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他来抢亲就好了
今日我成亲,嫂嫂拖着病体,卯时一刻就起来张罗着给我装扮。
我迷迷瞪瞪的坐起来,看着大红喜烛上黄豆粒大小的火苗两眼放空。
我要嫁的是左相嫡子,比我大三岁,这门亲事是兄长给我定下的。
嫂嫂说左相家家世好家风好,嫁过去不会受累受气。
“嫂嫂,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我抬起头眼巴巴的问嫂嫂。
嫂嫂懵了,屋里的婢子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我,她捧着我的脸颊替我抹眼泪:“傻知知,苏夜已经走了,你可不能再想着他了。”
“你心里想想便罢了,可千万不能表现出来,若是让小刘公子看出来这往后的日子可就难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往后的日子还长......哪个男人都受不了自己妻子心里还装着另一个男人,这是大忌。”
“......”
嫂嫂说的我都懂,可我一想到那个意气风发,放浪形骸的少年郎,心里就憋屈难受,难受的鼻腔发酸,酸的我像喝了一坛子老谭酸醋。
苏夜是嫂嫂的侄子,按辈分来算也是我的侄子,可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毕竟苏夜还想让我叫他爹。
我们第一次说话是在宫中后花园,那一日是祖母寿辰,我在后花园被新柔和几位公主拦住。
“给祖母准备了什么生辰贺礼,妹妹帮你看看,若是太寒酸就不要给老人家送过去了,省的让人笑话了去。”
新柔岁数比我小身量却比我高,我觉得是因新柔有母妃护着,每日好吃好喝的养着身体自然比我好。
而我的母妃早病死在冷宫了。
在新柔准备动手抢过去之前,我很有自知之明的双手奉上了画作。
一副“村居图”
,山水连绵田野交错,零碎的茅草屋坐落在山水之间。
门前坐着一位花甲老妪,拿着还未编制完的箩筐,膝前是五六个扎着辫厩的孩童。
见画中无落款,新柔挑眉笑道:“画不错,我帮你送过去,姐姐应该没意见吧。”
还未等我说话,几个公主嬉笑着从我身边走过,我直愣愣的站着,直到几人欢快的身影消失在树丛之间,才怅然若失的坐在树下。
父皇很忙,膝下有多少个儿女兴许都不知,没有母妃的庇佑,我和兄长在宫中生活的很艰难。
好歹兄长年少领军出征,为大齐收复部族拓展疆土,我在宫中的生活才好受了些,最起码享受着公主的吃喝待遇。
至于其他的,连宫中婢子有时都敢踩在我头上,我确实怂的连自己都觉得可怜。
可兄长常年征战辛苦,不想他有后顾之忧,更不想他为了芝麻绿豆的小事为我起冲突。
新柔抢我礼物必然是当成自己的东西献上去了,闹是不可能闹的,辩起来我未必是那些通铁齿铜牙的对手。
我常常便是这般,能忍则忍。
“小废物。”
头顶传来少年的声音,我托着下巴疑惑去看。
四月春日盎然,桃花开满树杈,细光洒在粉嫩花瓣中,像破碎了的珠子落在少年的身上。
少年懒散的靠在树干上,黑靴子在我头顶晃啊晃的,他胳膊肘抵着膝盖,嘴里叼着一根草,眼中都是奚落。
“你在说我?”
我有点蒙,婢子太监再对我不敬,也不敢骂我是个废物。
我也不是万般都会忍。
少年嗤笑一声,拽出嘴里的草指了指空荡荡的周围问:“这儿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确实没有了。
“你可真无礼。”
我皱眉,很不乐意。
“无礼个屁。”
“你说话怎么这般粗鲁。”
“粗鲁个鸟。”
我仰头看着他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像个唇红齿白的小白脸,那脸可真是白的吓人。
我起身打算离开,耳边扫过一阵风,鼻尖一阵桃花味。
挺拔修长的少年站在我面前,带着湿意的草抽在我的脸上,不疼,冰冰凉凉的,让人有些难堪。
“婢子不像婢子,公主不像公主,说你是个废物都便宜了你。”
我在晋王府时常见他,知他巧舌如簧,能言善辩。
只是他对其他女子都是温声细语,却用这么恶毒的语言骂我,我也是个女子。
登时我眼尾红了,被苏小爷骂哭了。
苏小爷离开的时候又用湿漉漉的细草抽了一下我额头,这回我哭的更凶了,愤恨的瞪他。
苏小爷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说:“看什么看,再看扣你眼珠子。”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我还在瞪他,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
......
