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早已惊恐过度的女子,这时才转过身来。
是香雪,是他的未婚妻。但她身上衣衫破损,雪白的皮肤裸露大半,不过却也没到那最后的地步。
而她看到了他,仿若看到了天降的神佛一般,大声喊着郎君,直直往他怀中扑来。
就在这时,他耳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真脏啊,还叫雪呢?被那么多人看了,都脏成烂泥了”
这声突然炸响在耳边,而这话就像是说到了他心头上一样,他突然闪身避去。
而香雪没能沾到他半分,直接摔在了地上,
她怔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那目光莫名地刺了他的眼,刺得他手下的刀都颤了起来。
而声音又出现在了他耳边。
“脏了的雪,你要娶回家吗?还不如,给她个痛快,让她干净的来干净的走的好”
“谁在说话?是谁?!”他来回转身环顾四周,但山林里一点旁人的影子都没有。
薛家庭院里,水月幻影之下。
九姬皱了皱眉。
那突然出现在薛大老爷耳边的声音,她好似在什么地方听过,她不由地想了想,但没等她想起来,就被人叫住了。
“阿幺,集中精力,静气凝神,不要思量旁的事!”
九姬深思一恍,当即回了神,这才发现
嘴角有又血滴落下来。
她不敢再大意,只向那幻影之中看去。
却见无人的山林里,薛大老爷耳畔的声音还在反复出现,薛大老爷开始混乱起来,抱住自己的耳朵,可却在下一息,一眼看到了凌乱了衣衫的未婚妻香雪。
他突然觉得那声音说得,又有什么不对呢?
她都脏了,不如死了算了。
一刀毙命。
她脖颈上的血溅得到处都是,仿若一树红梅绽放,就好像她的名字一样。
香雪,是梅。
而梅中又有雪。
她干净了,又仍和从前一样干净了。
庭院中所有人皆目瞪口呆。
原来杀了香雪的根本就不是土匪,就跟杀了大郎的也不是水匪一样,从头到尾,都是这位薛大老爷。
可香雪,至此成了薛大老爷的心魔。
后面的事情,九姬恶心地加速催动法力,匆匆翻过。
但她却发现,至那之后,薛大老爷的记忆开始含混起来,有些是真的存在,有些且好像只是他的幻觉,尤其关于香雪的部分。
他娶了和香雪模样相近的表妹大夫人,又纳了和香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赵姨娘,更不要说越长越像香雪的薛梅初,在他眼里,那就是香雪本人。
而山林里突然出现在他耳边的声音,并没有就此消失,还会时不时再次出现,在一些时刻引诱着他,就比如他发现长子把薛梅初带走,挡在她身前不许他把人带回来的时候
九姬抓住那个时刻,暗暗动用了另外的妖法。
她口角立刻又有鲜血溢出,但是水月幻影中却有青影浮动,环绕他耳边。
“是妖祟!是有妖干扰了他的心志!”
果然。
那么干扰他的妖,和后来施下血波之术的,是同一个吗?
九姬她迅速过完了此人的一生,直到月余之前。
他和薛梅初一样,几乎在同时被拉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被种下母滴。
九姬还是没能看到施术者的模样,她紧紧皱了眉,不想钟鹤青却又叫了她。
“先不要撤走法力,再看几息。”
然而就在下一息,被种了母滴的大老爷视线的远处,出现了一个面熟的人影。
这次不用九姬冥思苦想,霍杉一下就喊出了那人的名字。
“罗唐?竟是罗唐?!”
端氏县妖镇那个成日醉醺醺、不招人待见、住在此间许久的本地狸妖罗唐。
薛大老爷并不认识罗唐,可他被种母滴的这一段记忆里,罗唐却在他马车的不远处,一直看着他离开,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来。
九姬倏地收起了术法。
施术者找到了。
不过血波之术还没有完全停下来,需要杀灭所有母滴才行。
九姬转头问了薛四郎一句。
“我
现在了结你‘父亲’,可否?()”
哪怕确实有什么干扰了薛大老爷,但他若是内心里对此毫无认可,只是简单的言语干扰,他不会做出这些事来。
必然是他心底,已有恶念发芽。
可四郎却摇了头。
不。?()_[(()”
众人皆向他看去,他直起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那生养他的“父亲”。
“我要亲自来。”
为了大哥,为了母亲,更为了姐姐,甚至还有那未曾谋面的姨母香雪。
孙元景用法力夹持着安避罩,一路罩着他前行,直至他那“父亲”身前。
他就用母亲和姐姐都没能杀成的匕首,再无任何阻拦地,就跟薛大老爷杀死旁人一样,一刀割断他的喉咙。
他的血也喷了出来,晦暗颜色。
血涟漪最后的血滴,缓慢地从他眉间析出。
九姬毫无拖沓,手下一动,血滴碎散着随风飘没了。
庭院里的腥风褪去,半空中的血波浪涌停止,悬在头顶的血月也不见了,青天重现,日头明媚地照耀大地。
猎猎山风将这深宅大院内的一切污糟尽数吹散。
持续数十日的端氏县血波之术,终于得解。
四郎丢开匕首,转身抱住了自己的姐姐。
“姐,我给你们报仇了,你快醒过来吧,快醒过来吧”
少年郎的眼泪滑落在眼角。
虽然已经结束了术法,但九姬却听着四郎戚戚的喊声,想到方才看到了记忆,一时间心血有点不稳。
她刚要挪动两步,有人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别动。”
九姬的脚抬了一半,尴尬地在半空悬了悬,她从眼角里瞄了一眼男人深压的眉眼。
男人神色不虞,九姬暗暗瞧着,便没有跟他对抗,乖乖地收回了脚,站回到了原地。
他大步走了过来。
她立马道,“我真没事的,就是吐点血而已”
话没说完,被他打断了去。
“别说话。”
九姬:?
怎么还不让人说话了?
九姬眨眨眼,也照着他的意思绷住了嘴巴。
她又偷瞄了他一眼,听他向她念起了“诀”来。
“屏气凝神,清除杂念,凝妖力于心间,渐散至全身经脉末端,自下到上,自左到右,往胸口聚来,再以心法逼至胸口,囿于残血之中,然后一力吐出!”
九姬全然按照他说得那般做了一遍,竟然果真吐出一口血。
这一口血直直落到了地上,竟然是一口散着邪气的黑血。
此血一出,九姬见她那“凡人夫君”长长地出了口气。
九姬也没想到自己大意了,被邪气侵了体,幸亏没出什么大事。
双姒连忙上前来看她,从她那腰间的葫芦里去了可定神丹,让她含在口中。
九姬说没事了,但眼角止不住从旁边的男人身上瞄了两眼。
他怎么什么都懂,连术法口诀都记了下来,就好像跟他自己会使法术一样
九姬莫名地偷看了他好几眼。
见他虽然已帮她逼出了体内邪气,可一张脸还是敛着,皱起的眉间毫无松懈,在她偷偷瞧他时,也向她投来一个不甚愉快的目光。
九姬:“”
幸好孙道长问了一句。
“是否要立刻前往捉拿贼妖?”
血波一停,施术者必然有所感应,应该就要准备逃路了。
对呀!九姬登时回了神。
“嗯,”某人也应了一声,他正色,“那就劳烦霍里正,带着孙道长和一众道长们,前往妖镇捉妖,至于”
他话音没落,九姬已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她连道自己没事。
“没有人比我更知道那罗唐在哪,还是我去。”
她说完,飞快而匆促瞟了他一眼,没等他再开口,一溜烟跑没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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