仍会想起那天我在法庭上看见盛容的情景。她很瘦,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但她站得笔直,身体都像一个绷紧的弓。当时她14岁。她在法庭上镇定自若地诉说她继父的暴行。她衣着朴素,口齿清晰,眼里含着眼泪,说到最后,她还拉开袖子让所有人看她手臂上的烫疤,这一切都让人动容。在她说话的时候,她的继父在那里低声吼叫,但可能是因为他的嗓子被酒精毒坏了,他的声音含混不清,恐怕只有少数人听见他在说什么,我也是其中之一。他在喊,骗人的小婊子!这是你自己弄的!但没人在乎他说什么。因为不管他有没有杀人,有没有用烟头烫他继女的手臂,都不能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个男人平时经常虐待他的妻女,所以,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应有此报。我发现,就连他的律师也想快点把他送进去,免得继续在那里闻他身上的臭气。”
“盛容跟她养母的关系并不好。当我跟她两个人在公园的时候,她告诉我,她们的关系之所以恶化是因为她养父的死。当年她的养母唆使丈夫偷窃,等丈夫被抓后 ,便很快就转移了所有偷来的物资,这让她丈夫失去了‘和解’的机会,并且等他刚刚入狱后不久,她就找了另一个男人,就是后来的那个酒鬼。盛容愤怒地告诉我,‘我爸是唯一关心我的人。他偷东西,完全是被逼无奈,如果他不干,她就整天跟他吵架。’她不否认自那以后,她就开始处处跟养母作对,她的养母最初只是骂她两声,时间久了,就开始对她动手了。‘她觉得母亲打女儿是理所当然的。’盛容坐在我旁边,一边说话一边喝可乐,等她把整整一听的可乐都喝完时,她才重新开口,‘没有什么事是理所当然的。’”
“我们谈过她养母的案子。她自始至终都咬定是那个酒鬼杀了她的养母。但事实真是这样吗?我很怀疑。‘她的头骨碎了,声音很轻,但只要你听过,你就一辈子都忘不了。’这是她的原话。她在厨房,是听不到头骨碎裂的声音的。我庆幸她明白这一点,所以她从没有跟警方提到过这个细节。但她为什么要跟我说呢?我想,她是在试探我。试探我的脑子够不够聪明,试探我对她的感情是真是假。我很想明确地告诉她,我才不在乎她干过什么,何况在那样的环境下,无论她干什么都是情有可原的。但我觉得,我最好还是装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她是个出众的女孩,无论智商和情商都无可挑剔。我为她骄傲。”
“我想她很可能干过一些可怕的事。但这件事对她本人的伤害更甚于别人。要怪只能怪她的亲生父母。如果当年没有抛弃她,她的命运就会完全不同。不过,换句话说,如果没有经历过这些,她也不会被磨砺得如此坚强。”
“很多孩子幼年都像奴隶一样生活在父母家中。没有自由,没有尊严,经常挨打,却又无处可逃。其实我很佩服她能打碎这个牢笼。”
“桑远山的想法昭然若揭。他认为是盛容杀了养母,嫁祸养母的丈夫。”
“难道桑雅就是想让我们看到这些?”凌戈想了想,“她一定是怕盛容以后抢她的财产,所以故意把我们引向盛容。她本来认为是冯雪鹰杀了人,但后来发现了这本书,于是就改变了想法,她认为盛容更可能是凶手。”
“盛容为什么要杀死桑远山?”
“恨他抛弃了自己。”她摇摇手,“别问我,我瞎猜的。但桑雅可能就是这么想的,要我说,她纯粹是胡闹。因为盛容养母的那件案子没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桑远山的叙述不能代表证据。而盛容在桑远山的案子里有不在场证明,在现在的案子里也有不在场证明的。”
“这还未经证实呢。”
“我相信她。”她道,“如果不能证实,她就不会这么说了。她会找别的办法证明自己。所以说,桑雅故意把我们引向她,纯粹是在跟我们捣乱。”她突然明白,当年的警察为什么对桑雅的信置之不理了,“——而且,谁知道这是不是她爸写的。”
“有道理。得先查一下它的真伪。”他把那张盘从读卡器里取了出来。“只要查一下这里面的文字最后更新是在什么时候就行了。如果是在2002年桑远山去世之前,那说明,这里面的文字是真实可靠的。要不然,就是桑雅在捣鬼。——原来那人是路真介绍给盛容的,你说这算不算又一个猛料?路真也是个演员。得好好查查那人跟路真的关系。你看过不少国产电视剧,他们两个合作过吗?”
她假装没听见他最后的提问,把头埋进了沙发靠垫。
就在她快睡着的时候,又听见了他的声音。
“喂,你没注意到一件事吗?桑雅没有把盛容跟她的关系告诉她最好的朋友姚静。”
“如果是我,我也不会说。”她嘟哝道,“这是私事,干吗要告诉外人。再说还牵涉到她父亲跟路真……”
<b>附录15:2003年10月姚静给桑雅写的信</b>
亲爱的桑雅:
最近好吗?很久没收到你的信了,不知道你的近况,身体好吗,腿还痛吗,希望你能写信告诉我。我十分挂念你。
我还是老样子。我跟那人的关系没什么进展。他是个内向的人,上一次婚姻对他的伤害很大,他不太愿意向外人敞开心扉。慢慢来吧,我也不急。即使交个普通朋友,我觉得那也不错。我最关心的还是你。
祝顺利!
——姚静
2003年10月1日
<b>附录16:2003年10月桑雅给姚静的回信</b>
姚静:
最近我很忙。我在研究蛇的动态。每天我都跟蛇住在一个屋子里观察它们。我觉得蛇是一种非常特别的,有灵性的动物。当然了,它们并不知道我对它们没有恶意,上个星期我让蛇咬了一口,幸好盛容来了,她及时把我送到了医院。现在我体内的毒已经清了,但腿上还是留下了一个难看的疤,但我觉得值得。我认为这是科学家必须付出的代价。
我爸的文章我都看完了。他另外写的女人,我们都不认识,所以我就不再复制给你看了。令我惊讶的是,苗丽居然不在他的文章中。可见,实际上这个头脑简单的蠢女人,并不能算是个坏人。对了,我昨天去监狱看她了,还给她带了点零食,她吃得很欢。可怜的人。她说她不指望申诉了,只希望能快点刑满出来,重新开始。她说只要表现好,能减刑。我挺同情她的。
很遗憾,你跟那个男人没有进一步发展。我认为既然你喜欢他,就应该有所表示。让他知道你怎么想,也许他也在猜你的想法。好了,就说到这儿了。我得去观察我的蛇了。我会把它们打造成我的保护神。
希望你早日回来。
到时候,我们一起吃饭。
我已经用饿饭法瘦了20斤了。我对自己说,姚静回来我才能吃饭。因为只要你回来,你肯定会啰哩啰唆地不让我节食,我的减肥计划肯定得失败。
所以,我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盼望你回来。我好饿!
——桑雅
2003年10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