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他现在回去还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不然你该知道后果！

」

他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说：「谢谢你。

」

「什么？」方芮有些莫名其妙。

「你让我明白了我最爱的人是谁，不，应该说至始至终我爱的人就只有她。

以后你不要来联系我了，你要取消联姻还是怎样都随你......」

「喂，你是疯了吗？你......」

他挂断了电话。

突然他的屏幕上跳出了一个提示。

是我的手机最后出现的地方。

这是他曾经给我设置的。

我当时还觉得麻烦：「不要啦，这样好像我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

他却一板一眼地说：「这样我就能随时随地知道你在哪里了，我安心啊。

」

「可我们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吗？」

「那怎么能一样呢，上次你酒吧就去洗个头的功夫，就有人向你搭讪了，说明我的监控力度还不够！

」

我当时就无语了，觉得他多此一举，可架不住他又是亲又是抱最后还撒娇了。

我也就同意了。

我走之前，根本就没有想到还有这一点。

所以他现在能利用定位找到我最后出现过的地方。

当他来的时候，脚步都停顿了，踌躇着不敢迈步。

怎么了？

是想起什么了吗？

还是记起了我们在这里度过的美好时光呢？

就是在这里，他向我承诺，永远爱我。

他故作轻松地说：「我就去搏一搏，如果不能认祖归宗，那我就来到这里和你一起当山间野人。

」

我知道，他心里是最为渴望的就是回到周家，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那么多日日夜夜里，他都是靠着这个念头支撑下来的。

所以我让他走，让他放手去干。

「不论怎样我都会支持你。

」

可我心底，只想要那个曾经许诺我会陪着我一生一世的男人。

死前，我来过这里。

想看一眼我们的曾经。

不小心就把手机丢在了这里。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他接了起来，对方很大声地斥责道：「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你刚流产完怎么能出院呢？真是太胡来了！

」

他神情一怔：「你说什么？流产？」

10.

「你是......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她那个不负责任的老公吧？」

「告诉你，她自己喝了堕胎药，送到我们医院的时候差点大出血死了。

」

「这样的事情你居然都不知道？先不说了，你赶紧把人带回来吧，不然真的要出事了！

」

......

他听到了护士喋喋不休的催促声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喃喃地重复着两个字：「流产......」

「难道她那天说头晕呕吐是已经怀孕了吗？」

我也愣了。

难道他不知道吗？

那杯水，不是他授意管家拿来给我的吗？

他似想起了什么，直接拿起电话就问管家：「这几天就只有你接近过小阮，是你做的对不对？」

管家承认得很快：「是，但是你也同意了。

」

「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少爷你说了，不爱了，而且这话小阮小姐也听到了。

」

他眼神一慌，后退了几步。

他是不知道吧，那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就在不远处。

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她听到了，怎么会这样......」

他捂着心口，似是难以呼吸。

大概他是想起来了吧，我曾经说过的：「不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能这么说，不然我会当真的。

」

更何况管家还说：「如果你爱，那怎么会容忍方小姐欺负她呢？又怎么会不帮她出头？她跟了你这么多年，你从来都没有官宣过她的身份，又怎么会只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爱上其他人呢？」

他顿时哑口无言。

也许他曾经爱过我。

可还是更爱权势。

在利益面前，我的感情太过渺小，不值一提。

周清宇捂着心口，表情痛苦。

我知道是他的心脏又不舒服了。

那是他童年时代就落下的心绞痛，每次发作，都是我在身边。

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硬抗了。

他跌坐在了地上，好久好久才恢复。

疼吗？

也该让你好好疼一下了。

那一天我失去了孩子，何止是心疼。

「那你为什么还转过去不敢看？」那道声音问我。

我沉默了。

也许是因为，他是我曾经爱过的人吧。

「你看，他走出去了。

」

我的视线也跟随着他一起出去。

路上他猛踩油门，就像不要命了一样。

一下车，就冲进了医院，不顾自己心口还在痛，抓着护士就问：「小阮呢，我的小阮在哪里？」

在他昏迷前，他还在喊着我的名字。

「小阮......我来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离开你了。

」

11.

醒来的时候，他戴了呼吸面罩，手上扎满了针头。

医生告诉她，刚才他病情发作凶猛，要不是及时被发现，可能现在人已经不在了。

「你要好好休息......」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直接从床上下来了。

什么都不听，拔针，走人。

也不管手背还在滴血，他就这么一间间地推开病房。

「小阮......」

「小阮你在哪里？」

模样疯狂，和之前凡是出门就要精心打扮臭美的他完全不同。

他就像个困兽，拼命地在撞破牢笼。

「你到底在哪里......」

他站在走廊上，眼神迷茫，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找不到她了......」

「对，监控！

」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不顾一切地冲进监控室。

在那里，他找到了我。

他笑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释然的笑。

「真好，找到了。

」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他发现不对劲了。

监控里的我一动不动，眼神呆滞，就呆呆地坐在地上。

怀里还抱着一个塑料袋。

他忙转过头，认真盯着屏幕，然后就吐了一口血。

因为他看到了，里面袋子里装的是一个死去了的、血肉模糊的婴儿！

是我们的孩子！

是一个很乖巧的女孩子。

一动也不动，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抱着她的那一晚，我想过很多很多，有一天我要带她回到海里，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美人鱼。

