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色不重样的绿玉?
方闲庭把碧色玉石细看,可不?不仅样式不一样,玉石种类也不一。
悉心挑选,描画花样,精打细磨,抛光定型,这才得来的这十二支玉簪!
等闲只把心意轻抛,方闲庭还没挨个看仔细,一个没拦住就被柳露桃摔在地上。
登时玉屑飞溅,碧色吹破,好好一把簪子,碎个稀烂。
“露儿!”方闲庭只觉不是玉簪子摔在地上,是把他心肠摔了,肝肠寸断,“你何苦来!”
可心疼坏了,一时心疼好端端玉簪,一时又心疼柳露桃吃他误会,方闲庭两步跪倒在地,一片一片碎玉收捡。
柳露桃眼中清泪长流:“你当我雕东西只是为着甚玉器铺子赚钱?打量谁都跟青雪轩一样利字当头?”
又道:“柳青雪一番诬告你还是听进去了。我素日与你说的情是听不进,家人耳旁风,外人金刚经。”
“哪的话!”方闲庭眼中见泪,当即赌咒发誓,“我方闲庭但听信她一句,我看有个好死!”
柳露桃颓颓坐在妆凳上,萧瑟道:“你有个好死,我也跟去,免去这熬人的伤心。”
“露儿,露儿,”方闲庭膝行来,摸摸她手又往她脸上拭泪,“千错万错,都是我——”
话没说完,只觉握她手上似乎不很平整,方闲庭定睛一看,那露出的十指纤纤,拇指、食指上磨得青红!
“这是怎了?露儿,这是怎么伤着?”
柳露桃不愿意给他看,把手藏回袖中:“你管。”
看一眼满地碎玉,方闲庭一想:“是为着这几支簪子?”
柳露桃神色恹恹:“早是我一厢情愿,每一支儿雕出来我还看什么?充数就罢了,我还要不满意,还要一而再、再而三雕来,不雕废三四支儿不算完。”
她说:“我是自己找罪受,你别管。”
一支就要费这老些功夫!怪不得个个精细可人,统共十二□□她得花多少心思!
可是,这些心思,不得怜惜,付诸东流,都因着他两句没心的话。
方闲庭乍喜乍愧,眼中泪怔怔落下:“你不稀罕送我东西,你也心疼你花的功夫。”
又细看柳露桃手指上伤,新鲜渗着血丝,如今她不过迟些时辰,他就要疾言厉色不依不饶,还没口子责备她对旁的男子没个防备。
指尖一星血色,满屋一地碎玉,方闲庭千万般悔之愧之,不知该怎样才好。
旋身到橱子里找出金创膏、干净白帛,一点一点与柳露桃把手指包好,柳露桃好似吃疼,手指乱颤,就不肯吐露一声儿,不肯喊疼,方闲庭只有无言。
她原本如此倔强。
也是如此把他放在心上的罢?小小生辰,不逢整十、不是本命,她就如此上心。
可说她上心,她又毫不留情给砸了。
百般滋味,酸甜苦辣,方闲庭一时想着,若是他好声好气把她迎进来,他是不是就有可心的苍松玉簪戴?一时又想着,她好狠的心,让他眼睁睁看着摔碎,失而难再得。
“露儿,露儿。”他喃喃道。
你教我、怎样才好。
咦,等等,妆镜台边上地角里,那是什么?原来妆镜台下铺着小小一块彩锦横绫纹织毯,这可救了老命,一支碧玉簪子正正跌落其上,它旁的兄弟粉身碎骨死无全尸,它万幸得着织毯的庇佑,毫发无损。
方闲庭眼中迸亮,两步扑去拾起来看,祥云头、大夫松,边角光滑齐齐整整,没摔着!
这一下心中希冀难抑,手脚并用趴在地上,一寸一寸边边角角里寻摸,一心要再寻着一支好的。
有的碎得彻底,实在存不住,他也给摆好,头是头、尾是尾。
少一刻,终于又给他找到一支罗汉松的,侥幸没摔坏,捧着仅存的两支儿坐在地上,他脸上一时开怀一时哭丧。
柳露桃的气似乎消解些,道:“你发的哪门子癫,也就如今地气暖,要不的看你冻不冻着。”
一时又说:“看玉石锋利,给你手上划出个好歹。”
方闲庭湿漉漉眼睛抬起看她:“露儿,我只盼着我手上伤着,也不愿你伤着分毫。”
一室烛光,两人相对默默,半晌,柳露桃遥遥伸一只手。
方闲庭欢喜得不要,速即起身走来握住,道:“你一篇的心,都是为着我,我有眼不识荆山玉,拿着只当冷石头,你怨我罢。”
柳露桃摇摇头,主动抻开双臂环上他的腰背,脸儿埋在他怀里。
“我在这里一日,我不怨你。”她说。
?什么意思?难不成将来有一日她会不在这里?方闲庭待细问,柳露桃已经叫丫鬟莲儿进来收拾,又说你去宴上等候,她更衣就出来。