听说当日新柔给祖母献了一副春宫图,新柔当时腿就软了,是被拖出大殿的,祖母因此气的卧病三日。
不是我幸灾乐祸,不过我是真的有点幸灾乐祸,那一日高兴的事情有两件,被抢画的事就抛掷脑后了。
祖母生病宫中的氛围紧张,父皇面色阴沉,协理六宫的高贵妃被牵扯下了权利,跟着新柔一起在宫中面壁思过。
祖母生病我没有很着急,因为有太医,妃子和姐姐们在前面着急,我着急别人也看不见,想着这事和我其实没有多大关系。
但我提前交代了碧玺,让她瞅准姐妹们何时去未央宫给祖母请安,以便我混在里面,不要搞特殊。
搞特殊的下场很惨,会作为和亲公主被送出去,不过我觉得新柔快了,她这次可把祖母惹惨了。
我跟在队伍后面伏着脑袋撅着屁股,看着姐妹们一个个伤心流泪的模样,觉得自己真是个没良心的坏胚子。
祖母的身体三日就大好了,谨慎起见我还是没有太欢脱,日日跟着姐妹们去请安。
又等了两个三日,感觉身上要起毛了才出了宫去找嫂嫂玩,嫂嫂先给我倒了一杯果酒压惊,喝的我头昏脑涨。
“几日不见,知知怎的瘦了这么多。”
我特意跑到镜子前观摩了一圈,嫂嫂可真能睁眼说瞎话,我的双下巴还没有下岗。
嫂嫂说要给我补补,做了最拿手的粉蒸肉糖蒸酥酪鲫鱼汤和肉蟹红烧狮子头,我一个人就干了半桌,还被尚姑姑取笑,说还以为宫中饿着我似的。
饿是饿不着的。
我想兄长娶的这个媳妇,很称我的心意。
“听阿夜说你又被新柔欺负了?”
小纨绔把我的事说给嫂嫂听,就是当成个笑话让嫂嫂消遣,嫂嫂开心便好。
嫂嫂开心,便不会厌烦我总来找她。
“也不算欺负,嫂嫂不必担心。”
一来我都习惯了,只要放平心态,便没什么在意的。
二来新柔得到了惩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被欺负也值了。
嫂嫂看我的眼神有几分怅然,又给我倒了一杯果酒,神色担忧道:“你总是这般软弱的性子,到哪都要被欺负,若是被人欺负了就和苏......和你兄长说,不要自己挨着。”
嫂嫂说到一半的话又拐了个弯,难不成还想让我和苏小爷说,我和他非但不熟,他还骂过我,我疯了才会找他给我出头。
我乖顺的表面应承下来,但这话不能当真,和兄长也不能说。
“苏柒柒,今日给小爷备了什么好菜。”
未见其人,便听到少年清爽欢快的声音,转身去看,男子红衣黑靴,素手执扇,自来熟的用扇子拍了下我的脑瓜顶。
“呦,小废物也在。”
我轻呼一声,其实并不疼,只是折扇的声音响,我捂着脑袋愤怒的瞪着身边的少年。
“我好歹是你姑姑,你若再直呼我名讳,我就让你姑父停了你的银子。”
嫂嫂给侍女使了个眼色,让拿个杯盏过来。
“也就比我大了三岁,怎好意思让我唤你姑姑。”
苏小爷拿过酒杯,自顾自拿起酒壶斟了一杯果酒,一饮而尽。
我眉尾扫动,便看到他白皙脖上滚动的喉结,继而对上苏夜了视线,苏夜愣怔的看了我一眼,邪肆一笑。
“不要喜欢小爷,小爷不找小白花。”
苏小爷只觉果酒寡淡,喝了一杯便没了兴致。
“谁喜欢你。”
我收回视线,感觉心脏砰砰跳的厉害,喝了一杯甜甜的果酒压压惊。
我今日确实是轻纱曼妙的打扮了一番,还在额心贴了花钿,细眉弯弯娇俏生动。
“不喜欢你偷看什么?”
苏小爷毫不客气的揭穿,我羞得无地自容,你还能再直白一些吗?
“你有鼻屎。”
我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孔。
苏小爷的瞳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震颤了一下,他拿着筷子的动作顿住,掩住口鼻跑到梳妆镜前趴了上去,惹得婢子们掩嘴低笑。
在他愁眉不展的在镜子里找那块鼻屎的时,我已经脚底抹油跑了,只是没跑两步就被逮住了。
我是个废物我知道。
因此栽在纨绔手里我秒怂认输,一手护脑袋一手护脸,捂得严严实实。
他总不能打我屁股,打了保不准还得让他负责。
温热的指腹划过后脖颈,带着冰凉的舒服触感,软肉一疼,像一只被提留着后脖颈的猫,我缩着脖子一动不敢动。
“大王饶命,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