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等她回答，我虚弱地一步步上楼，走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
终于可以解脱了。
5
林澈很快追上来，站在外面用力砸着房门。
力度大得像是要把这扇门砸破。
“李珍，我最后说一遍，出来道歉。”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这么大个人了不知道吗。
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跟我提离婚？”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让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你跟我离了婚，谁还会要你这么一个又胖又丑还没本事的老女人？”
“我劝你识相点，趁我还有耐心跟你好好说话，现在、立刻、马上，滚出来道歉。”
我疲惫地闭上眼睛，泪水却止不住。
明明只隔着一道门，但在我心里，林澈却早已远去，看不到背影。
一阵哒哒的高跟鞋声后，是苏琳高高在上的怜悯语气，
“林澈，再给李珍一点时间考虑吧。”
“她整天围着你和小萱转，一时脑子没转过弯只顾着生气，对她们这种没见识的家庭妇女来说也能理解。”
没见识的家庭妇女？
一瞬间，我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我从来没想到，没见识这三个字会用在我身上，更没想到，当初成绩比我差很多的林澈会附和她的话。
“苏琳，她要是有你一半的才貌和涵养，我就知足了。”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门外，你一言我一语地贬低我，苏琳是为了让我衬托她，显示她的优秀。
而林澈，完全是习惯了贬低我。
“李珍，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不过，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在我回家之前去给苏琳道歉。”
两人离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我擦干眼泪扶着冰冷的墙慢慢站起来。
只用了半个小时，我就收拾好了行李。
那天无意间听到他们父女俩的谈话，我没有选择大吵大闹地与他们争辩。
而是装作没事人一样回了房间。
现在想来，也许是我早就对他们父女俩心死，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这些天，我竟然不知不觉把自己的东西都整理到了一起，方便我离开。
5
下楼时，我看见小萱站在楼梯拐角处，睁着大眼睛看着我。
面对我辛苦生下又精心养大的女儿，我总是忍不住心软，
“我要和你爸爸离婚，你要跟妈妈一起走吗？”
小萱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拼命地往外推我，
“谁要跟你一起走？！
你赶紧离开我们家！
只要你走了，爸爸就能娶苏阿姨，让她做我妈妈了。”
“这样我的同学们都会羡慕我，说我有一个年轻漂亮、还能干的好妈妈。”
“而不像你一样，只会让我觉得丢人。”
心口像被针扎一样痛，我只觉得呼吸困难，头晕目眩。
“小萱，你难道不知道当初妈妈为了生你......”
小萱一松手，把我的行李箱狠狠地扔出了家门口，不耐烦地说，
“你烦不烦啊，这些话你要说多少遍？”
“你为了生我难产差点死在手术台上，留下了病根，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才恢复。
因为吃了很多药，所以身材、相貌回不到以前。”
“这些话我从小听到大，所以呢？是我求你把我生出来的吗？”
“你说这些不就是想让我愧疚吗？”
外面阳光明媚，小萱站在阴影里，脸上一片阴霾。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嘴唇颤抖着打断她，
“不是，妈妈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
我下意识地去拉她，但小萱却往后退了一步，伸手用力将门关上。
“小萱......”
我的手还可笑地停在半空中，看向小萱的目光中满是错愕。
如果不是我眼疾手快地抓住门框，我的手就会被狠狠夹住。
小萱的眼里闪过一丝可惜，尖声打断我，
“够了！
别叫我的名字！”
“网上说的对，你就是想让我愧疚。
我真的受够了你的愧疚式教育！
你抓不住我爸的心，那是你的事，你为什么要把在婚姻里的失败都怪到我身上？”
“管不住我爸就来管我是吗。
整天这也管那也管，就连我每天穿什么衣服你都要管，你知道吗，这样真的很烦？”
小萱仰脸阴沉地看着我，一字一句都让我浑身发冷，牙关发酸，
“我从来没有求你把我生下来，如果能选，我一定不会选你做我妈妈。”
“你当初生我的时候既然难产了，为什么没死在手术台上？”
我身体一阵无力，手臂无力地垂落身侧。
小萱毫不留情地在我面前重重关上房门，将我锁在外面。
门板带起的风扬起了我脸颊边的发丝，也吹散了我对这个家的最后一丝眷恋。
6
我拖着行李箱走到路边，眼神空洞。
一辆出租车在我面前停下，“大姐，您去哪啊？”
如同行尸走肉般，我机械地上了车，好一会儿才想到一个去处。
“送我去最近的旅店吧。”
和社会脱节八年，除了那座冰冷的房子，我在这座城市里竟无处可去。
没有朋友，没有工作，除了和菜市场、杂货店的人能说上几句话，这么多年我早已没了社交、没了自己的圈子。
我像一只失去翅膀、只能依附他人的寄生虫，寄生在林澈身边，靠着他生活。
但最初，是他承诺了“一生一世”
，我才斩断自己的翅膀，心甘情愿被他圈养。
当初，我们一起经营的小店渐渐有了起色，我精心布置店面、管理员工，吸引了不少顾客。
店里生意越来越好，利润也越来越可观。
那天林澈很高兴，关店后在角落里急切地抱住了我，直到我喘不过气来才放开。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林澈从未有过地激动，他甚至等不及回家，就在店里的储物间要了我。
事后，我笑他怎么像个毛头小子。
林澈的眼神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他顿了一下后用吻堵住了我的嘴，意乱情迷中我听到他在我耳边低语，“阿珍，你太出色了，我怕我配不上你......”
“无论如何，你都会一直在我身边，对吗？”
我天真地以为是我太忙忽略了他，让林澈感到不安。
出于愧疚，在林澈抱着我求我为他生个孩子时，我红着脸答应了。
可没想到，就这一次，我就怀孕了。
这对正想把小店做大的我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是林澈反复向我保证，会把店的一半股份划到我名下，我才勉强接受这个事实。
我不是傻瓜，作为最亲密的爱人，我当然知道当我把店里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时，林澈的笑容有些勉强，更知道我比他能干，让他心里不舒服。
但我选择包容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顺势选择回归家庭，生下我们爱情的结晶。
我本打算等孩子长大些、林澈把店经营得更好后，再重新回来帮忙。
但我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八年。
在我们感情变淡后的许多年里，林澈当初的每个举动我都反复思考过。
——他是故意的。
不知何时起，这个想法在我脑海里生根发芽，如今已长成参天大树。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在聚会时不让我喝酒，之后多次旁敲侧击地问我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可惜当初的我被他表现出的“爱”
、被他承诺的“永远”
蒙住了双眼，刻意忽略那些异样的感觉，只沉浸在被爱的假象里。
一步错、步步错，我错把自己的一切都托付给一个不切实际的承诺，还傻傻地相信林澈永远不会变心。
但永远太遥远了。
仅仅八年，曾经那个发誓会一辈子爱我的男人就变了心。
这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
二十岁的林澈眼神清澈，在我耳边诉说着爱意。
而二十八岁的林澈，看向我时，眼底是藏不住的厌烦和暴躁。
两张相似的脸，对我却有天壤之别的态度，在我脑海里交替出现，让我在梦中惊醒。
夜色漆黑，只有月光洒下微弱的光，我望着窗外的点点灯火，陪伴我的只有无尽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