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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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道长在先前人烟稀少的村子里,给众人寻了一处落脚的住所。

这里的百姓能走的都走了,走不了的也在一场一场灾难里死了,房屋没了主,落满了尘。

众人并不介意,简单收拾了一下,九姬把钟鹤青带到了院中唯一一把椅子上坐下来。

“你想好了?不用我把你打晕?”

钟鹤青笑了一声。

“不用,只是难耐些,又不是耐不住的。若真到了那等地步,自然会痛晕过去,烦请阿幺到时候扶我一把。”

九姬:“”

有道理。

她见他果真不怕,只好无奈摇头。

只是她身子尚在恢复之中,双姒让她也去一旁坐了,“我来吧。”

可她还没上前,就见孙元景拦了她。

“双姒姑娘也歇着吧。我也是用得了此术的。”

九姬不懂这事上,两人还客气起来。

九姬想到双姒招桃花的命格,心想孙元景这等自幼入道门,道心甚是坚定的人,难不成也能被双姒招了去?

她不由就笑道了一句。

“孙道长对我姐姐,真是照顾颇多呀?”

她这一开口,孙元景脸色都不自在了起来。

双姒忙瞥了九姬一眼,“难道道长平日里不照顾你吗?”

她说着,又同孙元景道,“她是个没心没肺的,道长别听她胡言乱语。”

孙元景低着头不敢抬起来,还是钟鹤青又替他解围。

“道长若是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他这话终于把方才的话头都岔开了去,孙元景屏气凝神,利用道家术法符咒,施展出了水月幻忆之术。

人清醒着,却从他的脑海之中强行取出记忆,用水月光影现于眼前。

孙元景此术甫一开始,钟鹤青脸色便白了几分,但他手下紧握无有所动,孙元景便继续抽动他的记忆。

一点一点,如同抽丝剥茧一般,钟鹤青额头细汗渐出,但男人始终不发一言。

九姬也只能在旁仔细看着他,替他捏住一把汗,直到水月幻影的雾气里,逐渐有了光影变幻。

或许时间过于久远,又或是与后面的经历相差太多,他最初在父母身边的记忆都是模糊的。

看不清父母长辈的脸,但男孩生在清贵的门庭,自幼便听着父祖论及朝野内外的事;

也会穿着母亲亲手缝制的锦缎小袄,被人簇拥着在冬日的雪地里跑跳;

会在世交来做客的时候,听着长辈的话,乖巧地叫人;

还会在父亲想念过世的祖母时,伸出小手,轻轻替他拭去眼泪

家人爱他如珍如玉,母亲总是抱着他,说,“我的小郎,什么时候能长成清逸俊秀的年轻郎君?”

可那年,朝野各处受灾,一笔数目巨大的赈灾银粮突然失踪震惊

朝野,祖父和父亲令皇命彻查此案。

京城涌来好些难民,他随着母亲到城外施粥的时候,突然被绑走了。

自被绑架的这日起,他记忆的幻影全然变得昏暗下来,好似乌云压在头顶,天空不再放晴。

劫走他的是一伙装作流民的水匪。

他们绑走了他,就藏在外城的一处民房之中。

他被绑住手脚,捂住嘴巴,丢在漆黑不见手指的土房之中,有硕大的老鼠不断发出吱吱的声响,不断在向着他靠近。

孩子惊坏了,有人进来给他喂饭,松开了他的嘴巴,他忍不住大叫起来。

但叫声没能引来寻他的家人,却惹恼了水匪的头领。

那水匪头子暴戾极了,径直从房角里拿来一根细竹竿,他用竹竿直接抽打到了孩子身上。

彼时竹竿破空而来的声音,在水月幻影里响起。

九姬心下一紧,下意识竟想去阻挡,抬了手才想起这些早已成为回忆。

那一下重重抽在身上,不知是惊还是疼,小小的孩子昏倒在地。

九姬攥了手,转头看向男人,见他似是早就不记得了,只眼眸轻垂地看着自己曾遭受的一切。

之后的几天里,水匪接到命令,商议如何迫使钟家停止调查,并没有避着他。

他们提及了那姓范的漕运上的官员的名字,此番绑架,确实如之后的调查结果一样,是此人支使。

可惜这些水匪绑架了钟鹤青,以此威胁钟家,却没有令钟氏妥协。

相反,钟老太爷放出了话去,他要查,还要狠狠地查!

