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4
折腾了一晚上，从医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大夫极力要求我留在医馆休养，可我拒绝了。
反正都只有一个月，何必再把自己关在这充满药味的地方呢。
刚被阿福送回府，我就看到萧逸尘和林婉清正坐在前厅的椅子上。
前厅气压极低，萧逸尘脸上隐忍的怒气让我的心头一跳。
“阿福，你现在胆子肥了是吧？”
“你是谁的小厮？一大早看不到人，你不想干了趁早说。”
“是不是本王对你太好了，所以你分不清主次。”
萧逸尘的话，看似句句冲阿福，实则句句冲我。
我可以接受萧逸尘的惩罚，可我不能让身边的人受到牵连。
虽然心里害怕至极，可我还是克制着身子的颤抖哆嗦着开口。
“你别怪他，是我。”
“我昨晚上有点事麻烦他，所以阿福才跟我出去的。”
“你别生气王爷，以后不会了......”
萧逸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林婉清娇柔的声音适时响起。
“看来是苏小姐在劳山的这三年太寂寞了啊。”
“这孤男寡女的，彻夜未归，苏小姐这么着急吗？”
“我们前脚刚走，后脚你们就出去了，这种事很难让人不多想啊。”
阿福答应帮我瞒着这件事，所以没有辩解一句，只是脸色苍白地站在一旁。
萧逸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三年以来的记忆再次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身子跪爬着抱住萧逸尘的腿。
“王爷，你别生气，你别生气。”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再也不出去了，我再也不敢出去了。”
萧逸尘还没说什么，林婉清的嗤笑声再次响起。
“看来阿福真是苏小姐的情郎啊？”
“这么怕王爷怪罪阿福吗，居然为了阿福朝王爷跪下。”
“苏小姐，你这样可不对哦，至少你名义上还是王爷的王妃啊......”
林婉清字字挑拨，萧逸尘再也忍不住，狠狠一脚踹在我身上。
自从昨天在劳山被接出来后，我几乎没有休息过，一直被折腾到现在，身子早已没有了力气。
萧逸尘这一脚似是气急了，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我被重重踹到一旁，后腰狠狠撞在了桌腿上。
突然袭来的剧痛让我无法起身，只能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嘴里不停嗫喏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萧逸尘似乎还不解气，还想冲我说什么。
就在这时，丫鬟小桃突然冲出来，拦在了我的身前。
“王爷，您消消气，您误会王妃了。”
“王妃昨晚病了，吐了好大一口血，你们都出去了，我实在没办法，才给阿福传了话。”
“王爷可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小桃话音刚落，萧逸尘面色一怔。
“吐血？”
我生怕萧逸尘起疑，忍着剧痛开口解释。
“我着了凉，昨日有些发热头晕。”
“摔倒的时候磕到了牙才吐血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桃听到我摔倒才进来的，她误会了。”
也许是我的错觉，萧逸尘在听到我的话后松了一口气。
林婉清上前挽住萧逸尘的手臂。
“苏小姐也真是的，有误会怎么不早点说呢？”
“我们也是关心你，你刚回来，要是再出点事怎么办？”
“苏小姐应该不会介意吧？”
我没有吭声，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将死之人，还能介意什么呢？
萧逸尘，我快要死了。
你很开心吧？
5
没过两日，我正在柴房休息，萧逸尘直接冲了进来。
他将一件华服丢在了我的面前，开口的语气尽是不耐。
“明日是父王的寿辰，你跟本王一起去。”
“你去试试衣裳合不合适，不合适跟小桃说。”
“明日是大日子，你收起你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给本王打起精神来。”
看着地上那件繁复的华服，我心头一惊。
在劳山的三年，我身上早已伤痕累累，没有一块好的肌肤，根本没办法穿这样华丽的衣裳。
“一定要去吗？”
“我着凉还没好，传染给父王就不好了。”
“要不，你让林小姐陪你去吧......”
