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行至城郊魏庄, 离着老远就看到火红的灯笼沿着院墙排排高挂,时不时还传来炮竹声响。
“东家回来了!”
门房见着马车,三两步跑回院子喊一句:“两位东家回来了!”
又赶紧小跑迎上来:“您可算回来了, 吴师娘等着您回来摆宴呢!佟镖头和甘九大哥也来了!”
自打震金镖局迁至幽州, 佟钊总会带着镖局的兄弟来魏庄过年。
家中人口和仆从越添越多,第一年险些住不下, 后来魏渝又盘下魏庄附近的百亩山地, 重新盖建一处三进院子, 剩下的山地和家中原本的靠山地一同围建成了参园子。
魏渝哼了一声:“来得倒好, 我去找他算账!”
魏承眼皮一跳,忙拦着他:“等等。”
“怎么了?他骗小孩, 我不该好好讹诈他一笔?”
魏承笑着劝道:“席间陈爷爷和夫子都在,还有师娘和涣哥儿,这事还是私下说比较好, 我想着……”他话一顿。“佟镖头和甘九兄弟关系应该不一般。”
“不一般?同为男子,哪里不一般……”
魏渝还没来得及深思,就被闻声赶来的吴师娘和涣哥儿左右架着去尝新出炉的芝麻年饼。
兄弟俩当初从茂溪村离开便带走了诸葛夫子和师娘,倒是陈爷爷一个人独住惯了还要祭拜亡人,迟迟不肯过来与他们同住, 前年入秋魏渝忽然收到聚源典当行吕爷爷的书信,说是陈爷爷夜里起夜摔伤了脸。听着魏渝当场急落了泪, 在他心中陈爷爷就是亲爷爷, 仅次于兄长的存在,他忙放下手里的生意,连夜带着镖师返回凤阳镇去接老人。
赶巧这时魏庄早就新建了院子,因着陈爷爷喜欢独处,便将最后一间院子留出来让他自个儿住。
阔堂中摆了六张桌, 魏家兄弟一回来,仆从便开始上菜,一群人吃吃喝喝,好不高兴。
诸葛夫子和陈爷爷讲究养生,过午不食,只喝了两盏汤水就去下棋,因着陈爷爷不敌,还搬了魏承做救兵。
涣哥儿和吴师娘吃饱后就嫌弃他们这群汉子吵,更是早早回到新院歇着去了。
长辈女眷不在,这群汉子更是放松肆意起来,互相勾肩搭背着喝酒划拳,大声说笑,魏渝先前还想着找佟镖头算账,这厢玩开了,倒也忘了这些事。
他忽然想到什么:“怎么不见杨泰?”
杨泰正是当初从义镇救回来的木匠。
云风为难道:“我去唤他了,可是杨泰兄弟说自个儿身子不舒坦……”
魏渝知晓杨泰因着脸上的疤痕不喜见人,遂点头道:“那可给他送去食盒和好酒?”
“送了,都送了。”
见众人望过来,魏渝笑道:“罢了,明儿我带着郎中去看看他。”
月上梢头,一群人喝得东倒西歪需要搀扶回房歇息,魏渝因着只喝两杯清酒,脸上有些热,倒没像甘九大哥那般需要人背……
等等。
魏渝揉揉眼睛,刚刚师父是不是掐,掐甘九大哥的屁股了!
“小东家?”
魏渝回神,看向云风道:“怎么了?”
“大东家问你几时回去歇着?”
魏渝挠挠头,咂摸咂摸嘴:“这就回去。”
眼下已是深夜,正屋和书房可见昏暗窗影,院中一片安静,魏庄的后院也只有他们和二狼一猫,还有根愈发长得像人的野参宝宝。
他没有打扰兄长读书,先去洗去一身酒气,独自回到屋子便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他走近一瞧就见着枕头边上睡着个巴掌大小,小肚鼓鼓的小野参。
几年前小野参还是人参蛇,如今它脑瓜圆圆,头顶只剩下一簇赤红的参籽花,曾经的两片参叶幻化成人类幼崽手脚的小模样,为此魏渝特意寻吴师娘缝制了许多两指大小的红色小肚兜给它穿。
这小野参每年冬日和初春都不愿意睡在山里,这时节万物沉睡,天寒地冻,它也嫌着孤单,常赖在山下不走,魏渝也只得让它留在院里越冬。不成想这小野参很会撒娇,哄得他和兄长竟然把孔老爷从南边高价买来送他们的五彩美瓷,装上从茂溪山带来的土壤,用来当作它白日藏身的地方。
小野参很是怕人,除了魏家兄弟,它不愿看到任何人也不愿意被人发现,许是在山林经历了百来年逃窜的生活,它竟自成一套藏匿之术,这三年来仆从和家里人从来不知内院竟多了一只活蹦乱跳,能言能语的山参精。
魏渝曲指轻轻弹了下小野参雪白的脑门,就见着它嘟囔一声,很有脾气得扯过枕巾一角盖在头上,红色肚兜的小肚还颤了颤。
“这脾气……”
魏渝捏着枕巾多给它盖了盖,怎么说也要护住肚脐嘛。
他昏昏欲睡之际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声,没一会儿另一半床榻微陷,这强烈的困意让他睁不开眼睛,只能喃喃一声:“哥哥。”
“嗯,睡吧。”
“哥哥。”
魏渝脸蛋蹭了蹭被子,闭着眼睛含含糊糊道:“师父好奇怪……”
魏承一顿,微微凑近他:“怎么了?”
“嘿嘿,他掐甘九大哥的屁股。”
说完这句话魏渝呼吸渐渐平稳,这是真睡了过去。
魏承皱了皱眉,心想明日他可得去问问佟镖头,怎么还不与甘九成亲?何时澄清甘九的“身份”?
再过两日没准罐罐又学会了,掐,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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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渝是被外头热闹震天的鞭炮声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