海里还有很多很多我们的族人。

有胖胖的人鱼大叔。

还有可爱的嘴碎的人鱼大妈。

还有慈祥的，总喜欢给我们做衣服的人鱼姥姥。

然后我会带着她常有海底，回到岸上后，故意不告诉他，让他眼馋。

我的女儿，明明可以有那么美好的未来。

却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当护士要把她丢掉的时候，我就像疯了一样，在垃圾桶里翻着。

也许对他们而言那是不要了的垃圾，却是我挚爱的宝贝！

那一夜我就呆呆地坐在走廊上，低头看着我的女儿。

眼泪流干了。

都流出了血。

我打电话给他，一遍又一遍，我想告诉他，我们的女儿来了，又走了。

我有很多很多的话要告诉他。

但是他呢？

「我......」

「我居然挂断了那个电话？」

他瞪大了眼睛，跌跌撞撞地后退。

大概是想到了吧，那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和我说过的机会。

却被他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得知真相的他，崩溃大哭。

12.

他去了海边。

因为他向医院所有的人都打听过了，我最后离去的方向是大海。

「大海......」

他瞳孔剧烈一缩，是有不好的预感了吗？

他飞奔出去。

来到海边，神情疯癫地找我。

「小阮，小阮......」

最后是一个老人走了过去，问他：「你就是那个周清宇吗？」

「你认识我？」

老人说：「之前有个小姑娘要在这里跳海，她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个她最爱的人，就叫周清宇。

」

他嘴唇哆嗦，好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只用期盼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老人。

「那......」

老人只摇头，叹了口气。

「她走之前，让我把一样东西交给你，看了，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

他把一块石头交到了周清宇的手中。

「这是......」

认识吗？

这是我生前一直爱摆弄的一块石头。

闪闪亮亮的。

他好几次说这小东西看着可以，是从哪里买的。

我说：「等到有一天了，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

现在是时候了。

这是一块人鱼族的圣石。

只要放在心爱的人手中，就会变成任何想要的东西。

但我选择把这块石头变成了一封信。

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

13.

其实我是人鱼族的公主，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可这是事实。

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吗？

我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并不是你在街边为我解围，让我摆脱流氓那一次，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你在街边买下了一条颜色奇怪的小鱼。

那就是我。

当时我贪玩，第一次来到人间，不小心被抓了个正着。

然后就被关到盒子里贩卖。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我内心真的很害怕。

有人说：「这小东西长得好别致啊，我要买下它天天展览。

」

还有人说：「看着奇形怪状的，也不知道口味怎么样，我买回去尝尝吧。

」

只有你，看了我一眼，说：「她眼神看着好可怜，我买下她吧。

」

你摸了很久的口袋，才凑足了钱买下了我。

我永远记得你当时的表情。

你把我带回家后，没有吃掉我，而是天天和我说话。

我能感觉到你的孤单，你的无助。

可即便这样，你还是选择放我回去。

那次回去后，我满脑子都是你。

我的族人告诉我，爱上人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曾经我们祖上就出过一个为爱化成泡沫的人鱼公主，不想我也重蹈覆辙。

他们苦心劝我。

我说：「他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

再后来，我回到了海底，我和他们分享了我们的故事。

他们都夸我眼光好，找到了人间最好的男人。

「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们见见啊？」

我笑着回答：「这次回去就教他潜水！

」

我幻想着这一次他从国外回来，我就教他潜水，告诉他还有另外一个很美很美的世界。

那里是我的家乡，还有很多很多善良的人鱼。

我要把他大大方方地介绍给所有人，这就是我的老公。

可是......

再也没有机会了。

在他决定不爱我的时候，我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周清宇看到了那封信，泪如雨下。

好久好久都没有动过。

人就像石化了一样，反反复复说着一句话：「你那天说的，不爱你你就会死，是真的......」

他眼神呆滞又空洞。

望着海面上飘起的泡沫，他愣了一下，然后大喊着冲过去：「小阮——」

那块石头发出了我最后步入海面的声音。

我说：「谢谢你，我的爱人。

」

「谢谢你曾经爱过我，这一次，我放手了。

」

「你也自由了。

」

他听到我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喊着。

再后来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

只知道从那天开始，他每天都会在海边，呆呆地望着海平面，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满头白发，眼神呆滞。

偶尔还会摸着那块石头自言自语。

有人说他是疯了。

也有人说他在思念着谁。

他也不说话。

日复一日。

直到某天渔民经过，发现他已经死了。

是保持着坐着的姿势。

手里握着一块奇怪的漂亮石头。

上面还写着两个字——小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