一时之间,不管是姓范的官员还是这群绑架了孩子的水匪,都乱了方寸。

钟家疯了,孩子不要了,也要把这案子查到底。

那几日的记忆尤其黑暗,水匪头领发现钟家真的非要彻查之后,他直接闯进了关着孩子的黑屋里。

他一把抓住小男孩的领口,将小小的孩子径直提了起来。

“你爹娘祖父都不要你了,没人要你了!没想到是个没用的累赘,摔死你算了!”

男孩惊恐不已,水匪头领恶狠狠的嘴脸不断放大在脸前,放大在记忆深处变幻而出的水月幻影里。

但有人冲过来拦住了那头领,说他们不若先带着孩子逃跑,如果钟氏查得过于厉害,他们也可以用这个孩子来保命。

头领觉得不无道理,这才把小孩扔开了去。

他逃出一命,却也晓得爹娘祖父都不要他了,他找不到家了,他只能被这些水匪携着离开京城。

然而那贪官范氏在漕运上多年,手中的水匪不止一伙。

钟鹤青被带离的过程中,小耳朵里听到了关于那批赈灾银粮的前后。

那时的他根本听不懂这些话,可记忆却把这些言语都留存了下来。

原来那年洪水泛滥,从颖陈州到东面徐州府都被大水淹没大片的田地,朝廷一连拨银粮赈灾数次,徐州府等地陆陆续续收到了银

子粮食,但最后一笔银粮,给到颖陈州及其周遭地方的时候,却失踪了。

那笔银粮根本不是失踪了,是被那范贪官伙同水匪,把银粮全都扣了下来。

而他之所以这般胆大妄为,是更上面的人,给了他这“旨意”。

所谓“旨意”,其实是让他扣掉一半的运往颖陈州的银粮,但此事出了差错。

他本想偷偷弄走一半的银粮,叫了几伙水匪帮衬,从朝廷的船上窃取。

谁想那日风高浪急,船竟然倾倒了。

这些粮食银钱都进了湖里,而水匪却不肯白白跑这一趟,他们一不做二不休,把剩下的赈灾银粮全都截了。

那姓范的官员见状,也只能认了,心想着自己还有上面的人兜着,在谎报一个船沉了没办法了,也就逃脱了朝廷的追查。

然而大理寺其实吃干饭的?竟然没过多久就查到了他头上来。

他去找上面的人来保自己,但上面的人却让他自己弄出的漏子,自己来解决。

上面的人晾了他,他心一急,就出了绑架的昏招。

眼下大理寺已经将他彻查了出来,此人很快死在了牢狱里。

而他手下几伙水匪有上百人,全成了无头苍蝇。

有些没怎么作恶的,想着要不自首算了,兴许朝廷看在他们自首的份上,让他交代一些知道的事,还能绕过他们。

但也有些人惴惴不安,觉得没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联系上了这些水匪,说上面的人愿意收留他们,只要他们不胡言乱语,继续向上攀扯。

这些水匪一听到这个消息,全都大松了口气。

他们觉得上面的人必然也是害怕了,这样更好,他们不仅不会被官府抓去,说不定还能拿到一笔不菲的封口钱。

而他们人数众多,散在外面很是危险,上面来接洽他们的人,引着他们往一处山中而来。

钟鹤青自然也跟着这些水匪,到了这片山里。

这片山里有一个山庄,这山庄不是旁的地方,正是东方氏在颖陈州的三山山庄。

水月幻忆之中出现了三山山庄的模样。

李老道长在旁看着,人都激动了起来。

“原来少卿真的来过!”

双姒也小松了口气,她确实没有看错。

而九姬则手下攥了起来,“原来那范姓贪官上面的人,是东方氏!东方氏是想要那笔赈灾粮还是钱吗?他们一族在凡间繁盛百年,还差这点钱吗?”

她紧紧压着眉头问出口。

钟鹤青忍着水月幻忆带来的痛感,回了一句。

“应该不是钱的事,还是和颖陈州有关。”

对,兜兜转转,东方氏的事都和颖陈州密切相关。

他们在这里,到底有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