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申时三刻, 府学散学。
“想着许训导说过这两位贡士出身的老教谕极为严苛,我心中胆寒,这些日子点灯熬油的温习功课, 不成想今儿却连老教谕的影子都没瞧见, 只有训导给我等留题自作文章。”
张师兄揉着手腕,叫苦道:“写了一日的字, 我这手腕都快断了。”
他又看向没事人一样的魏承:“魏师弟, 你竟然还能拿恁重的书箱?”
他们的书箱早就让身后的书童拿了。
魏承摇摇头笑道:“不沉。”
“真的?”
张师兄作势去提魏承的书箱, 一个不察竟差点闪了腰:“这还不沉?魏师弟你这书箱都装了什么?”
魏承轻飘飘掂了掂, 面上不显,可话音有几分得意:“除了笔墨纸砚, 还有罐罐怕我口渴特意给我装得两支水囊和一兜甜果子。”
张师兄捶胸顿足道:“我真是多余问,这样乖巧体贴还会赚银子的弟弟我怎么就没有呢!”
“就你这懒蛋货还想要罐罐那样的弟弟?”
孙览落后他们几步出来,听到这句话打趣道:“魏师弟八岁时就能把罐罐养得白白胖胖, 你也能行?”
张师兄咂咂嘴:“我八岁时还抢我小弟小妹果脯子吃呢。”
几人笑过,孙览又问道:“你们今儿作的几篇文章可用心?”
魏承点了点头:“这文章还有说法?”
“大说法。”
孙览左右看看,悄声道:“我刚刚才听许训导说府学今年要分甲乙丙丁四大堂,谁的文章好谁就进前面的堂室,若是甲堂的学子周考不利, 便落在后面三堂,若是后面三堂的学子有所进步, 也能去甲堂读书。”
“糟了!”
张师兄面色惨白:“我后头两篇策论实在是没有头绪, 就将《离娄》上篇誊写两遍!”
孙览一听气道:“你这,你这怎能如此糊弄!入了甲堂和乙堂才能常听两位老教谕的讲学啊!”
张师兄欲哭无泪:“我,我只以为是让咱们自个儿练字,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桩事等着咱!”
“师兄莫要气馁,刚刚孙师兄也说了, 若是旬考学问好,想来也是能再进甲堂乙堂的。”魏承见他如此懊悔忙安慰道。
张师兄到底心性开朗,听到这话脸色稍缓:“对,对,我日后好好读书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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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魏承便见着几个护院都不在,身后的云天疑惑道:“家里人呢?”
“呀,承哥这么早就下学了!”
豆苗因着踉踉跄跄得高捧着一大摞皮子,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云天忙有眼力见的接过大半,赶巧后面的魏冬推车过来,几个人一道将皮子运到后院去了。
魏承好奇道:“这怎么都把皮子拿出来了?”
豆苗边擦汗边喜道:“锦绣布行要收咱家全部皮子,价也不压咱,还是和冬日皮子一个价钱。”
魏承挑眉:“罐罐肯卖?”
又左右望了望:“怎么不见他?”
“肯卖,明儿一早我和魏冬就要把仓屋里的皮子全运到锦绣布行去。”
豆苗道:“罐罐还有事要忙,我也不知晓他去到哪里了。”
魏承沉思一会儿,将书箱放到桌旁:“今日铺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豆苗眼珠垂下,轻咳一声:“没,没出什么事啊。”
罐罐午时离开铺子前特意嘱咐他们,莫要把今日吴家来闹的事说给他承哥听。
“官学亦是深水一汪,哥哥要读书还要防小人,换铺子的事就莫要再扰他心神了。”
这是罐罐的原话。
到底是打小玩在一处的,豆苗藏事的模样魏承再熟悉不过。
他心中有谱,只道:“没事就好。”
豆苗怕与他承哥待在一处就要将事情全盘托出,遂借着理货的托辞,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魏承也没闲着,更衣洗手去到小厨房生火煮饭,饭菜做好后也不见罐罐回来,他便提着饭盒去到后山木屋处。
“杏儿,灰崽。”
两头在林中打闹嬉戏的公狼听到声响就跃跑而来。
灰崽毛绒小爪勾着食盒,舌头斯哈斯哈的吐着,瞧着一副馋包样子。
魏承抬手摸一下灰崽脑瓜,再想摸第二下的时候黑狼却暗戳戳的挤了过来,不明所以的灰崽歪歪脑瓜,一双狼眸澄澈又明亮。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小气。”
魏承笑着摸了摸杏儿,他将食盒打开:“今儿吃蒸碗肉。”
“一人一碗,莫要争抢。”
肥瘦相间的扣肉软糯鲜香,因着熬煮多时,入口即化,两头小狼香得头也不抬,大口造肉。
见着它们吃得欢快,魏承也放下心来。
前几日两头小狼根本不让生人近身,喂给它们的吃食也剩下许多,好在它们照旧毛发锃亮,不见瘦弱。
两大碗扣肉被吃得干干净净,魏承收着净碗往回走,两头小狼亦步亦趋,嗅闻着彼此跟着一道跟着来到后院。
趴在梧桐树上打盹的黑猫见着许久未见的灰崽和黑狼,从树梢轻盈跳下,甩着一点白的尾巴尖,好奇得围着灰崽打转。
灰崽抖抖毛发,冲墨珠儿低吼一声,瞧着就十分得意。
墨珠儿迷茫得打个喷嚏。
小灰胖身上有一股好浓的黑狼味呀。
不理解,但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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