听到我这样说，萧逸尘的最后一点耐心也终于被耗尽。
他一把掐住我的下巴打断了我的话。
“本王不是在跟你商量，本王是在通知你。”
“你以为你为什么能从那个鬼地方出来？就是为了明日。”
“明日是父王的大日子，他三年没见过你了，本王瞒不过去了。”
听到这儿，我终于明白了，他去劳山接我的原因。
我们两家的长辈是世交，共同在那动荡的年代打下了这片江山。
他们早就想结为亲家，只是碍于两位长辈生的都是儿子。
所以婚约便顺延到了我们这一代。
见萧逸尘动怒，我垂下了眸子。
“王爷你别生气。”
“我听明白了，明日会按时参加的。”
寿宴如期而至。
我跟着阿福的马车来到了王府老宅。
今日来的都是朝中有名的权贵。
毕竟是王爷的寿辰，王府办得很是隆重。
下车之前，我仔细整理好身上的长裙，确保了身上的伤痕不会露出来。
刚一下车，老王爷便拄着拐欢喜地迎了上来。
“锦璃啊，你终于回来了。”
“逸尘这小子，总说你在别处养病，不带你来看老夫。”
“可把老夫想死了，以后要常回老宅看看老夫啊。”
我扶住老王爷的手臂，乖巧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萧逸尘似乎对我的表现很是满意，脸上没有露出让我害怕的愠怒神色。
整个宴会中，我都得体地跟在老王爷和萧逸尘身后，跟来往宾客寒暄闲聊。
在劳山的这三年，除了被打骂，我学得最好的便是讨众人的欢心，得体地应对每一个达官贵人。
好在整晚都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我心底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宴会结束前没多久，腹部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绞痛。
我死命地抵住腹部，想要缓解一下疼痛，但都无济于事。
萧逸尘看出了我的不对劲，装作搀扶的模样将我拉到他身边，咬着牙开口。
“就算你再怎么厌恶本王，你也给本王好好装下去。”
“宴会马上就结束了，你最好别给本王出什么纰漏。”
“否则，本王会让你生不如死。”
6
听着萧逸尘恶狠狠的话，我努力控制住身子恐惧的颤抖和腹部的剧痛，强打起精神继续站在门口送客。
大概一小时后，宴会终于完全结束。
因为一直强忍剧痛，我身上的衣物早已被冷汗湿透。
坐上马车的同时，我瞬间脱力瘫倒，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我的模样激怒了萧逸尘，他一把抓住我的头发，逼着我直视他。
“苏锦璃，你就这么不想跟本王待在一起吗？”
“刚刚在里面，你跟别人聊得不是很开心吗？”
“怎么，跟别人可以，跟本王就不行？”
我生怕他再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连忙哽着声音求饶。
“不是的不是的，王爷您误会了。”
“我是因为着凉还没好，身体不舒服。”
“真的不是因为您，王爷您放过我，您放过我。”
本以为求饶可以让他放过我，谁知他更是被我的话激怒，抓住我头发的手再次狠狠收紧。
我没忍住痛呼出声的同时，他的声音也一并响起。
“苏锦璃，本王有没有说过，本王最讨厌你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
“你不舒服？以前你追在本王屁股后面的时候怎么不说你不舒服？”
“现在跟本王成婚了，得到了萧王妃的位置，你就不舒服了？”
一直到回府，萧逸尘的怒气都丝毫不减，拖着我的头发直接将我拖下了车。
阿福想阻止萧逸尘的动作，却被我用眼神制止。
萧逸尘看到我们的眼神交流，手上的力气更是加大，直接将我拖到柴房狠狠甩在地上。
“婉清说得对，你这种女人，根本就没有心。”
“这几年在劳山过得很爽吧？你看看你那下贱的样子，本王看着都恶心。”
“苏锦璃，你怎么还没死？”
说完这些话，萧逸尘狠狠关上了柴房的门，我的世界再无一丝声响。
虽然身上的剧痛不减，但我却狠狠松了一口气。
我躺在冰凉的地上，视线越来越模糊，恍惚间，我看到了幼时的萧逸尘。
第一次见面，是五岁那年，萧逸尘跟着萧叔父来到我家。
那时的我被父母宠得任性娇纵，要什么有什么。
可母亲唯一不能满足我的就是，吃太多糕点。
小孩子都是爱吃甜的，可我太爱吃糕点了，所以一直有些积食，母亲从不肯让我多吃。
那天的我独自一人躲在花园中偷偷掉眼泪。
七岁的萧逸尘知道原因后，悄悄走进了屋，半晌后又出现在我面前，朝我伸出的手心中静静躺着两块梅花糕。
也就是那一天，萧叔父看着我们打趣。
“家里老爷子早说要给咱们两家定亲。”
“但我和老苏两个大男人，现在看起来锦璃和逸尘倒是合适。”
“要不，给这俩孩子定个亲吧。”
我听不懂，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母亲，母亲笑着将我抱进怀中，指着萧逸尘询问我。
“锦璃啊，你喜欢逸尘哥哥吗？”
“定亲的意思啊，就是以后锦璃跟逸尘，就和爹爹跟娘亲一样，永远不分开。”
“你觉得好不好呀？”
我顺着母亲的手指看去，又想起刚刚的那两块梅花糕。
要是跟这个小哥哥在一起的话，是不是就一直能吃甜甜的糕点了？
想到这儿，我狠狠地点了点头。
从那天开始，我便成为了萧逸尘身后的小尾巴。
春日赏花，夏日捕蝶，秋日登高，冬日玩雪。
我们几乎形影不离。
时间真快啊，我日日夜夜看着的小男孩，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时间也真慢啊，我的男孩，在漫长的岁月中，终是爱上了另一个女孩。
我又想起了刚刚萧逸尘咬牙切齿地说出的那句话。
“苏锦璃，你怎么还没死？”
萧逸尘，你别急，我马上就死了。
7
在柴房的这段时间，我一直迷迷糊糊的。
身体的剧痛会让我保持时不时的清醒，那股剧痛散去，我又会陷入沉沉的昏睡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以为我会死在这个柴房中的时候。
门开了。
萧逸尘背着光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不过关了你两日，你装出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
“赶紧给本王起来！
父王让我们去老宅用膳。”
“苏锦璃，你聋了吗？本王在跟你说话！”
我很想回答，可整整两日水米未进，我实在是没有一点力气再开口了。
萧逸尘上前，一脚踹在我身上。
“你在装什么？这里的环境不比劳山好一万倍啊？”
“你他妈装给谁看？赶紧给本王起来！”
“苏锦璃，你最好别挑战本王的耐心！”
我缓了半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开口说话。
可刚一张开嘴，带着强烈腥味的粘稠液体便顺着我的下巴滴滴答答淌下。
我有些愕然，顺着液体淌下的方向低下了头。
液体在我的衣衫上绽开了一朵朵鲜红的小花，刺目得很。
“苏锦璃！”
萧逸尘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我循着声音抬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